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場大雪一直下過除夕,下到正月間,大雪覆蓋宮闕,也覆蓋了新年伊始的喜氣洋洋,
都說,瑞雪兆豐年,但是對於從不下雪的萬宸國卻像是一場劫難,而隨著凍死凍傷人數急劇增長,萬宸國也陷入極度的恐慌中,
為了盡快處理好這事,安定民心,夜宸旭日夜都在萬宸宮裡處理政事,也因此撤去了所有宮宴和慶祝活動,只在正月初一去皇陵舉辦了祭祀活動,
雖然沒有旨意,皇宮卻沒有沾染絲毫喜氣,沒有裝點任何紅色,之前裝點上的綵燈和綢緞之類,也全都被撤了下來,
所有人都察覺到今年的不同,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沒人敢大聲說笑,沒人敢穿戴鮮艷之色,似乎是自發地為剛剛逝去的皇子和在這次雪災中凍死的人祈福一般,
然而,無論多忙,夜宸旭都會抽時間去琉月宮探望,這段時間,不再是夜半時分偷偷過去,而是以「玥妃失了孩子,理應前去安撫」為由,光明正大地去探望,
夜宸旭到琉月宮的時候,並沒有人通報,是夜宸旭吩咐下去的,漸漸的,這彷彿成了一種習慣,怕那一聲冰冷的「皇上駕到」讓裡頭那個倔強的女子瞬間帶上防備和警戒,
大多數的時間,夜宸旭只是不動聲色地站在某一個角落,靜靜地看著內殿的那個女子,
他本擔心倔強如她會和其他後宮女子一樣,以絕食這種愚蠢的方式來抗議自己的所作所為,但是她是那樣的不同,大多數的時候,她都身穿一身素色的單衣坐在殿裡吃東西,大口大口地吃,那樣急切,一點都不像她淡漠冷靜的性格,
然而,吃著吃著,她會忽然失了神,呆呆地望著某一處,而後,手不自覺地伸向小腹處,她的眼眶就這樣紅了,夜宸旭自認為如鐵石一般的心也就這樣跟著痛起來,
這種時候,她通常會拚命往口中塞食物,倔強地不讓自己眼眶裡的淚落下來,
這樣的倔強像極了心底的那個女子,讓人那樣心疼,夜宸旭總是有上前去抱住她的衝動,可是,想到她並不想要看到自己,夜宸旭每次都止了腳步,
然而這一次,夜宸旭終是沒有忍住,走了進去,
青汐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對上夜宸旭沉沉的目光,眼淚來不及隱藏,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隨即,便被他強有力的手攬進尚夾著幾分風雪寒意的懷中,本能地想要推開他,可是他將自己抱得那樣緊,無論怎麼樣,都掙不開他的懷抱,淚愈發洶湧,終是在他滿是沉水香的懷抱裡嚎啕大哭……
淚眼模糊視線,青汐看不見,夜宸旭紅了的眼眶,她也看不見,夜宸旭張張口,卻沒有說出聲的話,
哭過之後,青汐再從他懷中抬起頭來時,臉色淡漠如常,眸中的戒備和恨意也這樣明顯,夜宸旭環住她的手也無力地鬆開,神情黯然道:「朕,明日再來看你,」
青汐沒有說話,亦沒有點頭搖頭,只是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夜宸旭不露痕跡地歎息一聲,轉身朝外走去,
「皇上打算如何處置臣妾,」青汐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尚帶著重重的鼻音,
「嗯,」夜宸旭轉過身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青汐所指何事,
「聽說,欽天監正說我乃不詳之人,將給萬宸國帶來大禍,此次雪災便是前兆,說是只有用我的血祭奠眾神,才能解萬宸國之劫,」青汐的話輕輕淺淺,似乎正說著的,是別人的事,與自己毫無牽連,
夜宸旭有些愕然,此事從傳出的那一日起,他便命人封鎖消息,而她又足不出戶,沒想到這消息還是傳入她耳裡,夜宸旭幾不可聞地歎息道:「欽天監正並未具體說是誰人,你不要胡思亂想,」
「正北方向,異域之人,萬宸宮正北方向只有皇后的鳳鳴宮和我的琉月宮,而異域之人,皇上以為,他不是指我是指誰,」青汐唇邊一抹嘲諷的笑意映著她依舊蒼白的臉,顯得格外刺眼,
「你只管好好養著身子吧,」夜宸旭不信鬼神,所謂欽天監正不過是歷代設立起來,借鬼神之說給民眾一個思想導向,以穩固自己的統治,說白了,便是思想統治,
「欽天監正所言所行皆是被人授意,而萬宸國欽天監正直接受命於皇上,」青汐抬眸,晦暗不明地看了夜宸旭一眼,
「你覺得是朕做的,」疑問的話卻是陳述的語氣,夜宸旭的眸光中一絲無奈掠過,
青汐淺笑著搖頭:「如今,我對皇上還有利用價值,皇上暫時不會殺我,」而且指使欽天監正之人,她也早已查清楚,
「看來凌將軍是下決心要置我於死地了,」如今的情勢下,她和凌氏兄妹的明爭暗鬥已是眾人皆知,她也不怕直言,
據血曇閣查到的消息,欽天監正本是在寧侯爺的管轄範圍內,不知凌將軍花了什麼代價,才將欽天監正收買過來了,
此舉對凌將軍而言,擔著極大的風險,且不說又一次將兩黨的鬥爭擺到明面上,更是又一次將夜宸旭不放在眼裡,自古欽天監正都是直接受命於皇上,幫皇上拉攏民心,穩固朝堂,而他卻取而代之,將欽天監正收為己用,
此消息一出,萬宸國民眾必定將矛頭直指向她,這場罕見的大雪帶來的災難,也全都算在自己頭上,到時候,就算夜宸旭有心想要保她,也不得不迫於民心和輿論壓力,對她加以處罰,
如此處心積慮,凌將軍倒也是看得起她,
而這些,夜宸旭又何嘗不知道,上次的事他沒有處罰,沒想到凌峰不僅不加以悔改,反倒想要借由欽天監正之手掌控於他,
藏於身後的手遽然握緊,夜宸旭臉上卻沒有洩露半分,只若無其事道:「你身子剛好了些,不要多想,這些事,朕自會處理,」
丟下這句話,夜宸旭轉身而去,而青汐坐在原地,看著夜宸旭離去的身影,唇角的一抹笑意,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