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從醫院回來之後。已經三天了。
那天晚上。穆雅將自己埋在病房哭了整整一個晚上。路子軒則是在病房外。跟著心碎了一個晚上。
他不敢再次回想。穆雅開門的那一刻。彷彿如同地獄裡上來的模樣。
臉色蒼白。俱無血色。幽黯的雙眸失了神采。清冷冰涼的聲線。幽回低轉。「我想回家。」她只是說了這四個字而已。然後。身體像是風中柳絮般。飄落。
接下來的這三天。她不吃不喝不睡覺。也不見任何人。眼看著纖瘦的身體越發虛弱。好似隨時都會消失似的。
不知道哪裡來的念頭。路子軒只要一看見她坐在沙發上。低頭斂眉想事情的時候。便有種她會突然隱形的錯覺。
他瞪大了眼睛。將她鎖定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
「少爺。這是穆小姐最愛吃的點心。」
文森端來一盤精緻的小點心。都是些甜的發膩的糕點。穆雅特別愛吃。
路子軒接過來。小心翼翼的走到她的身邊去。她依然歪著頭。眼睛看向遠方。沒有焦點。
他皺了皺眉。壓低聲音。霸道的說道。「女人。你是打算把自己餓死麼。沒有經過路子軒的同意。你膽敢這麼做。」其實。他也想柔情蜜意一些。但是一看見她半死不活的樣子。在旁邊肝腸寸斷的心碎滿地。在她面前卻瞬間變成了另外一種樣子。
他也搞不懂自己在做什麼。深怕大聲說話刺激了她。又恐懼她越發的冷。
穆雅的七魂六魄。被他瞎嚷嚷的給抓回來。微微怔愣。突而甜美的微笑。她說。「路子軒。你幹什麼啊。」
這是多麼正常的聲音。正常到比她平時說話時還要溫暖和柔和。
正常到。路子軒一點也看不出來她為了剛剛流產的寶寶而傷心欲絕。
心臟。突地漏跳一拍。他的小雅。終於要崩潰了麼。
「小雅……」
「嗯。」「呀。是我平時愛吃的糕點。椰香紅豆糕。澎湖黑糖糕。白糖糕……應有盡有耶。廚房師傅今天實在太有愛啦。我好久沒吃過了。」穆雅開心的從路子軒手中搶過來。就囫圇吞嚥。眼中模糊的點點淚光。她自以為隱藏的完美無瑕。
可惜。不管她努力表現的多麼不在乎。路子軒彷彿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一般。他心疼她。不想要她虛假的笑容。
抬手。揮落。
製作精美的糕點隨著精緻銀盤。應聲而落。
蒼白小臉上。如花笑靨瞬然失去。那抖落了滿地的糕點。此刻在穆雅眼中。多像被拋棄的心愛之物。
她撕扯著路子軒的衣袖。大力捶打他的臂膀。發了瘋似的嚎叫。「是你。是你。都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
「混蛋。混蛋……」
肆意揮舞的手臂。拳拳打在路子軒的心上。他任由她發洩。不動不還手。一直在後面注意著情況的文森上前想阻止。
路子軒一個狠戾的眼神制止了。他低喝了一聲。「下去。」
文森遵從的鞠了一躬。默默的淡出他的視線。
穆雅失去了控制。根本不知道自己此時的力量有多具殺傷力。饒是練家子的路子軒。被她這麼不停的拍打著同一個地方。也為微微的感覺疼了。
她聲嘶力竭。手掌通紅。終於沒有了力氣。
「路子軒。我們的寶寶真的回不來了是嗎。他是不是不喜歡我們。是不是我們對他不好。我本來以為。我自己可以的。」
「不是你的問題。你不要胡思亂想。寶寶很喜歡你。你也對寶寶很好。所有的。都是我的錯。」
路子軒何曾如此低聲軟語的安慰過人。他這輩子。惟有在遇見穆雅的時間中。做盡了他生命力萬萬不會做的事情。
可是。如果他做的這些事情。能夠重新讓穆雅變的如同往日般精靈可愛模樣。他定是願意去做的。
剛才平靜下來的心情。瞬間被打亂。穆雅眼角的淚滴被她胡亂的擦乾。頹廢的好似永遠不會恢復的樣子。
路子軒擁著她的肩。眼眸柔和。「到底我要怎麼做。你才能恢復到以前的樣子。」
他們就維持著這個擁抱在一起的姿勢。彷彿天地之間。只剩下他們孤單的偎依。良久。
而這整個大廳。淡淡憂傷的空氣中。寒冷的氣息亂竄。穆雅往路子軒的懷裡縮。抱的更緊。
清冷微涼的聲音。是沉澱過後的冷靜。
縱然萬千思緒纏繞無解。倒不如快刀斬亂麻。她的日子。還是要過的不是麼。
「路子軒。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喜歡上你了。」軟軟糯糯的聲音。從自己的肚子那邊傳過來。路子軒唯恐自己聽錯。驚愕的雙眼盯著她。可是只能看見她漆黑的頭頂。
他想看她。看她的臉。看她的眼睛。因為那樣有真實感。那句話真的是從她唇中發出來的。
穆雅固執的窩在他的懷抱中。只留他一個看不見表情的頭頂。
她為什麼要讓他舒服。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也許是你第一次另類的關心。也許是你處處霸道的維護。也許。是不經意間流竄的情感。
在你還沒出現之前。我一直以為我深深愛著的人是李浩然的。可是你強勢的霸佔我的生命。又讓我及時的看清對李浩然的情感。好像不是愛情那樣子的。
那可能是種習慣。畢竟我自從知道喜歡是什麼之後。一直心心唸唸的一個人。就是他啊。我習慣了各種有他的習慣。」路子軒可聽不下去。她這是在給他講訴。她和李浩然之間甜蜜的往事麼。
事情的轉變是不是太戲劇化了。明明前一秒。她還崩潰在他的懷中。
突然又來告白。好吧。告白也就算了。他本來還有那麼一點點心花怒放的感覺。誰知馬上就一盆冷水潑過來了。
穆小雅。你真的很擅長在別人的心上撒鹽。
「我說。告白的時候不要扯和別的男人的情事。被告白的人會覺得非常不爽。」
路子軒佯裝生氣。事實上他也非常在意。
他們注定糾纏在一起的那一刻。李浩然這三個字。就一直是他無法肆懷的心結。
「路子軒。你不要搞錯了哦。我才沒有告白。」「什麼。」
路子軒擰著好看的眉眼。大力的將她扯開。逼她面對著他。
四目交匯的一瞬間。碰撞出的不是情愛的火花。而是疑惑的火焰。
路子軒對她的心意。是老早就確定了的。他記得對她說過吧。她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當時也是顧著面子的問題。萬一她直白的拒絕自己怎麼辦。
他可是堂堂的盛世財團的總裁耶。他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若是被這個小女人給拒絕了。他的臉往哪裡擱。
所以他還是退縮了。他假裝自己沒有說過那句話。但又是多麼希望她聽見了那句話。
路子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麼。總之。愛情的攻堅戰已經打響。他和她。無從退後。
「女人。那我剛才聽到得話。是幻聽麼。」「也不是幻聽。我只是在講訴一個事實。並不是在和你表白。」
路子軒的火爆脾氣。看來是被磨練的越發隱忍了。不得不承認。自從她來到路宅。他幾乎很少發脾氣。
就算是被她氣的五臟六腑都沸騰著。也會隱忍著。
穆雅眨巴著淚眼星光的閃亮靈眸。巴巴的望著他。那副無辜到天下毀滅都與我無關的姿態。
任何人看了。都會默默的。情不自禁的問自己。錯的人是我麼。
這種與生俱來的不知名魔力。當事人自己都不知道吧。
路子軒認命般的歎氣。無可奈何。「女人。恭喜你。又一次成功的挑戰了我的耐心。你贏了。」微妙的氣息漂浮在空氣中。無名火伴隨的尷尬。
穆雅並非要使局面變得如此。她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發現。自大傲慢的你。居然也有能夠吸引我的一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每天自動迷倒在我路子軒腳下的美女不計其數。我肯大發慈悲的讓你跟著我。已經是天大的恩寵了。」
「恩寵。」穆雅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你以為呢。一次性把話說完。」
路子軒有點惱了。搞不明白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知道。這也許是一個突破口也說不定。
他們之間。早就應該開誠佈公的談一談了不是麼。
「我是想說。我從前喜歡李浩然。我不後悔。我甚至還保有我們之間美好的記憶。可是你。你知道麼。我不敢相信自己是愛你的。我。痛恨我自己愛上了你。」
痛恨那兩個字。如同千斤巨石砸下來。沉重的壓在心口上。路子軒石化當場。
「從一開始我就恨你。恨你霸道的囚禁我。恨你逼迫我生你的孩子。恨我自己不能自已的被你融化。恨我竟然想要生下你的孩子。」穆雅輕聲的說。聲音幾度哽咽。但是大悲過後的她。不允許自己再失聲痛哭了。哭泣。就是懦弱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