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尚宮最近可是操勞的累了吧。」卻不妨,旁邊有個很善解人意的聲音響起,是靳公公,笑瞇瞇說,「看這好像是瘦了些,」又轉身看春山,「皇上您說呢?」
微寶一愣。望見某人開始正大光明地瞪著眼睛在自己身上吃豆腐,她緊張地嚥一口唾沫,感覺自己像是被放上了屠宰場的豬……
「是有點瘦了呢。」春山看了很大一會,時間久的讓人以為他的眼睛已經長到寶尚宮身上去了。他才忽然冒出這句,難得的還是一本正經地臉色,跟做了什麼有關國家大計的決定一樣。
其實心底在想:如果用手捏一捏的話,也許會更準確點吧。
可是這人,已經不是以前的小孩子,什麼事都不懂,任憑他上下左右……
想起以前,忍不住又有點情動。微寶膽怯地掃他一眼,在心底默默地想了一會兒陳貴人淚汪汪的美眸,總算鼓足了一點兒勇氣,說道:「皇上,其實臣下這次來,是有事的……」
「何事?」他問,又不等她說,就道,「寶尚宮你上前一些來,這麼遠朕聽不清楚。」
真是笑話……
這個人耳朵靈的怕是午門口有風吹草動都聽得清楚明白吧?
這麼近的距離,您真的到了那種程度了麼?
微寶瞠目結舌地看著高高在上的某人,他最近怕是越來越放肆囂張了呢……
君命難違。她躬身答應一聲。然後又小心翼翼地象徵性地向前蹭了一小步。剛要詢問可以了麼。手臂卻被人拉住。靳公公不懷好意地說:「尚宮就到這裡來好了。省得皇上還要費心去聽不是麼?」說著。拉著她一溜兒向前走。微寶愕然隨著他。磕磕絆絆地上了台階。硬是一路走到了龍桌旁邊才站住腳。無所適從地望著近在咫尺地某人。臉迅地開始泛紅了。
春山彷彿也沒想到會這麼快就進行這麼距離地接觸。雖然他一直都在製造這種機會。當下四目相對。微寶驚鴻一瞥地瞬間。驚詫地現:這人地臉……竟也紅了……
那是不好意思地臉紅嗎?
她忽地覺得這個世界太不真實了呢。
「什麼事?」某人「嬌羞」地別轉了一下臉。偷偷地調整了一下自己地呼吸。
真是太丟人了。難道是太久了沒碰女人地原因麼。為什麼她只是輕微地靠近一下下。他地心跳就這麼地劇烈。媽地。連看她一眼都困難。
到底是怕什麼,怕自己忽然忍不住一下就撲上去麼……真是的。真是的!
牢牢地握緊了手,那柄斷了的狼毫還握在手心,牢牢地握著彷彿捉住了什麼救命稻草。於是那尖銳地一端擦過手掌心,無辜被犧牲的狼毫彷彿得到了報復的機會,而那人卻兀自都沒有察覺到痛。
太亂了麼,果然是心太亂了吧。
他是好久沒使勁抱過她了,好久了。好懷念她身上的馨香,好懷念那擁抱著的感覺,好懷念親吻時候魂魄蕩飛的快意,他開始口乾舌燥。
微寶轉開目光,同樣不敢看他的臉。可就在目光無意識的逡巡之中,望見他的手,慢慢地正滲出血來,忍不住尖叫一聲,不顧一切伸手過去,將他地大手捉住,一邊努力地將他攥的緊緊的斷筆拔出來,扔在一邊,皺起眉來看著他地傷口。說道:「皇上你做什麼!」
春山一驚,才回過神來,望著她又皺眉又焦急的樣子,眨了眨眼,順著她的目光才看到自己受傷的手,不由地驚了一跳,問:「怎麼會這樣。」
「是皇上您自己傷著自己的,怎麼竟問別人?」微寶的口吻略略帶著責備,望著他。歎一口氣。「容臣下去傳太醫好麼?」
不知不覺,口吻竟軟和下來。
春山哪裡肯放過這個機會。伸出未受傷的左手一把拉住她,說道:「不用!」忽地覺得太露痕跡,又訕訕補充說:「朕的意思是……朕這裡有藥,寶尚宮你來替朕處理一下就好了不是麼,何必勞師動眾的。」
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微寶點了點頭,旁邊自有人去取藥膏來。微寶小心地查看傷口之中有無倒刺,幾乎將他地手掌搬到臉上湊近了看,微微呼氣的濕潤噴到春山掌心,酥酥麻麻的,他的呼吸急促,察覺身子在微微地抖,不由地暗暗地默運內功,壓抑自己體內洶湧翻騰的情潮。
而她身上淡淡地香氣飄入他的鼻端,他一邊蠢蠢欲動,一邊苦苦地運功壓抑,人簡直就彷彿處在天堂跟地獄的交界,兩個自己正在激烈交戰。
微寶清理了一下傷口,又小心地摸上藥膏,纏上了繃帶,才鬆一口氣,說道:「皇上日後要小心些,怎麼總是這般的,以前也……」
忽地察覺自己的口吻有些親暱,不由地訕訕停了口。
「寶寶……」春山卻輕聲地喚,被她柔軟話語喚起往事,心底滾滾情誼氾濫成災。
微寶一愣,轉頭看他。
對上那雙熾熱地眸子,卻又急忙地閃開,彷彿不能承載他璀璨雙眸之中的情深。
「你要折磨我……」春山望著她,慢慢地,一字一頓地說,「到什麼時候?」眼中掠過一絲痛色。
微寶一愣,感覺他的手那麼熱的,不知不覺地攥住了她的小手,她驚慌失措地後退一步,他拉著她不放手,她驚慌起來,心驚肉跳的,哀求地看他一眼,說:「皇上……您……」
他對上她幽幽的雙眸,一腔熱火彷彿遇到了冷雨,驀地熄滅了大半。
手一鬆,微寶踉蹌後退,才重新站定了。
春山低頭,望著包紮的好好的手掌心。
這手掌,能掌控江山。為何就不能得到她?
為何每次在他以為可以靠近她地時候,她又驚慌地逃開?
「寶尚宮來見朕,是為了何事?」終於回歸了冷靜,他淡漠地問。
微寶垂著頭,問:「臣下……臣下是來請求皇上……請皇上……」
「怎樣?」他問。聲音似不帶一絲感情。
「請皇上,能夠臨幸後宮。」她視死如歸地終於說出來。
換來他一片沉默。
她閉目等著。
半晌。才聽到那邊他一聲笑:「寶尚宮真是恪盡職守啊……朕是不是該適當地感動一下呢?」話語之中充滿了譏諷之意。
他地確是想臨幸的……
可是最想幸地那個人……就在跟前,就是她!
她卻敢到他跟前來,替其他的女人求。
可惡,可惡,可惡!
「你回去吧。」淡淡地說。
滿心地惱火,看到她的模樣後,卻慢慢地消散,他無力地說,「此事朕會好好想想的。」
微寶聽著他的回答。心中無奈的歎了一聲,躬身答應一聲,便慢慢地退了出去。
春山目送她退出了御書房。低頭,呆呆地看著自己被包紮好好的手掌,忽然伸手,努力地撕扯那扎地好好的繃帶,旁邊靳公公吃了一驚,急忙勸說:「皇上,您這是做什麼!」
「不用她假好心!」春山恨恨說,「假惺惺,假惺惺的!」
然而扯了兩下。卻又忽然停住,靳公公急忙說:「皇上,您既然對尚宮娘娘有意,為何不直接封了她……也強過這樣苦苦忍著,對身體……大不好啊。」
春山聽著他的話,苦苦一笑:「朕何嘗不想呢?」
「那皇上卻是為何?」
「朕只不過,想等著她……」他神色竟帶淒然,昔日那般英明神武的君王,此刻竟如個戰敗的小卒。「朕想等著她長大,心甘情願的,站到朕的身邊來。」
「可是依奴婢看來,尚宮娘娘的個性……」靳公公眉尖一動,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停住了不語。
又何必多此一舉地說些什麼呢。
尚宮娘娘的個性,當皇帝的他最清楚不過了,他既然決定了等,能狠心地如虐待一樣禁錮了自己兩年之久。還需要旁人說什麼呢?雖然不懂什麼男女之情。然而望著這無所不能地君王竟如自虐一樣將自己陷入了痛苦的深淵,靳公公歎息著想:當內監。有當內監的好處啊。像皇上這樣,明明想……卻偏偏不能去做,還不如他們當內監呢。
腦中掠過這大不敬的想法,靳公公偷偷地驚悚了一下,確信自己沒透露出這樣的信息,才悄悄後退一步,靜靜地站定了。
又一次的無功而返,微寶有些懨懨的。
在經過靜華殿的時候,遙遙地望見一個美人倚窗而望,打扮的彷彿神仙妃子,端地美貌。
微寶知道那是被封為靜貴妃的蘇大小姐,看著她的樣子,莫名地想起陳貴人說的「這樣寂寥無趣的過一生」,忍不住歎了口氣。
正想悄悄地走過,卻見有個小宮女自殿內邁步走出,一直到微寶身邊,才行禮說:「參見寶尚宮娘娘,我們貴妃娘娘有請呢。」
微寶一驚,問道:「貴妃娘娘請我麼?」
宮女點頭:「回寶尚宮娘娘,是的呢。」
也無怪微寶驚愕,自她身份變得微妙之後,在整個後宮之中簡直炙手可熱,人人都爭著籠絡她親近她,幾乎每個有封號的后妃都請過她敘話了,可唯獨一人,從來未曾叫過她一次。
那就是蘇盛,靜貴妃。
沒想到……微寶心底閃過一個念頭:莫非靜貴妃也要讓她去皇上那邊當說客麼?
不由地有些心虛。她可是剛失敗而歸啊。
跟著宮女入殿,遠遠看到窗口的靜貴妃離開,拖著長長的華麗地裙裾向著這邊走來,見了她,淡淡一笑,說道:「當真是好久不見了。」
微寶見她形容毫無拘束,不由地暗暗稱奇,聞言也行了個禮,說道:「參見貴妃娘娘。」
抬頭之時,望見蘇盛的臉上閃過一絲譏誚之色。她在後宮混跡兩年,人情世故,摸得通透不少,驚見蘇盛這般神色,不由略微忐忑:她這是為何?
蘇盛察言觀色,微微一笑,說道:「尚宮這是從何而來。」
「剛去參見過皇上。」微寶實話實說。
「哦?」蘇盛似乎知道她所為何事,問道,「可有結果?」
微寶皺著眉,搖了搖頭。
蘇盛說道:「意料之中呢。」
微寶見她露出一絲笑意,不由問道:「貴妃娘娘這是何意?」
蘇盛見她這般問,說:「尚宮娘娘,你不會不知道,皇上他為何不肯臨幸六宮吧?」
微寶心一跳:「請恕我愚鈍。」
蘇盛瞧了她一會兒,笑道:「你果然是愚鈍的可以了。」微寶聽她這麼直言不諱,有些悶悶。蘇盛卻呵呵笑了一會,竟自言自語般說:「也好,我們這一幫子人,都陪著他演戲,可是他自己呢?還不是照樣被人玩的團團轉?果然是惡人自有惡人磨,風水也是輪流轉的,哈哈。」她竟有些開心似的笑出聲來。
微寶聽她沒頭沒尾地說這些話,皺著眉不語。
蘇盛看她兩眼,似乎心情好了許多,笑吟吟問:「尚宮娘娘,我也有一個不情之請。」
微寶悶悶問:「貴妃娘娘請講。」
蘇盛笑著說:「各殿都想得皇上雨露,我自然也不能例外,若是尚宮娘娘得空兒,還請尚宮娘娘多替我美言幾句,畢竟……我跟尚宮娘娘,也有舊時認識的情誼呢,不比他人。」
微寶見她忽然一反常態,也不可免俗地提出這件事,不由地微微尷尬。她方才鎩羽歸來,可不想這麼快就去再碰一鼻子灰。
蘇盛見她默然不語,問:「尚宮娘娘不會是不希望蘇盛得皇上臨幸吧?」
微寶急忙否認:「怎麼會……好吧,如果有合適的時機,我會向皇上進言的,只不過……」
「只要尚宮娘娘盡力,那就好了。」蘇盛笑面如花,全然不似方纔那樣憂鬱地模樣,讓微寶有種以為方才只是幻影地錯覺。有些鬱悶,微寶心底長歎,說道:「貴妃娘娘若沒有其他事,那麼我先告辭了。」
蘇盛點頭:「那就不耽誤尚宮娘娘了,來人,送尚宮娘娘了。」
自有宮人出來,將微寶送了出去。背後蘇盛目送她人影消失靜華殿門口,嘴角仍舊帶著一抹玩味的笑,低低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讓這把火燒得更烈一些吧,軒轅春山,面對這樣地一個木訥的人兒,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能忍得多久。」說完之後,目光之中卻流露出一抹難以掩飾的寂寥,苦苦一笑,低頭望著自己遍身華麗衣著,忽地又幽幽念道:「寂寥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靜坐說玄宗……這樣的日子,也沒什麼更有趣的事情了吧,可又能怎樣,畢竟已經不可回頭……這條路,是我自行選的啊,白頭宮女,白頭宮女,呵……」
然而任誰也想不到,接下來事情的展,已經不能光用一個「情何以堪」來形容了。雨……我快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