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手上的東西,微寶呆呆地看,寧大爺送她回皇宮,又將這包東西給她,說是小葉神醫給自己的,據說要對著水來喝。她隔著那紙包小心地嗅了嗅,似曾相識的味道熏得她差點昏迷過去,是昔日那種他逼著自己喝的苦藥啊,她記得清楚簡直難以忘懷,因為那種苦真是世間稀有,想忘都忘不了,天啊,好多日子沒喝過了,難道又要繼續那種悲慘生涯嗎?
不過寧大爺的神色很是鄭重,一連串的叮囑她記得服用,她只好答應了。歎了口氣,打開紙包看,裡面烏黑的一粒粒,很可疑的模樣,打開來之後味道就熏得人半死,微寶心想小葉神醫果然厲害,本來是直接逼她喝的藥汁,竟然能做成藥丸,真是個聰明的可怕的神醫嗯。不過這樣服下的話也許不至於那麼苦吧。她伸手拈起一粒放在眼底看,想了想:「還是等會再吃掉吧。」反正沒有人在一邊看著她逼著她,她略帶寬慰地想:總之我是要吃的,又不是不吃,不過我是等一會兒才吃而已啦。
相比較昔日被葉迷夏逼迫的無處可逃說喝就喝的日子,她心底稍微地覺得有些欣慰。
說服了自己,慢慢地起身,要出門去。
景天帝仍舊在御房中,桌子邊上疊著重重的折子,端莊威嚴地坐在龍椅上。他忙了一陣,停了手袖子一擺,有人上前來,將那一疊取走,又重新放了另外的佔據。
微寶慢慢地靠著柱子邊上走進去,盡量不引起皇帝的注意,然而景天帝的目光一瞥便看到她,真是個敏感的人,然而卻沒做什麼,只是手勢一停。就重新又埋頭公文之中。
微寶心中慶幸,默默地侍立他身後不遠。看著他挺得筆直的背影,心裡胡亂想:做皇帝也不容易的呢。整天就忙著這些國家大事的,幸虧王爺不用這樣,不然要累死地,累壞了她會心疼的……
亂亂地想著不知過了多久,太陽略微西斜之時,眼前的皇帝他停了動作,將手上地筆放下。雙臂抬起,長長地舒展了一下腰身。
「好累。」這是皇帝說的第一句話。
微寶的心底也是同樣這麼想的。
「皇上休息下吧。」靳公公上前提醒。旁邊偏殿之中是長長的斜榻,供皇帝累了歇息一會兒。
平素景天帝會略略假寐一會。今日卻有些反常。目光是極亮地。搖頭說道:「不用了。」
他一揮手。靳公公退後。
景天帝轉頭。望見垂手侍立一邊地微寶。忽然粲然一笑:「朕近幾日忙碌。都沒出外。幸虧天色還不晚。」
靳公公驚問:「皇上想……」
「朕該練練了。長久這樣。人也廢掉了。」景天帝挺身起立。邁步出外。慢慢地下了台階。
靳公公面露驚詫之色。卻只好跟上。景天帝走了會兒。回頭說:「小寶也跟著來。」
微寶正縮在角落裡裝死,指望皇上忘了她。就可以趁機偷懶了,忽地聽景天帝英明神武在叫,少不得暗地裡歎一口氣,垂頭柔柔答一聲:吞吞地跟著上前。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她都不知道去哪裡,只好跟著走便罷了。走了許多時候,眼前逐漸地一片空曠,她心中詫異,這個地方從來沒有來過。
然而目光所及。望見這空曠地廣場之中陳列的刀槍劍戟。以及不遠處有人正打馬飛奔,心頭一動。想通了皇帝所說的「練練」是什麼意思。
果然,正在她暗地裡胡思亂想的時候,那邊景天帝直奔高台而去,這檯子說高也不算是很高,只不過能夠看的廣闊一點,能夠縱觀跑馬場全局。皇帝站定了,炯炯有神地看了一會兒,便有人上前來參見陛下,景天帝說道:「牽朕的沖凌來!」
那人領命而去,微寶正好奇,景天帝說道:「久不見沖凌了,不知他操練的怎樣。」
微寶掃著他,以為他必定不會現自己,卻忽地一怔,景天帝明亮的雙眼轉過來,卻正好同她目光相對。她心底害怕,即刻轉過頭去,卻聽得景天帝喚:「你過來。」
微寶一下皺眉,轉動眼珠看周圍的人,卻沒一個動的,對上景天帝含笑地目光,腳步邁動,向前走去。
「你可聽說了?」他低低地,眼睛望著面前操場上,飛馳的正在操練的群馬。
「奴婢不知,皇上說地是什麼……」她說。
景天帝望著她,嘴角微張,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忍住,微笑說:「你這悶死人的個性,若是有個不透風的盒子,裝你進去,倒是合適。」
微寶聽他開口就貶低她,只覺得氣悶,偷瞥了他一眼,卻見他放眼望遠,是一派的豪氣干雲模樣。
她跟著抬頭去看,眼前是濤走雲飛波瀾壯闊的天色,像是一面巨幅的畫卷在眼前徐徐展開陳列。
皇帝真會選地方。
「我沒有太多時間了,小寶。」忽地,一個飄渺地聲音傳入耳朵。
微寶覺得自己大概是聽錯了,因此沒吱聲。
而眼前,皇帝腳步邁動,向著旁邊走去,內監宮女們本來想跟上,靳公公一揮手制止了,微寶站著沒動,靳公公卻向她猛打手勢,她假裝沒看見,靳公公上前,在她腰間推了一把,忍無可忍說:「去啊!」
微寶歎一口氣,只好跟上皇帝的腳步。
皇帝走到欄杆邊上,目光從頭頂的藍天白雲波瀾壯闊上投落到眼底,欄杆之下的廣場上,塵土飛揚,西越的兒郎們正在操練。
微寶沒察覺有什麼好看,只覺得風吹的很急,不過暖暖的,又是下午。也沒感覺多熱,忍不住微微地放鬆了下。
「該知道的,你遲早會知道的。」皇帝忽然說。
微寶小心翼翼看他一眼:是在跟我說話嗎?
「你說地也許是對地……朕或者。做得真的有些過了,不過……」他咬了咬唇,「朕也算是,對得起他了。」
他一笑,笑著搖搖頭,很颯然地樣子,忽然伸手。將躲在旁邊的她一拉拉過來,不由分說抱在了懷中,大大的懷抱將她完全包圍在內了。
「皇上……」又來了,他又來了,微寶無奈地望著他圈住自己的雙臂。
「別動。」皇帝說。低頭,將下巴正好擱在她的頭頂上:「你記得朕的話:你要對他好,就算是他對不起你,也要對他好,朕知道這樣對你太過殘忍,只不過你若是真的喜歡他。就照朕說地做,知道嗎?」
「皇上……」微寶呆了呆,他怎麼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她似懂非懂的。忍不住轉過頭來,向上看,目光撞上的,是皇帝胸前掛著的明晃晃珠串,襯著明黃刺繡的龍袍,是這麼的耀眼。再向上,是他的臉,輪廓分明的臉,其實並不難看啊…長眉,很神氣的雙眸,也正看著他,略略地光芒閃爍,類似那人,果然不愧是兄弟啊……
…他就在眼前。她忽地覺得他是這麼地脆弱。就好像一瞬消失的煙花,雖然是逼人至死的絕美又真實。君臨覆蓋天下,卻終究要迅地消散天空。
但是他過往地記錄實在惡劣,叫她心中的恐懼難以消退,她動彈了一會兒,手張開空中,好像要尋求救贖,實際上卻是想抱住他,又不敢的樣子。
「朕……」他自然是察覺得到她的猶豫的,張口,想說話,卻又打住,望了她一會兒,溫和一笑,「朕真的是那麼可怕嗎?」
「不、不可怕。」本來挺討厭這個男人地,可是被他這麼一笑,卻忽地覺得面紅心跳,這是一個成熟又有魅力的男子的笑,暖意洋洋,隱隱地又帶一絲威嚴,平常像是冰山似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啊,可是此時此刻,縱然他過往的記錄多麼惡劣,她只是覺得似曾相識,而又怦然心動的,在皇帝身上,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美。
在很久之後微寶想起這一幕,會覺得眼睛濕濕。她那時候才知道皇帝身上的那種她覺得怪異卻又難以形容地美是什麼。
那是夕照天下地壯美跟慘烈,更是騰龍落地之時的寂靜威嚴,生如春山,死若朝霞,在強大地心底湧動出來便足以撼動名山大川的帝王之美。
無人可懂。而她的手緩緩地靠近,景天帝挺拔的腰身,是她柔若無骨的小小的手,從遠及近的靠過來,而後貼上,那重重刺繡的龍袍裹著玉帶的腰間。
而他欣慰,眺目遠望,目中帶笑。
台下,有人牽了一匹全身雪白的高頭大馬而來,微寶嚇了一跳,白日她騎過春山送她的小馬駒,相比較而言這匹「沖凌」長的可真是嚇人,整匹馬幾乎頂上好幾匹矮種馬,馬背幾乎比她整個人還高。
她想到那匹小馬駒,忽地心頭一動,還沒起名字呢,居然給忘了,唉,……這樣一想便剎不住了,心裡翻來覆去地想著該叫什麼名兒,忽地想到了春山的名字,心底掠過一個想法,又驚又好笑,忍不住偷偷地露出笑容。
景天帝低頭打量她的神色,情知她有神不守舍了,知道她想的是什麼才會笑的這樣,他卻不惱,或者方纔她那一抱,已經是他最大的希望了,那一抱交心,對這麼簡單的小東西來講,已經是承認了對他也略有好感了。「寶寶喜歡王爺,王爺也喜歡寶寶。」她曾說過。
「幸好幸好。」她笑著說的。
他記得清楚,此刻忍不住也一笑,忽地回頭,看向她,心底有個想法,想再問她一句話,可是可是可是……
可是……
「小寶……」皇帝呼喚。
她聽到,心神歸位,見他走的離開了她一段。嚇了一跳,跟著跑過來,站在他跟前。猶豫著問:「皇上……」
「你喜歡……」他望著她清澈的雙眸,此刻在陽光下,晴朗天色下,他看的分明了,的確是帶點蔚藍色的,奇異的眼眸啊。
景天帝忽地漲紅了臉。
在他的一生之中,難得有這樣地時刻出現的吧。
堂堂帝王。居然漲紅了臉,望著眼前的小人兒,嘴裡憋著一口氣,想說想問個簡單地問題,卻忽然忽然忽然好像說不出來。
「皇上?」微寶驚訝地現皇帝的臉正在泛紅,難道是天太熱了嗎,不會吧,她都沒有察覺有多熱啊。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又伸手摸摸他的額頭。
在考慮到所謂「犯上」這回事之前,她這麼做了。
皇帝的身子猛地一抖。臉上的紅更加明顯了,紅的像是天邊地火燒雲。
他忽地嚥了口氣。
「好熱啊,莫非是熱了。」微寶喃喃地。忽地好似明瞭他的身份,觸到烙鐵般地縮回手來,諾諾低頭,接著他的話問:「皇上,喜歡什麼?」
「沒什麼。」他的眸子閃閃光,淺笑。
「嗯?」她驚奇。又氣悶,為啥想問又不問了,好奇怪的皇帝。
「因為朕,已經知道那個答案了。」他衝著她歪頭一笑,伸手,在她嫩嫩的小臉上捏了一把,「傻傻的小東西。」
她不覺得疼,也不覺得怕,皇帝的手捏過她的臉。這感覺像是個愛護著她的長輩地愛溺戲謔。她只是有些不解地瞪著他。
他衝著她一笑,笑的很和善的樣子。笑得很好看地樣子,如果他也總是這麼笑,大概她就不會怕他了,他這樣的時候,有些像王爺了呢。
她呆呆地想,不錯開眼睛地看。
「小東西看朕看傻了呢,朕長的也不賴吧。」他笑著大聲說。
微寶一愣,也跟著臉泛紅:「皇上……」不知道是苦是笑,哼哼,什麼時候皇上這麼臭美起來了呢,奇怪的是她竟不覺得討厭啊,怪事怪事。
而他深深地看她一眼,那臉紅紅的小模樣,他長笑著轉身,無比的胸懷酣暢。
他地確是知道那個答案了,從她心無芥蒂的關懷開始,從她不再刻意牴觸她的此刻開始。
夫復何求。
何求何求何求。
不必強求。前。
絲毫不怕不懼,伸出手去,沖凌見他來到,卻也馴順之極,反而將長嘴向著景天帝手臂上靠去,景天帝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頭,又撫摸他長長的鬃毛,沖凌打了個響鼻,四蹄在地上緩緩地踱來踱去,景天帝手握著韁繩,旁邊靳公公急忙上前說道:「皇上,您沒換騎裝呢,恐怕會不自在。」
景天帝斜睨他一眼:「朕不用那個。」說罷一笑,長腿屈起踩住馬鐙,翻身上馬。
「皇上小心!」周圍侍衛忙著護衛。
「朕也算是個馬上皇帝了,無須擔心!」景天帝卻興致勃勃地。
沖凌見主人上馬,似乎極高興,馬蹄急促踩踏地面,出聲響,微寶見景天帝意氣揚揚,周圍的人卻誠惶誠恐,護在旁邊,驀地景天帝有些不耐煩,叫道:「都退開!朕要試試看!」
周圍的人急忙四散開來。景天帝一拉馬韁繩,喝道:「駕!」
沖凌馬撒開四蹄向前,駿馬飛奔場中,廣闊的操場上,人群退散,只有皇帝駕著御馬,風馳電掣地奔馳著,風吹起他身上的龍袍,出激烈地聲響,他心頭酣暢難以言說,一瞬間彷彿回到了昔日地戰場之上,馬蹄踏著草原,迎著獵獵的風,對面是敵人地部隊,喊殺聲震天,馬蹄聲將雙耳都震得封住,血液之中的殺性洶湧而出,「駕!」復大喝一聲,沖凌得了主人命令,越加快度,四蹄彷彿不著地一樣如飛地跑起來。
微寶情不自禁地跟著旁邊的一眾內監宮女擠在了一起,目瞪口呆地望著皇帝駕馬飛奔,這此刻已經不能用一個驚心動魄來形容了,沖凌馬跑的如瘋魔了相似,白色如一道閃電掠過,馬背上依稀可見一襲明黃色閃耀,那是皇帝。旁邊靳公公跟身後的英護衛亦面色鄭重望著,靳公公的臉上全無昔日的笑意,雙眸牢牢地鎖定場中的一人一馬。
微寶握著手在胸前,只覺得一顆心砰砰砰地跳的很快很快,彷彿要破開胸腔跳出來,眼睛跟著看皇帝騎馬的樣子,緊張的一句話說不出來,激烈的馬蹄聲逐漸地變成了心跳,眼前一陣陣的黑,皇帝的話在耳畔響起:
「朕真的,做得有點過了。」
「不過朕也算是對得起他……」
「要對他好,如果真的喜歡他的話……」
「朕知道,對你有些殘忍。」
「朕真的那麼可怕嗎?」
「因為朕已經知道那個答案了,傻傻的小東西。」
他笑笑的樣子,真的很好看呢,只是這些沒頭沒腦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心神恍惚,忽地聽到數聲此起彼伏的大叫聲,她慌忙凝眸去看,卻望見操場之上,正在轉彎之際的沖凌,因為度過快,轉彎太急,馬身子趔趄著,傾斜的模樣似乎要擦倒在地上,而馬上那明黃的影子,也隨之而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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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感覺這樣更挺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