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致寧軒。除了窗外偶爾響起的蟲鳴之聲。便就是小瞳低低的話語聲。他把自己這些年來能記得起的事。都斷斷續續的講給林陌惜聽。
從他不完整的回憶中。林陌惜才知道這個孩子經歷過如何非人般的折磨。以至於他在人前總是裝的很成熟。其實他一直都將自己用堅強的外殼包裹起來。內心的柔弱他從來不展示給別人看。
小瞳他已經將來到銀翼組織前的記憶忘卻的差不多了。唯一記得的就是剛才那兩句看似不工整的對話。那句話裡的勤恭殿是他僅剩的記憶。後來他被組織抓走。慕容闡一邊殘酷的訓練他為新的殺手。一邊用他逼迫私語做壞事。差不多一年前他被悄悄安置到煙雨樓。並稱是梅姐的弟弟。所以他才是煙雨樓的二老闆。
至於為什麼他不離開。一是慕容闡定期會派人給他送解藥。他必須依賴。二是慕容闡對他允諾只要他在煙雨樓便不對他姐姐下狠手。稚嫩的小瞳在經歷了殘酷的殺手訓練後。已經懂得審時度勢。所以他很聽話。也很安於待在煙雨樓裡過活。雖然耳濡目染的都是些皮肉生意。可他樂得自己不用遭那份罪。況且梅姐一直把他當親弟弟看待。也讓小瞳心裡暖暖的。
「姐姐。你不會離開我了吧。」他剛要閉上眼睛。又擔心的趕緊爬起來。無數遍的問著這個問題。
林陌惜的頭都要點酸了。她一把將小瞳塞回到被窩裡。佯裝生氣的做了一個睡覺的動作。
「好吧。姐姐我真睡了。你千萬別離開我。天亮我睜眼就要看到你在我旁邊哦。」小瞳笑嘻嘻的。抱著林陌惜的胳膊。閉上了眼睛。
林陌惜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便小心翼翼的將自己麻痺的胳膊抽了出來。她翻開被角。穿上鞋子。拿過一件衣衫披在身上。慢慢的走到前廳的圓桌坐下。細細的理起自己的思路。
小瞳就是自己這副身子主人的弟弟。這毫無疑問。只是她對私語感到惋惜。她那麼費盡心思的替慕容闡做事。到頭來連自己的弟弟都沒來得及看上一眼就走了。最關鍵的是慕容闡將小瞳藏在青樓。任誰也不會想到這個地方。哪怕私語就是將東都翻遍。她都不一定會想到京城第一大青樓裡藏著她的弟弟。
慕容闡實在是太卑鄙了。林陌惜忍不住的將他在心裡罵了一萬遍。然後她一口飲盡剛到的茶水。才算壓住那股想殺人的衝動。
只是她想到這裡。心裡卻冒出一個疑問來。如果是慕容闡把小瞳放在這裡。那他明知自己是小瞳的姐姐。為何還要將她也送來這裡。這豈不是養虎為患。就算按小瞳說的他不記得了。可似乎也說不通。這裡面還缺了什麼。是誰故意把她放在這的。難道那個人知道他們姐弟的身份。是想利用。還是真心想幫助。
燭火燃燒的辟辟啪啪作響。她只手撐著臉頰。滿面愁容的。在桌子上比劃著。
一個黑色的身影倏地一下從打開的窗戶輕巧的翻進來。他整套動作乾淨利落。不帶發出一點聲響。那個人瞧著林陌惜愁眉不展的對著桌子出神。便有意的偷偷走到她背後。只是輕輕地戳了一下。
林陌惜啊的一聲從凳子上彈起來。她嚇的心臟狂跳不止。臉頰緋紅。那男子眼見她驚呼便迅速的伸手捂了上去。只是手到口邊才發現林陌惜發出的聲音幾乎沙啞的聽不見。
他驚異的低聲問道：「你嗓子怎麼了。」
林陌惜驚恐的拽著自己的衣衫。她趔趄的朝床邊退去。眼神中佈滿了驚懼。
男子一把扯掉自己的面紗。壓低聲音說道：「陌惜。是我。」
風影。林陌惜吃驚不小。她趕忙走到書案邊拿出毛筆。又朝床榻看去。見小瞳只是翻了個身。便安心的寫到：你怎麼知道我在這。是不是你把我送來這的。
風影皺起眉。他不曾想到慕容闡竟對林陌惜下這般狠手。「是我送你來的。」他悵然一笑。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把我送到這裡。她奮筆疾書。這些都是她太想知道的答案。
「這裡是慕容家族的產業。他不會想到我把你藏在他眼皮之下。在這裡你反倒是最安全的。」
那個孩子你認不認識。林陌惜指著小瞳。
「我不認識。今夜就是想看看你過的怎麼樣。所以就來了。」
不認識。林陌惜仔細瞧著他的眼睛。的確沒有發現他閃爍其詞。以至於她無端的猜想到這難道是上天安排的緣分。注定讓他們姐弟重逢。
「陌惜。你還好麼。」風影關切的問道。
還好。你知不知道沐煜逸的下落。她終於忍不住想知道他的所在。距離沐煜逸出事已經過去了近十天。他是否還安好。
「陌惜。我若說我不知道你會不會相信。」他遲疑的說道。頓了頓他又接著對她說道：「自從改朝易幟。王爺的全部財產都被收走。逸王的人全部被發配邊疆。就連岐州的封地也沒能倖免。所有關於王爺的。都被現任皇上抹掉了。德妃娘娘被賜死在鳳鸞宮。聽說是被扔在了亂葬崗。王爺更是像人間蒸發一般。不見蹤跡。」
林陌惜聽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這一切都是她引起的。煜逸說的沒錯。都是她害得他家破人亡。還有枉死的溫辰夏。都是她的錯。她心痛宛如刀割。揪心的疼痛讓她覺得自己根本就不應該苟活於世。比起沐煜逸的傷。她只是啞了嗓子算得了什麼。
你為什麼沒事。這是林陌惜最後一絲的理智。她認真的凝視著他的眼。
風影眼眸裡閃過一絲不被察覺的狡黠。他立刻垂下眼角。很是低沉的說道：「自從戰事結束。王爺就讓我去找可以解你身上毒的解藥。所以我才苟活了下來。」
原來是這樣。林陌惜安下心來。看來是她想多了。
天空翻了魚肚白。已經過了最黑暗的時候。
林陌惜指了指天色。示意風影該走了。她在紙上寫到：你多保重。
風影瞧了瞧。從懷中小心地拿出一個布包。放在林陌惜手心裡。「這個是辰夏兄留下來的簪子。我後來潛進皇宮時。無意發現的。知道你寶貝。就給你偷了出來。你也保重。我先走了。」說完風影按照來時的路。一閃就消失在濛濛天色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