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軟軟的語氣帶著祈求和幽怨,希望青汐只是一時生氣,不是真要趕走自己。
他做著最後的努力,可是當看到她臉上神情越來越堅絕的時候,他也漸漸絕望了,直到所有的希望都灰飛煙滅。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那個寵他保護他,甘願替自己承擔罪責的姐姐,而是昭儀娘娘,他的主子。他,不過是以另一個人的面孔和名字,得到了主子的垂憐。
所以,縱然小西再不肯相信,終究也沒了留下來的理由。
緊緊抿著唇沉默了半響,小西的神情黯淡了下來,歎一聲,落漠的轉身離去。
行至門口,小西又轉過臉來,黯淡的臉上勉強掛上一抹燦爛的笑意,道:「昭儀娘娘,奴才為你備下了冰糖銀耳蓮子羹,一直在小廚房熱著,娘娘已經幾天沒進食,待會兒若是餓了,命人端來就好。奴才,告辭了。」
奴才,昭儀娘娘,銀耳蓮子羹……背對著小西的青汐,鼻子竟然酸的厲害,胸口的位置驟然地疼了起來,心裡的傷感如潮水般的湧了上來。
她何嘗不知道,小西這麼做,不是為了那個報復那個嬤嬤,而是為了讓夜宸旭不再搜查玉珮一事。若是夜宸旭繼續查下去,很有可能哪天搜到她頭上,到時後果不堪設想,偽造一塊玉珮將其推到那個嬤嬤身上,一切就此而止,她便能安心地將小曦的玉珮留在身邊。
可是,她該怎麼承認,這兩年來練就的鐵石心腸,此刻卻真真實實地疼了起來。這兩年來,不顧一切想要報仇的她,竟然也有了顧慮。
是的,她怕,怕小西繼續留在自己身邊,真的會被夜宸旭處死。若是僥倖能逃過,那她復仇計劃若是不成功,小西作為她的貼身太監,也逃不掉被賜死的結局。
這世上,除了血曇閣的人,她就只有小西了。她已經失去晨曦了,不能再眼睜睜看著小西因她而死,她要小西活著,好好活著。
握緊雙拳,極力壓抑著自己身子的起伏,幾不可見地顫抖,他離開的腳步也一步步踩在青汐的心上,她卻緊緊咬緊雙唇,始終沒有回過頭說出一句挽留的話來。
「去小廚房將銀耳蓮子湯端來。」待小西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耳邊,青汐跌坐在榻裡,對殤月吩咐道。
「公主……」殤月站在原地沒有動,見公主淒然卻又極力隱忍的樣子,她如何不知公主所想,但是此時喝蓮子羹,不過徒惹傷感罷了。
「去吧。」心裡苦的時候,就需要那樣一抹甜,去平復自己心底的傷。這兩年來,她都是這樣做的呵。
殤月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在她的堅持下,無奈地歎口氣,轉身而去。
殤月端來羹湯之時,青汐的神情已經恢復如常,只是那異常的平靜,讓殤月的心底更加擔憂,她再清楚不過,那只不過青汐故作堅強,讓自己不為她擔心。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戳穿青汐的平靜,幾不可聞地歎息一聲,殤月將湯放在榻上的小桌上,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殿中央,暖爐中的炭火燒得正旺,不時濺起劈啪作響的火花。可青汐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殘留在她身體裡的,只有冷,噬心蝕骨的冷。
青汐伸出手,捧住盛著湯的碗,熱氣騰騰的湯撲面而來,模糊了她的雙眼,也模糊了她的心。
拿起勺子,剛喝了一口,忽然忍不住的哽咽了一下,接著,所有被壓制的淚水,終於控制不住地啪噠啪嗒掉下來,一顆顆打在冰涼的桌上……
藉著一絲甜,覆蓋滿心傷。卻不知這甜卻沁不進心底,化不掉心底的苦,反倒變成一根針,深深地扎入心肺,刺入皮肉,深入骨血,讓人逃不脫,跑不掉……
忽然間,莫名地,青汐只覺胃部翻天覆地般地攪動著,噁心的感覺一波強過一波,青汐控制不住地嘔吐了起來,一個不留神,打翻了桌上的碗,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公主!」殤月聽到裡頭的動靜,連忙趕了進來,見青汐一臉落寞,雙眼紅腫,腳下是一灘碎瓷片。她何嘗見過青汐這種模樣,不由得心下一驚,朝青汐奔了過去。
隨即,香祺也隨後趕到,蹙著眉,臉上卻沒有絲毫緊張的意思。一邊熟練地順著青汐的背,一邊吩咐宮人端了水來給青汐漱口。
說著,還朝宮人吩咐道:「快去太醫院請張太醫!」
青汐玉手一揚,道:「不必了。本宮只是有些噁心,無妨。」
香祺卻不依,笑著道:「娘娘如今身子金貴,不得大意,還是請張太醫來看看吧。」
刻意加重語調的「身子金貴」四個字,暗含深意,可青汐怎麼也不會往那個最不可能的方面想,只以為是因為夜宸旭這段日子來琉月宮多了些,香祺才這樣講。
然而,張太醫速度之快也讓青汐出乎意料。顧不得整理自己被夜風吹亂的髮束和衣衫,簡單行禮後,便俯身在青汐身邊,幫青汐把起了脈。
一邊還對香祺道:「娘娘接連幾日未曾進食,姑娘命人下去給娘娘準備膳食,切忌辛辣及油膩,還有,娘娘底子弱,命人給殿中多添幾個暖爐。」
香祺點頭下去安排。青汐卻並未曾察覺張太醫話中有何不妥,只懶懶地倚在榻上,想著小西的事。
細細探過許久,張太醫通紅的雙眼忽然閃過一絲驚愕,隨即眉蹙得更深,問道:「娘娘最近是否極其畏寒?」
青汐抬眸,回道:「許是對萬宸國的天氣不太適應,本宮確實比以前怕冷了些。」
張太醫搖搖頭道:「娘娘,這並非是天氣的緣故,而是因為娘娘體內的毒,更何況,如今娘娘腹中的胎兒還得汲取母體的精氣,所以才……」
「你說什麼?!腹中胎兒?」張太醫的話如驚雷炸耳般,讓青汐臉上的表情瞬間湮去,大殿之中,她驚愕的質問,顯得格外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