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初遇（中）
拐過彎，感覺擺脫了老人的視線後，秦嶺終於撒腿狂奔起來。
等到他嘴巴如抽風機一樣不停進氣出氣，胸口起伏頻率就跟av裡女主角**就要到來一樣，快換氣讓他覺得肺部彷彿就要炸開似的才停了下來，在一邊拚命的呼吸，左手不斷的抵撫著胸前，似乎要把氣理順。
寒冬臘月時分，八點多的太陽並不能讓人覺得暖和，但此刻的秦嶺卻滿身是汗，他抹了一把額頭，背後冷汗已經把衣服打濕了一大片。
儘管那個闖下彌天大禍的秦橋已經死了十幾年，但是並不代表秦嶺一家三口就已經能安穩過日子。
所謂父債子還，一世梟雄秦橋把全國武術界搞得滿城風雨時，親朋好友就開始有意無意與秦父一家斷了來往。
魯莽武夫秦橋不僅把一個將武術界弄得雞犬不寧，還將地下勢力攪得雞飛狗跳，眾人怕無辜受遭殃，都選擇了明哲保身。
當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如呈千斤泰山壓頂之勢，催枯拉朽壓垮秦橋後，秦父一家三口已經徹底被眾多親朋好友鄉親父老所孤立，鄰里鄉親，竟無一人伸出援助之手。
老實憨厚的秦父沒能繼承秦橋的一招半式，自然學不來一品武夫秦橋的無邊霸道，不得不在一干親朋好友隔離鄰舍的冷臉色中背井離鄉，到一個無人認識的窮鄉僻壤隱姓埋名彷徨度日。
秦嶺沿著大學校道，慢慢的往附中走回去，此時他的呼吸已經慚慚平息下來。回想與那個老人短短的幾句對話，雖然不是步步驚心，但讓這些年如驚弓之鳥一樣生活著的秦嶺覺得危機四伏，險阱連連。
不過再細細往深處想，老人認識老爺子這點是肯定的，但是敵是友一時還不好說，不過秦嶺看一臉慈祥的模樣，不一像凶神惡煞的主。也就放寬了心。
秦嶺一家三口隱姓埋名，很大響度並不是怕武術界的人來尋仇，習武之人，最講道理，如果秦中路也是江湖中人，也許恩怨難斷，但是當年秦橋意氣風時，獨子秦中路，也就是秦嶺老爹雖然還算高大，卻一點也不威猛。
對於武者來說，尊嚴往往比生命更重要，而手無縛雞之力的秦中路在一代高手眼中無疑是廢物一個，不值得他們放下作為一個武者最基本尊嚴。加上始作俑者秦橋已經死了，所以眾門派高手，或其後輩不屑去逼迫一個犬子為虎父償債。
但是令秦嶺一家聞風喪膽，令親朋好友提心吊膽的不是這群一腦死板的框框條條的習武之人，而是行事詭秘心狠手辣喪心病狂的地下勢力。
在秦橋重傷的兩年時間，秦中路夫婦帶著重傷的秦橋東躲西藏，不知道多少次與死亡擦身而過，還要照得剛出生不久的秦嶺。失去親戚朋友的接應和援助，秦中路夫婦兩年間吃遍了多少苦難，外人無法想像。
風餐露宿東奔西走的流浪生活，終日奔波逃亡讓剛出生才到半年的秦嶺也受盡了折磨，身子因此留下不少禍根，就算老爺子秦橋基因再優良，也被擱置了，更何況中間還被秦中路橫插了一腳，因此，太極宗師老頭子也僅僅略微考慮一下就否認了秦嶺與秦橋的爺孫關係，一個如龍似虎的級猛人，一個尖嘴猴腮的吊樹猢猻，相差十萬八千里。
心事重重的回去教室，看到陳嫣然依然在靜靜的學習，秦嶺這次並沒有因為見到陳嫣然就變心平氣和，他悄悄退出教室就直奔宿舍。
到了宿舍，眾人還沒睡醒，只見劉威瞇著眼睛，從廁所出來，張大嘴巴打著哈欠，一口濁氣把秦嶺熏得胃裡一陣翻滾。
過了幾分鐘，秦嶺便又覺得呆在宿舍也很鬱悶煩躁。於是又溜出了宿舍，在校園沒有目的方向感的瞎逛了幾圈，興趣索然，還是難以靜下心。想了想，秦嶺跑到公共電話亭，給家裡打了個電話。
小村裡早些年就已經普及了電話機，但秦嶺一家卻一直到秦嶺考上高中，才裝上的，以前一直沒裝上電話機，一來是沒必要，二來經濟不允許，等到秦嶺考進了城裡唸書，為了方便一向精打細算過日子的秦中路終於捨得裝上了這種奢侈品。
此時秦母正在忙著餵豬，聽到電話響了，便知道是秦嶺打回來的，連忙丟下手中的活，跑回屋去接電話。
秦母是四十歲不到的中年婦女，看上去卻如同近五十的女人一樣蒼老，不說當年兩年的逃亡日子讓她那如黃花閨女似的容貌開始變得滿臉滄桑，從那以後，秦嶺就一直體弱多病，讓她愁白了不少青絲，本來可以好好成長的一個胖小伙，就因好鬥好勇的秦橋而落了一身毛病，變成一個十足的藥罐子，讓一向賢惠的秦母都咬牙切齒地罵秦橋是孬種，吸血鬼，死了都惦記著兒子孫子的血。
自打那會兒安定之後，秦中路夫婦幾乎要天天進山採藥，一到晚上就給秦嶺熬山草中藥，兩夫婦聽著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啼聲，還是揪著心狠狠的把湯藥強行灌進肚子裡，然後秦母心疼得忍不住哭起來，兩母子在昏暗的屋內放聲大哭，傻大個秦中路就守在門口抽罕煙。
後來，秦嶺漸漸長大懂事後，又或者是習慣了中草藥的各種難聞難嚥的氣味，喝藥的時候便不再哭，可秦母每次看到他乖乖的把一碗聞著都讓人噁心反胃的湯藥，面不改色的一口氣喝完，沒有欣慰的神色，反而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心像被針扎一樣，一陣陣抽搐。
兩夫婦根據偏方土方，不間斷熬了十多年的中草藥，秦嶺不負兩夫婦的厚望，沒有中途夭折掉，雖然長得有點差強人意，跟一代猛人秦橋或者碩壯的秦中路相比，秦嶺就如擺在一支鐵杵旁邊的木筷子，又瘦小，又低個。
可畢竟好歹是活了過來，心思沒白操，而且藥性依賴性已經大大的減少，讓秦中路夫婦終於可以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可以說，就是這個弱女子，跟閻王打了幾年的拉鋸戰，才將秦嶺從鬼門關裡撈出來的。除了枕邊人，沒人知道這個女人一路走過來，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淚，操碎多少心，咬破多少次舌尖……才讓一個正值風華正茂的中年女人看起來老態龍鍾。
秦母聽到遠在城裡的兒子的電話，激動得雙手微微顫抖，她在電話裡僻哩叭啦說了一堆話，叮囑這個叮囑那個。
秦嶺在那邊靜靜的聽著，並不嫌囉嗦。等秦父也回來了，兩父子又說了一陣子話，秦嶺才掛掉電話。
打完電話後，秦嶺的心才真正的平靜下來，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漫無目的的逛到了網吧門口，猶豫了一下，沒進去，折回校園，又在校園裡逛了一會，才回到教室裡。
陳嫣然已經不在，他就拿出一本資料，安靜的學習。他至始至終都沒提遇到老人的事。
經過老人這件事，秦嶺一下成熟了不少，以前他沒遇過這事，總覺得老爹的擔心是多餘的，庸人自擾。
與持樂觀態度的秦嶺不一樣，當年從生死縫中爬出來的秦中路夫婦自然知道其中的水水深水淺，所以從秦嶺懂事後就多次千叮萬囑，不准在外人面前提起有那個一個爺爺，一家三口常在吃飯時模擬各種可能的問題，然後針對性的作出相應的回答。
原本秦中路的意思是，不要讓秦嶺知道老爺子過去的故事，但秦母執意反對，當年的人情冷暖讓她刻骨銘心，她執意通過老爺子的故事，來教育秦嶺，要讓兒子知道，什麼親朋好友都是不可靠的，可靠的只的自己相依為命的父母。
秦母的做法雖然有點偏激過頭，但每次秦中路想起當年那些人的臉色，再厚道老實的他也覺得隱隱怒也就沒反對，退一步講，不讓秦嶺知道過去的事，秦嶺的成長就有了缺陷。
本來隱姓埋名也是很簡單的一件事，無奈老爺子是一個習武之人，腦子的條條框框比較多，臨死前還不忘反覆叮囑絕對不能改名換姓，不然死了也不會合上眼，秦中路夫婦不得已誓保證後，老爺子才放心合上眼。
週末兩天就這樣過去了。第二天早上，秦嶺依然是六點起床，按照來平時的習慣跑步1o圈，然後引體身上，俯臥撐，仰臥起坐，然後穿過大學園，衝上小山丘，來到那個烈士陵墓。
從老頭問了那個敏感的問題後，秦嶺當時就決定珍惜生命，遠離老頭，但經過一晚上的深思熟慮，他決定，還是保持以前的習慣，不讓老頭子起疑心。
再說老頭似乎並沒什麼歹意，就算有歹意，自己在這讀書，跑也跑不掉，所以想來想去，還是坦蕩的面對。
這次秦嶺並沒偷偷摸摸，而是直接來到石碑前，出乎他的意料，老人並沒有練架子，而是紮著馬步，雙手握拳輕貼腰間，如石碑一樣立在那裡，風雨不動，安如山！
海底針！
秦嶺的到來，老人並沒有睜開眼，只是說了一句話：「照著我做這個姿勢，盡你最大潛力，看能堅持多久。」
「好！」
秦嶺也沒多問，就按照老人的姿勢站好，然後一邊對照一邊調整身子，頭，拳頭，腳掌，以及身子與大腿，大腿與小腿之間的角度，還有肘部彎曲的弧度等待，老人雖然沒看在眼裡，卻聽在心裡，暗暗點點頭，心道：「此子悟性甚高，心細腦靈，又肯腳踏實地，是個可塑之材，只可惜這副身板，是美中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