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汐鬆了一口氣,面無表情地擦去濺在臉上的茶水,起身走向血肉模糊的小西。
暮色暗淡,殘陽如青汐額上流下的鮮血一樣紅,將青汐的影子拉得老長。金黃色的琉璃瓦在殘陽下散發著耀眼的光,如夢如幻,似不真實。
青汐抬手,想遮去那刺眼的光,可是雙手沒有絲毫力氣地無力垂下,眼前只留下一片暗沉沉的黑……
耳畔,傳來小西驚恐的叫喊,青汐想要努力地笑一笑,卻沒有力氣,或許她是真的累了,累了……
夜宸旭聽到身後的動靜,頓住腳步,轉過身,看見青汐的身子緩緩地朝地上倒去,心裡沒來由一驚。
這時,誠親王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將青汐癱軟的身子接住,夜宸旭冷哼一聲,頭也沒回地走了。
夜幕降臨,萬宸宮在夜明珠奪目的光輝下亮如白晝,堆滿奏折的龍案前,夜宸旭緊緊擰著眉,目光盯著打開的奏折。
冷焰目不斜視地用餘光瞥了一眼夜宸旭,心中不免疑惑:皇上這是怎麼了,這本奏折翻開已經有半炷香的功夫,可是皇上卻沒有寫下一個字,就連硃砂滴在奏折上,暈染出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色,皇上也渾然不知。
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江才勝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夜宸旭頭也沒抬地問道:「什麼事?」
江才勝上前道:「皇上,已經命張太醫去過琉月宮了,張太醫說有要事要當面向皇上稟告,皇上宣還是不宣?」
「可知道所為何事?」夜宸旭抬眸看了一眼,聲音中有些許不耐。
江才勝垂首道:「回皇上,好像是與昭儀娘娘體內的毒有關。」
毒?她竟然中了毒?夜宸旭的心竟然微微的提了起來。眉擰得更深,放下手中的筆道:「傳。」
江才勝朝外一揮手,張太醫便快步走了進來:「參見皇上。」
夜宸旭合上奏折,扔到一邊一旁:「你說玥昭儀中了毒?」
張太醫神色凝重地道:「回皇上,找依娘娘的確中了毒。昭儀娘娘今日暈倒便是因為體內的寒氣引發毒性發作,到現在仍然昏迷不醒。」
想起今日夜方旭緊張的模樣,夜宸旭心底不快,漫不經心道:「可查清是什麼毒?」
張太醫道:「回皇上,是「情噬」!」
情噬……她竟然中了這種毒,夜宸旭心頭一震。
中了此毒,便如同失憶,自中毒之日起,所有中毒之前所有的記憶都會全部忘掉,曾聽說過有一個帝王為了更好地讓屬下為自己效力,而用此法讓人忘記所有一切,了無牽掛,六親不認。
而此毒至陰至寒,到每月十五月圓,天地至陰之時,便是毒性發作之時,中毒之人如同置身千年寒冰,受刺骨之寒,若在此時動了感情,便會遭受萬蟻噬心之痛。而且中毒之人從中毒之日起最多只有三年壽命。
夜宸旭終於知道為何那樣單薄的一個女子卻對自己身上的傷絲毫不在乎,與「情噬」的痛苦相比,那些小傷又算什麼……
可是,誰敢在宮裡公然對一個昭儀下毒?
夜宸旭眉擰得更深:「可有解毒之法?」
張太醫垂首無奈道:「此毒至陰至寒,只得用至陽至純之藥控制,但是服藥後,中毒之人仿若從千年寒冰中跌入高溫煉爐一般,受被炙烤一般的痛苦,雖然痛楚可以稍稍減輕,但是也非常人所能忍受。但是,至今沒有徹底解毒的辦法。」
聞言,夜宸旭也倒吸一口氣,雖然早知道「情噬」的厲害,但竟如此嚴重,若是此事被青靈國知曉,又如何應對?
「玥昭儀剛剛嫁入我朝便中此劇毒,怕是難以向青靈國交代。你必須盡快尋得解藥!」
張太醫搖頭:「皇上,昭儀娘娘並非嫁入我朝後中才中此毒,而是已有兩年之久。」
兩年之久?!那麼說她只有一年的壽命了?可是她是青靈國尊貴的璧心公主,怎麼會中這樣的毒?夜宸旭自己都未曾察覺,自己的心微微顫了顫,再也坐不住地往琉月宮走去。
青汐雙頰因熱症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紅,而身體卻似千年寒冰一般冰冷,殤月守在青汐的床前,將從青靈國帶來的藥一口一口餵下去,可是青汐依舊一點反應都沒有。
殤月的心止不住慌亂起來,公主每月都是十五月圓之夜發病,這次竟然提前了這麼多天,這說明公主的毒性已經開始不受控制地蔓延了。
想起公主體內的毒,她不覺露出擔憂和驚恐神色、她見過公主毒性發作的樣子,就算只有一眼,她也永生難忘!也是因此,她才發誓一定要為公主找到解毒之法。
殤月看著青汐痛苦的模樣,心底一酸,泛出淚來。
這時,身後人影閃動,殤月警覺地回過頭,卻發現不知何時,夜宸旭悄然站在她身後。
「你們公主體內的毒從何而來?」夜宸旭冷冷的聲音,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
殤月躬身道:「皇上,奴婢不知,自我跟著公主開始,公主身上便有了這毒。」沒有人知道這毒是何人所下,由何而來,若是知道,她早已將那人碎屍萬段!
沒有再多說一個字,夜宸旭朝她打了個出去的手勢。殤月的底細夜宸旭早就查過,她所言並不假。殤月雖然不放心公主,卻也只得離開。
昏迷中青汐,褪去清醒時的倔強和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清冷,渾身散發著一種悲涼氣息,緊蹙著的眉心洩露了她的痛苦。
「蠢女人!」夜宸旭暗自咒罵一聲,想要轉身離去,卻又挪不開腳步。
而後,鬼使神差般的,和衣躺在她身側,一手托起她的身子,一手貼著她的背心,試圖以內力平息她體內因冰與火兩股力量對抗而引發的躁動不安。
可是卻並沒有他想像中的簡單順利,直到他滿頭大汗,她的身子才漸漸放鬆下來,體內的躁動也漸漸平息。
疲憊不堪的夜宸旭看著依舊昏迷著的女子,忽然間,就覺得眼前這張臉似乎就和另外一張熟悉的臉重合了一般,不由得一愣,隨即欣喜的叫了一句:「暖暖,真的是你……」
說著,伸手就覆上了她的沉睡中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