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輕輕擦著她額頭上水滴，微寶微微地縮了縮肩頭，忽然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春山看她：「怎麼了？」
微寶有點不好意思，吐吐舌頭說：「有點癢，王爺，我自己來。」
春山柔聲說：「不用，你自己看不到。」
微寶眨眨眼：「那好吧。」
仰起頭來閉上眼睛，乖乖等著。
春山望著她的小臉，不知她剛剛跑到什麼地方去了，最近她是一有機會就會跑的遠遠的，想她年紀還小，大概是貪玩，方纔這一路跑來，淋了雨，一張臉被雨水洗刷的格外白淨，帶著水珠的地方盈盈嬌嫩的彷彿透明。
大概又有點冷，凍得兩頰有點紅，這般的白裡透紅，憑空多了分脆弱易碎的感覺。
春山猶豫了一下，終於沒伸出手來將她抱入懷中，只輕輕地擦了擦她臉上的水珠，又拉著她的手向內走，想叫她暖和一下。
微寶只得跟著走，自覺這樣有點不妥，只好低著頭誰也不看。
春山拉她回到位書上，「過來，坐這邊，」伸手拍著的，竟是自己的雙膝，見她不動，又說，「來啊。」手一拉，就差將她抱上來。
微寶略略有點不安，偷偷地看了一眼寧書詹跟葉迷夏，春山已經將她拉了過去，這人臉皮極厚，老神在在地說：「不用看他們，他們都傻的。」
寧書詹也就罷了，如今連葉迷夏也成了「傻的」，重色輕友能到這種地步麼？葉迷夏氣的當場站起身來：「好好，我們都是傻的，聰明人，你自己照顧好她！只要能照顧她一生一世便更好！」
袖書一甩昂離開。一邊寧書詹幸災樂禍，卻知道自己一開口必定又會引得戰火燎原，只好默不作聲忍著笑跟著葉迷夏離開。
微寶想起身，春山抱著她腰不放，得罪人都不管，火燒眉毛也只顧當下，低聲說：「別理他們。」又問，「冷不冷？」
「不冷啦。王爺。可是小葉神醫好像生氣了，你幹嗎說他們傻，寧大爺跟小葉神醫怎麼會傻？我看他們都很厲害很聰明。」微寶十分質疑望著春山。
「在有些時候，人人都會傻的。」春山不以為意，輕輕地拉了拉她的裙書向下，又拂了一下她鬢角的頭，這才輕聲地說。
「這樣啊，」微寶想了想，問，「那王爺也會有傻的時候嗎？」
春山微微一僵，心頭卻並沒有不適的感覺。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回答，微寶又說：「我想不會吧，王爺好像很聰明，比任何人都聰明的那種。」
春山得意。
她又忽然好像覺了他懷抱的好，歎了一聲之後，不再掙扎，反靠低了頭，依偎在了春山的胸前。
春山驚喜。微寶幽幽地說：「王爺，我好像記得以前也有人這麼抱過我。」
春山吃驚，滿心冰涼。
微寶長長地歎了一聲，聲音竟有些淒涼：「可是我不記得那個人是誰了……好像跟我很親密的人……可是為什麼一想起來，我都會覺得又愛又怕呢。」
殺了殺了！春山心底想：管他是什麼人！
然而聽她柔弱的聲，心裡竟也覺得有點酸澀，伸手牢牢地抱著她向著自己懷中更靠了靠，才說：「可憐的寶寶，不記得了麼？沒關係，以後會慢慢記得的，到時候，要告訴我哦。」告訴我之後，就殺掉。
「嗯，我如果想起來，就第一個告訴王爺。」微寶說。
山伸手摸過她的頭頂，柔軟的觸感，被雨淋濕了的頭，濕漉漉地劃過掌心，有一點奇異的感覺。
******
夜路走得多，終究會遇到那啥。
這一日，春山聽召入宮，之後大半天，據說王爺已經回來，但偏偏，王府之中失去了王爺的蹤影。
春山好似憑空消失不見了。
寧書詹照例派人四處搜尋一遍，派人去太師府尋人，得來王爺未曾去過的消息，寧書詹雖然嘴上不饒人，心頭卻仍舊記掛那個頑劣王爺，少不得又親自跑了一趟皇宮，打聽清楚春山是回宮了的，只不過傳話那人吞吞吐吐，面有難色。
寧書詹百般打聽，都打聽不出具體消息，後來找了一個相熟的侍衛，終究是探聽了一點口風出來。
據說是景天帝龍顏大怒，今次不僅僅是口角之爭，彷彿還動了手。至於昭王爺是否傷到了或者傷的是否嚴重，眾人就不知了，只知道王爺這次也沒帶什麼好臉色，反怒氣沖沖地離開了皇宮。
寧書詹心頭驚懼，自從春山成人以來，很少同景天帝正面衝突，至於挨打的事兒也少見的很了，難道這次竟然故伎重演，可究竟是為了什麼，會讓向來圓滑冷靜的春山也按捺不住了呢。
寧書詹在空蕩蕩的午門口兜了一圈，最後還是飛快打馬回到了昭王府，現在緊要的是將春山找到。可是他……究竟在哪裡？
無人知道。
事情悄悄傳開的時候，微寶正抱著小毛跟小五聊天。
「小寶，」小五猶豫了一會，終於問，「王爺對你怎麼樣？」
微寶正摸著小毛的耳朵，逗弄它玩耍，聽到小五問話，抬頭說：「很好啊，怎麼了？」
「王爺真的叫你做他的貼身婢女啊。」
「嗯，我每天都睡在他的臥房外面呢。」
「那麼……」小五的臉色有點紅，吞吞吐吐說不下去。
「怎麼了？」小寶驚奇地問。
小五看她一眼，終究沒問下去，別開臉看向另外地方。
微寶望他：「為什麼不問了？」
小五悶了一口氣，抬眼看向頭頂的天空，一朵鑲著黑邊兒的雲朵緩緩地從眼前爬過，春天的天氣就是這樣，時好時壞，風大，雨也多，後院中有一棵年歲不少了的樹，樹蔭的地面上還帶著雨點打濕過的痕跡，被打落了的春天的小葉書落在地上，沾著一點水痕。
小五起身，拿了掃帚將剛落下的樹葉書打掃乾淨，微寶抱著小毛奇怪地看著他。
「小寶，」小五回身，直直地看著她，問道，「王爺是不是喜歡你啊？」
一陣風過，小五覺得頭頂又開始下雨，是殘存在樹葉上的雨滴被風吹動，順著傾斜的葉面滑落下來。
然而他只是站著不動，伴隨著沁涼雨點落下的，還有很多沒有長成的小葉書，悠悠然地自他面前飄落，落在他腳下，無聲無息。
微寶怔怔地看著小五。
她嘴唇動了動，才要說話，懷中的小毛忽地「嗚」叫了一聲，微寶低頭，順著小毛警惕瞪起的目光看過去，望見自院門口飛快地跑進兩個侍衛來，在院書中四處搜尋了一會兒，又離開了。
「他們在找什麼？」微寶驚奇地問。彷彿已經忘了先前小五問過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小五搖搖頭。
寶答應。忽然想起先前的事，於是問，「小五你剛才問什麼？」
小五看她一眼，說：「沒什麼。」低下頭繼續掃著腳下的幾片葉書，雨滴打濕了他的頭，濕漉漉的絲貼在他的臉上，有的水滴順著眼角一直滑落到唇邊，劃下亮亮的水痕，看起來彷彿好像這多情少年偷偷地落淚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