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美洲,聖地亞哥·德·智利。
聖盧西亞山上,彎彎曲曲的山路盤旋環繞,希臘雅典神廟式的白色門廊,兩旁點綴著蒼勁古樸的巨型壁畫,形態各異的仙人掌與色彩斑駁眼裡的花草點綴其中,幽香淡雅。
雲夢雪站在山前古堡遠眺,聖地亞哥全貌幾乎全部盡收眼底,街道公路交錯縱橫,高樓大廈林立、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很喜歡每次站在這裡俯視全市的感覺,好像自己並不是那麼渺小,可以掌控許多異樣。」
雲夢雪輕輕捋了捋被風吹拂的長髮,微笑著轉身,看向身後年代久遠的古堡,山腰石泉淌出的泉水從造型優美的石雕中緩緩流出,滋潤著鬱鬱蔥蔥的林木,形成一潭碧水。
聽雲夢雪說這樣的話,看著她此時滿足神情,始終沒有說話的齊文軒面色變得有些糾結。
「雪兒……」
終於忍不住,齊文軒喚了聲雲夢雪。
「怎麼了軒哥哥?」
雲夢雪眼睛笑得彎彎的,可是越是看到她這副神情,齊文軒的心裡就越不舒服。
當初最終把落腳地定在聖地亞哥之後,齊文軒憑藉著他留學時的優異成績以及良好的外在形象,很快就進入當地一家比較有名的企業工作,並且憑藉著優秀的業績與無人能及的工作能力,成為該公司的高層管理。
在齊文軒的悉心照料下,雲夢雪與父親雲致遠都被照顧的很好。
在外人眼中,始終認為他們是表兄妹帶著一個父親住在這裡,誰也不會知道這幾個人原本過著什麼樣的生活,有著什麼樣的人生。
看著雲夢雪含笑的眼,齊文軒拄在樹幹上的手用力握緊,他在隱忍著心底的某些情緒。
「最近這段時間,你睡眠好像一直不太好,是因為結束學習關係麼?還是因為其它事?」
雲夢雪微微一怔,齊文軒注意到什麼了麼?
「軒哥哥,怎麼突然這樣問我?你是……看到了什麼?」
齊文軒輕輕的一聲歎息,既然話已經開口說了,還是說的直接一點兒比較好。
「自從你進修的課程結束,我就發現你似乎總有些心神不寧的感覺,而且每天都到了深夜房間的檯燈還會亮著,我想你應該不是在?多半是睡不著,所以才開燈的對不對?」
笑容在臉上一僵,雲夢雪神情顯得十分彆扭,很想躲避,可是又不想對齊文軒隱瞞什麼。
「說的也是呢,大概和學業結束有關吧!兩年前咱們輾轉來到這而,同意你的提議選擇進修本專業的學習,其實當時最大的想法,只是為了排解心中那些難以消散的情緒。」
想起兩年前走過的心理路程,雲夢雪簡直不敢回首,還好齊文軒過多為她考慮,時時刻刻關注著雲夢雪情緒上的各種波動與變化,讓她不至於感覺那麼孤獨難捱。
過程中,齊文軒不僅全程陪伴,還找來各種可能讓雲夢雪分散精力並且感興趣的事,讓她選擇做點什麼,最終雲夢雪選擇了本專業的研修學習。
「原本每天這樣忙碌著課業,回來再陪陪爸爸,心裡感覺還不至於那麼空落,結果學習期結束了,我突然變得有些惶恐,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
「這才是你問題的真正所在。」
齊文軒正視著雲夢雪,臉上神色顯得無比嚴肅認真。
「雪兒,直說吧,你心裡還在想著他,很想再回到那個地方是不是?」
話音落下,雲夢雪先是一驚,隨即又沉默了幾秒,然後才倒退著腳步搖頭否認。
「不……不是的!我沒想他!即便是以前有過現在也不想了!如果說心裡真的還有些什麼,多半只是因為他害死了我的孩子!我恨他!剩下的只有恨而已!」
雲夢雪的情緒躁動,讓齊文軒十分心疼。
「雪兒。」
齊文軒上前,雙手撫在雲夢雪肩上,讓她正面自己心中出現的問題。
「兩年來,為了考慮你的心情,我始終沒有和你提起有關羅浩辰的事,而你自己也在閉口不談,我們其實都在偽裝。但是現在,這種事已經嚴重的影響了你的心境,沒有了每日去學習的往返忙碌,你才會不停的用爬山出海來排解心頭的憂慮與難受。」
雲夢雪呼吸變得急促,這麼久以來,齊文軒第一次把那些話從她心底狠狠地拽出來說,雲夢雪有些接受不了。
「忘不了他這是事實,沒有極致的愛,也就不會有深刻的恨,所以坦然面對吧雪兒,如果你真的想回去,軒哥哥……軒哥哥為了你再重新回到那裡,依然會作為你堅實的後盾。」
雲夢雪怔住了,久久沒有說出話來。
當初不挺的輾轉暫住地,也是齊文軒再為雲夢雪考慮,他就是怕羅浩辰最終因為某種原因糾纏不休,只想給雲夢雪換回最為寧靜的生活環境。
可是他錯了,寧靜雖然有了,雲夢雪的心卻始終沒有平定,說到底,她始終無法在心中真正放下過羅浩辰。
「軒哥哥,我們在這裡生活的不是也很好麼?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提起那個倒人胃口的人?非得要打破咱們的寧靜?」
雲夢雪強偽裝著心意的反問,讓齊文軒又難過又心疼。
「如果是真正的寧靜,我也捨不得放棄這一切,可是你的心裡始終放不下他,既然這樣,不如不要糾結了,回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怎麼樣?」
眉頭緊蹙無法舒展,雲夢雪已經無力再反駁齊文軒說的話,因為說的過多也只不過是偽裝,倒不如像齊文軒說的,坦坦誠誠交代了自己的想法更好一些。
風吹動著長髮貼在臉頰上,雲夢雪的面色透著絲絲哀傷。
「兩年了,雖然已經過了這麼久,可是……」
手下意識的輕撫上小腹,雲夢雪的眼底充滿了一層水霧。
「每每想起那一天,想到再那張冰冷的手術創傷,我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這顆心……還是會止不住的疼……我的心仍會感到疼!」
眼淚啪嗒啪嗒的掉落,情緒也變得糟糕起來,一直隱忍著的淚水和感覺在這一刻開了閘,勢必會伴隨著洪流一瀉而出。
「如果孩子沒有失去,現在也會叫我媽咪了,也會滿地跑著笑著鬧著!就像那些小孩子一樣!可是……我失去了,永遠失去了ta……」
又是一個帶著女兒的幸福媽咪從身邊走過,這無疑更加大化的觸動著雲夢雪心中那根掛滿悲情的感情之弦。
「是羅浩辰親手扼殺了我的孩子,那也是他的骨肉!他不承認,甚至不想單獨留給我!我的孩子沒有了,沒有人會記得還未出生就不見了的寶貝,誰要來為我、為我的孩子負責?」
「雪兒……」
看到雲夢雪這樣,齊文軒開始有些後悔他說了那樣的話,但是雲夢雪像是沒有聽見齊文軒聲音一樣。不是說既然開了口就坦然一些的嗎?那就徹徹底底坦然到底吧!
「所以我恨!我恨羅浩辰,恨他剝奪了我做母親的權利!恨他讓雲家一夕之間毀於一旦!恨他在最後時刻還要落井下石傷害我爸爸傷害著我!我想報復他!心裡想到的都是要報復羅浩辰,所以……所以就……」
感情的宣洩口徹底打開了,雲夢雪憋了兩年的感情在頃刻間得以發洩,她不顧周圍人的眼光,大聲喊著大聲哭泣。
「所以你整日整夜腦子裡想的都是這些,讓你沒有辦法入眠,你在糾結,很怕回去面對。」
事情就是這樣,雲夢雪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在被這種事折磨的苦不堪言,白天卻要面帶微笑佯裝不在意,去面對齊文軒還有父親雲致遠。
不僅如此,為了女兒的幸福,雲致遠其實也在隱藏著心底的痛,讓雲夢雪看到他並不在意、只是每天很好的另一面。畢竟一夕間從仰德集團當家人變得什麼都不是,失去了一切的滋味兒不是人人能夠深刻感同身受的。
齊文軒不止一次暗地裡和雲夢雪談起,齊文軒真的很不錯,默默相守了這麼久,對他們父女已經十分夠意思了,也別總是辜負了人家的情誼。
這些道理雲夢雪都懂,只是她沒有辦法做到,越是這樣糾結心就會越痛,像是繩索纏繞著頸子無法呼吸,也就因此更加怨恨害他們變得如此的羅浩辰。
「或許軒哥哥會認為,我是遭遇了這一切之後,心裡開始變得扭曲變態了是麼?」
雲夢雪眼含淚水的抬頭看向齊文軒,自從心裡出現這樣的想法和轉變,雲夢雪便是一直這樣認為自己。可是她不想調節也不想轉變,因為那樣強忍住的努力,會讓心變得更加破碎。
「我沒那樣想過!雪兒無論怎麼想怎麼去做,軒哥哥都會無條件的站在你這一邊。不論你做出什麼樣的舉動,肯定都有你自己的理由,我不會過多參與,就像……就像當初時一樣。」
齊文軒說完,微微別開了一點視線,他怕雲夢雪從他眼裡看出不自然,那分明是一種逃避的話,卻說得那麼理所應當。
「也對,從一開始軒哥哥就在默默的關注著我,不會做出一點兒讓我感到為難的事,還總是說要幫助我。」
「最終……就真的幫我了,這要讓我怎樣感謝你才好呢?其實不管說多少謝意,我都沒有辦法償還軒哥哥的這份情。」
雲夢雪嘴角扯起一抹難過的苦笑,她沒有辦法給予齊文軒相同的回應,因為無論雲夢雪如何努力,她最多只是能把齊文軒當做哥哥一樣看待,絕對無法當成戀人。
「像我這樣的人,已經無法配得上軒哥哥了,要是就連感情都帶著感激和虛假,對你豈不是太過不公平!」
「我為雪兒做這些,從未想過要讓你償還什麼感情。」
齊文軒面色有些痛苦,他雖然很希望雲夢雪接受自己,可是也知道那不過是幻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