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之處儘是黑白灰三色。鼻尖充斥的。是令人作嘔的藥草味和血腥味。青汐努力壓制著心尖上的顫抖。往房間裡邁動的腳步似有千斤重。而盡頭處的床榻之上。一身紅衣的女子一動不動。形容枯槁、臉色慘白若紙。似乎只要微風一拂。便要灰飛煙滅……
「紅淚……」青汐張了張口。卻如鯁在喉。黯啞的嗓子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毫無動靜的紅淚似乎聽到了她喚她。掙扎著睜開了眼睛。空洞平靜如死水般的眸子在這一刻。閃出耀眼光芒。卻又不受控制地滴下一滴淚。她強撐著力氣伸出手來。彷彿用盡她最後的力氣。乾裂的雙唇蠕動著道：「閣主……」
就這麼一聲虛弱卻又帶著期盼的呼喚。讓青汐心底似乎有一隻手在狠狠地揪著。揪得緊緊的。她快步奔過去。想要捧住她的手。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握住。那只被蠱蟲折磨得乾枯如柴的手卻驟然垂下……
「紅淚。紅淚……紅淚。」
正在馬車上闔著眼閉目養神。忽然被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驚擾。驟然睜開了眸。心下一喜。似乎有什麼破開心底的冰封。瞬間雲開月明。然而。躺在一旁軟榻上的女子也在這一刻驚恐地睜開了雙眼。四目相對。一雙眼不悅中帶著極力克制的擔憂。一雙眼中茫然空洞。帶著方才噩夢中殘留的傷痛。隨即。卻又雙雙別開眸去。兩人各懷心事地看向不同的方向。
臉上已長滿青色胡茬的夜宸旭唇角動了動。有些話想要脫口而出。但終覺得不合適。還是沒有說。
方纔那個夢……青汐一想。仍然心有餘悸。隱隱覺得不安。掙扎著坐起身來。才察覺自己的內力似乎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但是十天過去了。雖然萬蟻噬心之痛已經散去。但是骨子裡蝕骨的寒意和額頭上的炙熱。昭示著此次毒性發作的來勢洶洶。
正在這時。感覺到身下顛簸的晃動。青汐轉眸看向窗外。這才發覺自己在馬車上。眸光瞬間變得戒備而凌厲：「你要帶我去哪……」
觸及她的目光。夜宸旭只覺心口悶氣頓生：「除了可以利用你對付青靈國。你以為如今你對朕而言還有其他價值。」
雖然早就猜到這個可能。但是青汐仍然不解。如今離立春還有些時候。夜宸旭如今發兵……
然而。夜宸旭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你體內毒性發作。已經昏迷了十日。」說完。夜宸旭重新閉上了眸子。把所有的情緒都隱藏下去。想起冷焰向自己稟告的那些事情。心底又沉重了幾分。
十日……原來那日在囚房裡毒性發作。至今已經十日。她居然昏迷了十日……這說明了什麼。青汐心底很清楚。這麼說。如今已經三月份了。她的命最多也不過七個月了。七個月……
突然想起那個夢來。青汐的心猝不及防地漏了一拍。眸光恨然地看向：「紅淚怎麼樣了。」
「如今你自己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有心思擔心別人的事。」夜宸旭勾唇。不屑中偏又夾雜著太多其他複雜情緒。然而他太善於隱藏。以至於青汐看不清。
「我問你。紅淚怎麼樣了。」幾乎是吼一般。青汐語調提高一字一頓問道。凌厲的語氣帶著隱隱的怒意。
聞聲。夜宸旭復又不悅地睜開眸。她在他面前從來都是清冷傲然的樣子。讓他以為他什麼都不在乎。原來。她也是有在乎的東西的。只不過。從來都不是他罷了……
「放心。答應朕的事你沒辦成之前。朕怎麼會讓她死。」然而。現在她的狀態。估計也比死好過不了多少。夜宸旭看著她因聽到紅淚沒死而鬆了一口氣的模樣。終究是將後半句吞了回去。
聞言。青汐雖然確實鬆了口氣。但是心底的不安卻依舊明顯。夜宸旭之前說要借她血曇閣之力來收復北瀾國。而方才又說要利用她來對付青靈國。她縱然知道自己逃不過被他利用的命運。卻不知道夜宸旭此次到底是要出戰青靈國還是北瀾國……
「這是要去哪裡。」青汐掙扎著從榻上坐起來。掀開轎簾。然而。這時。馬車忽然劇烈一晃。她本就虛弱的身體一個不穩。重重地甩向一旁。眼看著自己即將撞到馬車壁上。忽然伸出的一隻大手穩穩地扶住了自己。
「你身體沒好。別亂動。」夜宸旭冷冰冰地扔下這麼一句話。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眼睛看都不看她。卻又待她重新躺會榻上後。方才坐回自己的位子。
這時。外頭傳來一個江才勝惶恐的聲音：「驚擾皇上。還請皇上恕罪。」
「怎麼回事。」說著。夜宸旭掀開轎簾探出頭去。然而。青汐沒有聽到江才勝答話。卻聽到夜宸旭沉聲道：「讓大軍加快速度。明日天黑之前務必趕到千依林。」
千依林……青汐默念著這個地名。卻依舊猜不到夜宸旭此次攻打的目標國。千依林是三國交界之處。不是任何一個國家的領地。自然也不受任何一個國家的管轄。但卻是通往任何一個國家的必經之路。
但是無論夜宸旭的目標是哪個國家。她都必須有所行動。她現在正毒性發作。而且又是孤身一人。自然不可能將夜宸旭殺了報仇。現在。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先逃出他的掌控。不讓他以自己為借口其他國家。
好在。她現在可以斷定的是。血曇閣的人就在附近。因為方纔她掀開轎簾時。雖然只倉促中掃了一眼。但是她看到許多刻意經過偽裝的熟悉的身影隱藏在路旁的灌木叢中。雖然動作極其細微。卻依舊能夠被察覺。
不過。青汐用餘光看了一眼夜宸旭的臉色。他的臉色似乎比方才更加陰鬱了。看來。掀開簾子後他也察覺到了這個。內力深厚的人。聽力也非同一般。連她都能察覺。他不可能不會發現。
然而。夜宸旭御駕親征。冷焰和禁衛軍定然也是一路隨行。不過。卻是在暗中。而血曇閣的人因為擔心自己。只怕沒考慮這麼多。一路上跟著。找尋最佳的機會。將自己救出去。
冷焰和禁衛軍。再加上夜宸旭以及他隨行的數十萬大軍。若是真的打起來。只怕凶多吉少。現在。她們的處境極其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