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薇走到梧桐樹的後面,深呼吸幾口就開始練劍。
每一劍都刺中要害。招招狠毒。她不知疲倦的練著。有時候,你不刺中別人的要害,別人就會刺中你的要害,所以,她絕對不會心軟。
梧桐花落得遍地都是,她輕輕的將它們踩在腳下,碾碎。
梧桐乃是蕭瑟的意象,她一向是不喜的。看多了,只會增加自己的煩惱。有些事,不去想就好了。
劍起,花飛,風無聲。
『啪——』的一聲,一個小石子打在她的劍上,發出刺耳的聲音。她下意識的揮劍,將那石子撥開。
警惕的望了望那石子來的方向,竟然發現梧桐樹上躺著一個人。
他一直都在,她竟然沒有發現。
「皇上——」朵薇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他。垂眸望見自己手中的劍,下意識的將劍移到身後,他是知道她會武功的吧!雖然她從未在他面前表現過,可是,她現在這個樣子??
「皇上恕罪——」
朵薇跪在地上,臉上的表情早已恢復了平靜。
南門東籬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整理了一下頭髮,坐了起來,單手覆在自己的膝蓋上,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眼帶笑意,「皇后的劍法果然是不錯的,可是,這次可是皇后擾了朕的清夢——」
「呃」
朵薇一時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以為這裡沒有人會來,怎麼知道他會在這裡,而且還在梧桐樹上睡覺。也不怕鳥糞一下子掉到他嘴裡。
「撲哧——」一聲,朵薇忍不住就笑出了聲,她實在是很難以想像,鳥糞落在他嘴裡的樣子。他會不會勃然大怒?一想到就覺得好笑。
「皇后笑什麼?」南門東籬饒有興趣的望著朵薇。他高高在上,宛如天神。
朵薇立刻定了定神,挺直了身子,「沒有笑什麼,臣妾實在是不知道皇上會出現在這裡,臣妾以為這裡沒有人——」
他絕對不可能想到,朵薇是在想鳥糞落在他嘴裡的事情。
南門東籬從樹上跳了下來,黑色衣袂飄絕,鮮艷的罌粟花隨風搖擺,他直直的落在了朵薇的跟前,他伸手將朵薇扶了起來。
每次見到這些罌粟花,她覺得很美。可是一想到那在燈下苦苦的繡著每一片花瓣的女子,她心中就有說不出的滋味。那個美如蓮花的女子,為了他甘願寂寞一生,只為等待他短暫的駐足。
「不知者無罪,不過,皇后你將朕的地方弄得亂七八糟的,實在是有罪——」
他將尾音拖得很長很長,聲音充滿魅惑。
「皇上——」朵薇驚訝抬頭,本想說,這裡又沒有刻上名字,可是話到了嘴邊才覺察到不對勁,垂眸道:「臣妾不知這裡是皇上的地方,請皇上恕罪——」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皇后你不會不知道吧!」南門東籬嘴角掛著微微的弧度,看不出是在笑,還是在發怒。
朵薇一時就滿臉黑線了。這話說得,天下都是他的,那她們這些人都是多餘的。
「古來不是也有民貴君輕嗎?」朵薇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意。
南門東籬愣了片刻。
「哈哈——」南門東籬大笑了兩聲,「沒有想到皇后還知道這個!朕是逗你的,皇后的眼光的確是不錯,這是塊清靜的好地方,朕時常喜歡一個人來這裡坐坐——」
朵薇微笑著別開目光。這的確是個好地方。可是沒有想到,他們選中了同一個地方。世界上就有這麼巧的事情。
南門東籬理了理自己的衣擺,自顧自的坐在石凳上。
朵薇也跟著坐下。還不忘伸手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
「你看你,滿頭大汗的——」南門東籬掏出隨身攜帶的錦帕,細細的為朵薇拭去額頭的汗水。
透過樹葉縫裡溜進來來的陽光照在他金色的面具上,反射出璀璨的光芒。加之衣裳上的金色繡邊,使他整個身體都散發著一股君王的光輝,耀眼而奪目。看得朵薇的眼睛有些疼。
朵薇還真是有點受寵若驚的樣子。
她沒有想到,作為一國之君的他,也時常來這種地方,是在逃避什麼?她以為,他去的都是金碧輝煌的宮殿。這種小地方,他居然也看得上。
「沒有想到,皇上也喜歡來這種僻靜的地方——」
朵薇微笑著將自己手中的劍收好。
「朕也是人吶——」
南門東籬一臉笑意的望著朵薇,並未停下手上的動作。
朵薇嫣然一笑,他縱然是一國之君,說到底,也是平凡人一個。也渴望一份安寧。其實,有時候,一個人煩的時候,躲在一個地方清靜清靜,感覺會比較好。
「對了,皇上,不是去上早朝去了嗎?怎麼又到這裡來了?」
朵薇驚詫的看著他。剛剛,他一直在樹上,她竟然都沒有發現。看來他的功力還真是有點深不可測。
「你不也在睡覺嗎?怎麼不多睡會——」南門東籬不答反問。
朵薇將目光落在別處,「臣妾臣妾沒有睡懶覺的習慣——」
她說的實話,她的確不喜歡睡懶覺。從前是喜歡的,可是後來就不喜歡了。一個人的習慣是可以改變的。
「朕很好奇,皇后你身為一國公主,竟然也會舞刀弄劍——」
南門東籬一臉好奇的望著朵薇,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朵薇心中一驚,但面上還是波瀾不驚,「皇上,難道你忘記了我們大月國是草原之國,草原的兒女多少的都會點武功。」
還好,有這個說辭,這樣也不會引人懷疑。她的這點武功也來之不易,這武功,是她花了三年的時間,辛苦了三年,才有了這麼一點成就。這三年來,她沒有睡過一個懶覺,日夜苦練,為的只是防身,會點武功總是好的。會點武功,才不會被別人踩在腳下。
「可我看你的劍,不只是會點那麼簡單,你招招可致人性命——」
南門東籬嘴角一僵。
他見她舞劍,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是在夜晚。
朵薇的目光有些閃爍,嫣然一笑,「皇上,你說笑了,臣妾這點彫蟲小技,只是防身用的,難登大雅之堂。又怎可致人性命呢!」
他居然能夠看出她的招式狠毒。這讓她不得不有些冒虛汗。
「皇后,可願意和朕過兩招?」南門東籬忽然握住朵薇的手,目光灼灼。
朵薇的手一觸及到他冰涼的手,手心一下子就冒出了冷汗,忙做惶恐狀,「皇上,這怎麼可以呢,這豈不是要了臣妾的小命——」
「哈哈——」南門東籬大笑了兩聲,「你何必這麼害怕,朕只不過是說說而已,你看你,手心都冒汗了——」
朵薇啞然失笑。
他們最終也沒有比劍,在梧桐樹下坐了許久,聊了許久。慢慢的,她發現,其實,他也沒有那麼討厭。
幾日後!
後宮一片人心惶惶,雪國新皇登基,竟然貿然對風國用兵。本來,之前,幾國一直處於穩定狀態,大家暫時保持和平,誰也不發動戰爭,可是新君登基,往往國策就有些變化。一時間,天下又開始蠢蠢異動,各國的不安情緒都開始高漲。
雪德妃一直在南門東籬寢宮外面長跪不起。南門東籬倒是什麼也沒有說,是她自己要跪。她自己心裡也深知,兩國戰爭爆發,她這個敵國公主,最先成為犧牲品。她也不得不為自己的處境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