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心滿意足,是誰意氣洋洋,是誰內心喜悅想向全世界的人宣告,卻仍舊壓抑著,以及最底層的一絲隱隱的不安,一步一步,循規蹈矩,大家閨秀樣的仍舊按部就班一絲不苟的動作,上妝,精緻細膩的妝容,鏡中的容顏艷光四射,鶯鶯燕燕稱讚不斷,著衣,這衣,準備了多日,終究派上用場,金縷衣少當家的手筆,自然是天下無雙的精巧美麗,羨慕的紅了多少閨中密友們的眼,上轎,帶著一絲離愁重重喜悅,下轎,只為轎門口那一聲叫人牽魂掛魄的笑,那輕輕的一腳碰在轎門口,就在此刻她心頭才知,原來對轎門外那人她的心意,並非如起先篤定的那般淡然,她喜歡他,是真的愛他,比原先想像的要愛呢,愛意,自心頭重重地蔓延出來,極想撲出去,直接在他懷中,然而仍舊是垂了眉眼,抿了嘴上的蜜甜,緩緩地,在眾人的驚艷聲中出門,牽了長長的紅綢,中間的繡球借兩人之力,顫巍巍地抖動,如她的心。
自從她十四歲見了當時軒昂青年的他,手持一柄扇,臨風一抖,於杏花樹下同週遭的世家弟高談闊論,引得多少過往的青春少艾女心神慌亂,只為他那一顧,不惜鼓足了勇氣在週遭多走幾次,眾人都說,有昭王爺在的地方,便必定有更多的美麗花朵綻放,以及……美貌的女出現——哈哈哈。
那一陣陣的笑,而她所見,也無非是其中的他,為何竟能笑的那麼璀璨光芒四射眾人無光,他真是個特殊的讓人喜愛的人兒,不是麼?
忍不住的怦然心動了。
忍不住就芳心暗許了,只是自己,不大清楚。
為何以後見了崔護辰那般濯清漣而不妖的人兒竟也能做到心如止水不起波瀾,無非是前頭有了人。引了她的心動了她地意,所以自此便……
原來,他就是軒轅春山。
原來,他是昭……王爺。
那個傳說中風流不羈的人兒。未見之前,還是三分好奇七分鄙夷,她是正經高貴的大家小姐,父母寵愛美名遠揚,內心亦自視甚高,想不通為何有那麼多愚蠢女喜歡那樣生性浪蕩的男,然而一見之下。她霍然便明瞭了。
誰能抗地下他的魅力。被他雙眸望著,幾乎就想投身他目光的璀璨汪洋溺死便罷。
只是礙於身份……
她是不能輕舉妄動。怎能學那些淺薄女舉動。
可是另有途徑。於是。裝作不經意地偶遇他。以自己地才學高貴跟矜持慢慢地闖入他地眼並征服他地心。
果然。引得他興趣橫生。
引得他向著自己身邊靠。他見慣了世間種種庸脂俗粉佳麗萬千。當知道她是最難得地那個吧。
她心中懷著一絲得意地想。
終究是入了他地眼了呢。
終究他是喜歡她的吧。
她有這個資格的。
起碼西越皇朝中,諸人都也知道,昭王爺風流遍天下,卻獨獨對太師府的蘇小姐另眼相看。
一方面是因為他真的不在乎表達自己對她的愛慕跟興趣。
另一方面是他不知道的……
那些種種的流言細節。昭王爺送了新開地珍稀的花種給蘇小姐,昭王爺誇獎蘇小姐某一詩做得極妙的,昭王爺怕蘇小姐冷。巴巴地送了那珍貴無雙地孔雀裘去護著玉體……那麼體貼溫存,想博得美人一笑……
外頭的人怎會那麼清楚。
若非是她自行授意叫小丫鬟們傳出話去造的勢,又有誰敢擅自嚼她蘇盛的舌根。
她生在官宦人家,生性聰明伶俐,自來是個有心計好打算的女,自然要為自己好好鋪路的。
天經地義地是。
一直到。那個奇怪的小丫頭出現,一切堪稱完美。
她一度慌張,以為會失去了他。
從最初的篤定到後來慢慢地穩定下來,這皇城中波濤雲湧,牽引一個女的幸福,她暗地裡用著些小小的手腕,想將他們拆開,這叫做防患於未然,那丫頭自是全然沒提防的。對她。事實上她為何要提防她呢。她那麼卑微渺小,都不知是哪裡冒出來的可憐兮兮的丫頭。憑什麼跟她蘇大小姐爭呢?!
憑什麼。
簡直是沒有道理的。
然這世間最沒道理地,莫過於感情吧。
最難捉摸也最難算計地,感情。
縱然她在她的心底單純近乎白癡,又討厭,可是卻獨獨得他地眼。
不顧一切地將她從自己府中帶走的時候,她氣的將自己關在房中暗自神傷,不吃不喝,夜夜失眠。
他是那麼聰明的一個人兒,八面玲瓏的,目光高的很,為何竟然捨棄她這粒明珠而去看上那小沙一樣的丫頭。
這對她而言,實在是最大侮辱。
他被下牢那日,崔護辰來之時,他說的那番話,於她心底,未嘗不是一根刺的。
她心頭隱隱知道,崔護辰似乎已經看穿了她。
他雖然正直,然而卻不愚蠢。
什麼「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的少……」是暗地裡諷刺她麼?
以前用了那麼多手段要博取他昭王爺的心,可是他下了大牢,她卻並沒有勇氣闖去見一見,說什麼「一介女,盡不上力」。
這自然是正常的完美的借口,可以堵住全天下人的口,的確,皇上有令,是誰也不許見的,她一介女,難道要做那驚天動地驚世駭俗的舉動闖到天牢裡去不成?
她是有身份在此的啊,她是太師的女兒啊,她地自尊。她怎麼能……
誰也不能,誰也不敢闖入天牢去見他的,這天底下沒有人敢違抗皇命,作出那種事來——
當時她尚不知。這世間還真的有個人,敢違抗皇命,不顧一切地去看他呢。
可是私底下,她的心卻是不安地。
崔護辰是明眼之人,恐怕也會看出她微笑底下那絲不安吧。
可是她不能去,真的不能去。
他為何而進天牢。她知道,崔護辰也知道。
她不能讓自己低頭。入那種地方,看望一個,因為別的女而入獄的男人啊。
她心頭也是痛的,只是崔護辰不知道。
那在牢獄中的人自然也不知道。
太師的話,沒有點明。她卻明白:是該放棄地時候了,是該選擇的時候了,他慘敗入獄,日後面對的恐怕也是一落千丈風光不在,她怎能讓自己……該是時候了,放棄那個若花離枝叫她砰然初次心動的男人。選擇……那青蓮般穩固又前途大好的崔護辰崔太傅。
誰也不知她心中的痛跟決定——
那晚上,她已經放棄了他——軒轅春山。獄了,聖上並沒怪罪他什麼,反而還,賜婚了。
彷彿天上掉了最美的夢下來,在她已經絕望地下了決心之前。
捧著嫁衣的那日趕走了所有人。獨自一個在房間內,哭得肝腸寸斷。
下定了決心。
從今天起,要好好地對他,不離不棄地對待。
她的放棄,全世界都不曾知道。
上天卻給了她這樣的機會,她會補償,讓她地珍愛,叫全世界知道,叫他知道。
春山春山。昭王昭王。她念著這個名字,又是歡喜又是痛。哭得神智昏昏。
原來比想像中,她更愛他。
倒在嫁衣上淚眼婆娑的時候她忽地明瞭。
幸好,幸好,皇恩浩蕩,上天仁慈。
幸好。
微微瞥一眼過去,看到地是大紅喜袍的下擺,隨著動作風情萬種的蕩漾著,連同她的心。
忍不住竟在紅蓋頭底下微微地笑了,目不轉睛地望著那個他。
「一拜天地……」他牽著她,躬身行禮。
「二拜高……」她喜滋滋地,兩人並肩,向著上的父親。
「夫妻……」滿足地閉上眼睛,等著最後那個詞跳出來。
滿寂靜,紅燭高照之中,她聽到自己的心砰砰在跳,緊張緊張緊張,可是為何?是因為這突如其來地幸福嗎?
最終他還是她的,是她的,是她的!
手緊緊地捏住了綢緞,彷彿想將他牽過來,抱住霸佔住,牢牢地。
「等一下!」清朗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她的心一緊,竟然忍不住渾身一抖:怎麼回事!
寧詹縱身大步入了廳中。
春山回頭去看,他從來未曾穿過紅,人本就嫵媚風流,現如今,著了這火紅激烈的顏色,更是襯得眉目如畫,難描難寫。
「何事?」他淡淡地問,掃寧詹一眼,淺笑,「詹,若無緊要的事……」
「小葉進宮去了。」寧詹張口說,「我只說一句話。」
「嗯?進宮?」他挑挑眉,「那又如何?」
大紅喜服映襯的那臉色幾分鬼魅啊,寧詹忽地想:此時地軒轅春山,是真地軒轅春山,還是一尊沒了魂魄的牽線木偶。寧詹暗暗吸一口氣,沉聲說道:「小寶,出事了。」
他長眉驀地一動:「你說什麼!」眼中迸出光芒來,鬼魅之中,幾分猙獰跟絕望。
上前來,是逼迫欲死地氣勢。
「王爺,不要誤了吉時。」禮官望著這情態,旁邊叫道。
「小寶出事了,小葉急著進宮去了。」寧詹一步不後退,望著他的眼睛說。
或者以前,他的確是做了多多對不住他跟小寶的事,然而此刻,他不想,再叫自己做下去,或者只是,不想再叫自己心底後悔。
春山身一晃,望著他篤定雙眸,知道是真。
然而……
這滿紅燭,賓客盈門,新婦在彼,太師高坐……
他,他,他……
「小寶……」喃喃地,自唇角喚。
腳下一動,轉身,向著門口走去。
「王爺!」身後是暴怒的太師,起身,大聲說道,「行禮之時,王爺這是何故!」
春山止步,回頭看:「抱歉,本王有要事。」
太師再好的涵養亦壓不住,厲聲喝道:「此是皇上賜婚,王爺這莫非是要抗旨不從麼!」
春山不語,冷然一笑,不以為意地竟轉過頭去,挺身欲走。
他連皇上龍體都打過了,抗旨麼…「王爺!」卻是個淒厲的聲音,眾人眼中,新婦雙臂一動,將頭頂紅蓋頭一把扯下,望向春山。
春山站住腳。
蘇盛腳下一動,到他的身邊,張開雙手攔住:「王爺,就算是天大的事,你……」眼中泫然欲滴,是淚。
她幾時在人前落過淚,幾時曾這麼想哀求一個人?
春山看她一會兒,目光之中泛出愧疚之色:「蘇妹妹……」他伸手,按上她肩頭,「抱歉了。」
說罷,身一轉,從她肩膀邊上擦肩而過,帶起輕輕的風,吹起彼此的青絲長,在空中忽忽地飄動,卻終究沒有糾纏到一起,只是……淡淡地擦過,而後再無交集,如此可惜。
某人終於作出了正確選擇,某人也終於沒了心底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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