朵薇滿腦袋都是『食人蟻』這三個字,這是何物,她從來沒有聽過,她腦袋裡一時之間閃過了許多畫面,白日的黑蟲,食人蟻是螞蟻,還有木辛的閃爍眼神,所有的一切可疑的事情都迎刃而解,他之前說她,並無可能孕育子嗣,然後第二天就診斷出了她懷了身孕,她至今還記得,他診斷出她懷有身孕那副神情,他的身子一下子就垮了下去,他到底要幹什麼,為何不跟她說呢,
她伸手撫上自己的肚子,來回的撫摸著,這一刻,她心裡很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若是,這個孩子才懷上,她根本不會在意,可是,他現在已經這麼大了,過幾個月就要出生了,她跟他的感情也日漸的好了,有時候,她甚至可以聽見他的呼吸聲,怎麼可以這樣,
猶豫了許久,她終於鼓起勇氣,小心翼翼的問道:「那會怎麼樣,」
天知道,她問得有多麼的小心翼翼,
南門東籬看見朵薇失落的表情,終於相信了她並不是很瞭解自己的毒,歎了口氣,「懷孕之後,便會誘發食人蟻提前毒發,解藥也沒有用了,到時候,孩子也不保,,」
他並沒有跟她說,食人蟻發作之後會怎麼樣,全身都是成千上萬的螞蟻,最後被螞蟻吞噬,他不忍心這樣說,他忽然發現,自己竟然有了一分惻隱之心,征戰多年,殺人如麻,千軍萬馬過境,他都不曾有過一絲心軟,但是,獨獨面對這樣一個女人的時候,他就心軟了,
朵薇這一刻終於感到自己要失去自己的孩子了,這麼說,她現在是無藥可救了嗎,她也記得,這還不到她每年服解藥的時間,她的不捨,她的不甘心,她的痛苦,這些是一個從來沒有做過母親的人永遠都無法瞭解的,
「千兒,你貴為公主,體內怎麼會有這樣的毒物,」南門東籬怔怔道,這也是他一直很好奇的,這其中到底有什麼隱情,她貴為一國公主,金枝玉葉,不應該是無憂無慮的嗎,可是,她的性格,有時候倔強到令人難受,有時候,她身上有著一種滄桑感,
朵薇心中一驚,最重要的問題來了,若是別人肯定會慌亂不已,但是她沒有,她從床榻上站起來,語氣很是諷刺,「是蕭太后,,」
當她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眼都沒有眨一下,她說的一半是實話,毒是蕭太后下的,可是,她並不是她的母親,
「她不是你的母后嗎,」南門東籬也從床榻上站了起來,踱步到朵薇的身後,他越來越搞不懂了,一個母親會對自己的女兒下毒,還是這種可怕的毒,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朵薇冷笑了一聲,回眸相望,「皇上向來消息靈通,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她為何要這麼做,她是個對權力非常迷戀的女人,把持朝政,狼子野心,我的皇兄只是個傀儡而已,她連自己的女兒都可以出賣,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何況是一點毒藥,,」
她好恨,該去恨誰,最恨的當然是滅芙蓉國的人,然後就是蕭太后,那個令人討厭的老女人,還好,她沒有將《拈花薇笑》圖給她偷到,不然就便宜她了,
南門東籬也從朵薇的眼中看見了無盡的恨意,一個人,竟然可以對自己的親身母親恨到這種地步,他無奈的笑了笑,他不也是一樣的恨著一個自己的至親嗎,忽然,他很同情她,同情她的傷痛,同情她的落寞,他們都是一樣的人,
「千兒,你不要怕,木辛會盡力的,,」南門東籬說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沒有底氣,因為,那太難了,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縱使他是一國之君,決定著許多人的人死,可也有無力的時候,比如,現在,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朵薇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她是一個將死之人,可是,她不是一個那麼容易倒下去的人,就算死,她也要死得有尊嚴,她知道,南門東籬的話,只是在安慰她而已,只是,沒有想到,不可一世的他,也會安慰人,好像,他在她心裡已經發生了變化,他早已不再是初見時的不可一世,到底是什麼樣子,她也說不出來,
朵薇一個人立在窗前發呆,她開始回憶著自己這短暫的十九年,卻感覺有一生那麼漫長,長到她無比的累,可是,她不想死,她還沒有報仇,她答應過後的,她答應過要為芙蓉國報仇,要為後和父皇報仇,她也想把孩子生下來,他有權利來到這個世界上,可是,這一切她都沒有辦法,忽然覺得,自己大半生都是別人在決定,就連現在,也是一樣,可悲,
南門東籬在她身後站了許久,最後,只好離開,
「讓我進去,,」
「您不能進去,皇后娘娘已經正在休息,,」
外面一直吵吵嚷嚷的,朵薇一聽就是慕容貴妃和采蘿,那聒噪的母雞,打擾了這來之不易的寧靜,朵薇冷笑了一聲,便走了出去,這個慕容舒肯定是因為昨夜南門東籬半夜離開的事來找麻煩,自己要撞到槍口上,她活該,
朵薇剛走到宮門口,就目睹了慕容貴妃揮手打了采蘿一巴掌,采蘿的臉立刻就紅了,朵薇站在大理石階梯上,冷冷的望著前來挑釁的慕容貴妃,「慕容貴妃,這般毫無形象的在本宮的寢宮外大吵大鬧,所謂何事,」
慕容貴妃望見朵薇居高臨下的姿勢之後,氣焰一下子就消了許多,不過,一會兒之後,她又開始囂張了,盈盈一笑,「不好意思了,皇上許臣妾免去一切跪拜之禮,不能給皇后娘娘行禮了,,」頓了一會兒,她用一個自認為溫柔可人的眼神望著朵薇,「臣妾是來找皇上的,昨夜,臣妾一醒來,皇上就不見了,,」
朵薇冷冷的笑了一聲,姿態妙曼的走下階梯,扶了采蘿一把,她走到慕容貴妃跟前,揚起起手,『啪,,』的一下就狠狠的給了她一個耳光,從鼻間發出一聲嗤笑,「行禮就不需要了,采蘿,本宮都從來沒有打她一下,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你不要忘記了,你是靠本宮的幫助,才有今日,真是連狗都不如,,還有,你的皇上昨晚在本宮這裡,」
朵薇的一巴掌用了全力,手頓時就發麻了,慕容貴妃身子一下子就彈開,差一點跌倒,還好,一旁的宮婢將她扶住了,但是,她還是被嚇得不輕,
「啊,,我肚子好痛,,」慕容貴妃扶著自己的肚子,臉色慘白,
朵薇看得出來,她是真的肚子痛,可能是被嚇到了,但是,此刻,朵薇不怕她,就算,她的孩子掉了又怎麼樣,就算她要去太后年前告狀又怎麼樣,朵薇忽然覺得望著慕容貴妃那隆起的腹部,覺得很刺眼,憑什麼她的孩子就可以平安出生,憑什麼她的孩子就等不到出生,他們都是一樣大,都同為皇子,
她好恨,
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太過於用力了,她的此刻竟然失去了知,她驚恐的望了一眼自己蒼白的手,幾隻黑蟲在皮膚下面闇然遊走,速度之快,越來越多,令人眼花繚亂,
朵薇一下子就慌亂了,扶著自己的手,立刻落下袖子將手遮住,又是和昨日一樣的情況,這便是食人蟻吧,真是可怕呢,
她轉過身子,也不管驚慌失措的慕容貴妃,逕直向薇宮走去,她也不知道剛剛慕容貴妃有沒有看見她的手,當時,她扶著自己的肚子,應該是沒有看見吧,要是這件事情被傳了出去,她一定是死無葬身之地,大家都會把她當做怪物的,
「娘娘,,」采蘿在身後緊緊的跟隨,
朵薇越走越開,走進自己的寢房,關上門不讓任何人進去,
她躺在床上,將所有的被子都蓋在身上,還是覺得冷,好冷最後,她只得蜷縮在床的一角,一個人瑟瑟發抖,她不喜歡自己這麼懦弱的樣子,
一連幾日,朵薇都沒有出過寢殿的門,木辛日日來為她請脈,雖然,暫時還沒有找到方法,他還是很細心,一直堅持,但是朵薇基本上是不和他說話的,直到這樣過了幾日,她終於抬眸望了他一眼,
「木藥師,我都知道了,,」朵薇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兩眼發出精明的光芒打量著木辛,她想了許久,也想不出,為何他不說實話,他可以說的,她一進宮,他就知道了,那時候他為何不說,要任由她為人母,到她懷孕了之後,為何又不說,那時,一碗墮胎藥,應該也還是有用的吧,後來,她毒發,為何,他還是不肯說,
他的身份絕對不是那麼簡單的,光憑著他和聞人卿那不可告人的關係,也可以知道,他也不簡單,虧他還信任了他那麼久,
木辛手上的藥碗『砰,,』的一聲就跌在了地上,清脆而刺耳的聲音,頓時化為虛有,黑乎乎的藥汁四濺,濺到了他雪白的衣擺上,濃濃的藥味在屋內蔓延,
朵薇剎那之間就笑了,這藥對她的毒不會有一絲的幫助,只是,他一廂情願的堅持而已,
木辛理了理自己的衣擺,跪在地上,默不作聲,
朵薇愣了一下,他的膝蓋下面是摔碎了的藥碗,鮮紅的血滲了出來,和地上的黑色藥汁混合到了一起,
「木藥師,這是何意,」朵薇一臉不解,
木辛垂下眼眸,「微臣死罪,,」
朵薇理了理自己的衣帶,笑得傾國傾城,「木藥師,我不知道你為何一直都沒有跟我說,你有著自己的目的,我無法怪你,可是你最不應該」她頓了頓,「最不應該的就是讓我以為我可以生下這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