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滾滾,夜色滄瀾,一列孤寂的馬車在曠野飛馳。黑暗中的他們,如同螻蟻般渺小。
踏上這征程,也許就是一條不歸之路。
可是誰也沒有選擇的權利,太多紛亂複雜的事情將他們帶離了原本的軌跡。
「陌惜,你一定要堅持,我們翻過老巫山就快了。」溫辰夏拿著早已準備好的絲帕,替林陌惜不斷擦拭著溢出嘴角的血痕。
老巫山坐落在岐州的最北端,是元戎同驪國的交界。此山白雪皚皚,終年不退。若想進入驪國要麼從萬丈高山中翻過,要麼就得走懸天澗。林陌惜虛弱的身子,注定不能長途跋涉,翻山很可能會要了他的命。但是走懸天澗,那個地方是三不管地界。驪國想管卻只有少半部分在他的地界,元戎是有心無力,顧及不過來。
所以多年以來,懸天澗中一夥匪徒就自立稱王,霸山為窩,專門洗劫來往的商客。當然凡事不是絕對的,也有另種法子可以過去,那就得給他們真金白銀的上供。
沐煜逸也曾多次派兵剿滅他們,無奈懸天澗猶如插入山澗的利劍,最細之處只容一列馬車擦著鋒利的巖峭而過,多一分都不可。所以多次剿匪都因易守難攻,而損失慘重。
不過那些匪徒對驪軍還是有所忌憚,只要是驪國人,拿著出關通牒便一般不予為難。但只要是從元戎過來的,卻一律搶奪殺掠,無惡不作。
月黑風高夜,星辰隱在流轉的雲中,暖黃的銀月也在其中穿行,不曾露出一絲光亮。
林陌惜將一丸參丹含入口中,才虛弱的正了正自己的身子。她抬起空洞的眼神,望著車窗外猙獰可怖的山崖出神。半晌她幽幽問出一句:「溫大哥,你說為什麼驪皇一定要我去驪國找他呢?」
「這……我估麼著他是想用你威脅王爺。」溫辰夏吞吞吐吐的說出自己的猜想。
「怕是沒這麼簡單,他若直接從岐州將我擄走,豈不更簡單,何必如此大費周章要我親自去。」林陌惜說道。
「大人,馬上要到懸天澗了。」車簾子外的車伕停下了馬車,隔著簾子說道。
溫辰夏儒雅的面龐頓時一緊,他拿過車中的一個包袱,轉身欲要跳下馬車。
「溫大哥,扶我下車去透透氣吧!」林陌惜懇求道。
他又半跪著轉過身,有些不安的問道:「天有些涼,你支持的住麼?」
林陌惜緩緩的揚起嘴角,她笑著點點頭。坐了半天的馬車,早已將她虛弱的身子顛的幾乎要散架。兩條腿更是麻木不堪,若不在下地行走,估計都快要廢了。
溫辰夏見她笑靨如花,好像暗夜中幽幽綻放的一抹香曇,沁人心脾。他一晃神,撐力的手掌從車轅上劃空,整個人差點從馬車上摔下去。
「溫大哥,小心點。」她掩口嗤笑,這是她這些天來笑的最開懷、最肆無忌憚的時候。
映著一旁昏暗的風燈,她分明看見他窘的滿臉通紅,面容祥和的讓她產生錯以為是自己的親哥哥。
溫辰夏將包袱交給車伕,自己躬著身子,將林陌惜纖弱的身子從車廂裡抱了出來。
她腳剛觸底的一刻,一股酸麻直衝腦頂,她趔趄的朝著地面就倒下去。溫辰夏立刻伸過手臂,將她傾斜的身子攬入懷中。
寒風捲著塵土在空中肆虐,林陌惜一頭花香長髮在風中散開,絲絲縷縷的髮絲輕柔的劃過他的臉頰,讓本已心神巨亂的溫辰夏更加無法穩住自己的心境。
她盈亮亮的眸子,凝視著他,臉頰稍稍有些微燙。
駕車的男子全當沒看見一般,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拿起酒袋喝起他濃香的燒酒。
「咳,咳咳——我腿有點麻,所以沒站穩。」林陌惜緩過神來,馬上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解釋道。
溫辰夏笑著將她靠在自己身旁,「腿麻就靠著我。」他看出她有意在往一旁躲避,以為她是擔心被車伕看見,便接著說道:「沒事,張梁不會說的。你靠著我歇歇,別太用力。」
林陌惜哪裡是擔心被人看見,只是想自己好好的站起來,緩解一下雙腿的麻痺症狀。卻聽見溫辰夏誤會的說辭,她倒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半靠在他寬闊的懷中。
過了約莫一刻中,她雙腿總算能靈活的走動起來,只是身子虛,腳步還有些虛浮。她指著前面黑洞洞的山谷,問道:「這裡是何處?」
「懸天澗。」張梁回答道。
溫辰夏接著說道:「今夜過了這裡,我們就進入驪國了。」
「為何要這麼晚走?我們不休息麼?」林陌惜疑問道。
「今夜必須過谷,這山裡住著一夥打家劫舍的匪徒,只有這個時辰他們守衛最弱。」溫辰夏回答道。
他邊說著邊拿起先前的布包,將裡面墊著棉花的厚布墊拿了出來,分給張梁兩個。他在馬邊蹲下身子,將布墊放在地上,又抬起馬蹄放了上去,然後將馬蹄包裹在布墊裡。
林陌惜看的疑惑不解,她低聲詢問道:「溫大哥,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把馬掌包起來,就不會發出聲響,那伙山裡的匪徒就不易發現我們。」溫辰夏解釋道。
林陌惜淡淡的一笑,她仰起頭望著深邃的夜空,流水般的行雲,心想著自己也同這飄忽不定的雲多差不多吧!
「陌惜,喝點水吧。」他遞過一個羊皮製成的水袋,像號角一般的模樣,入手溫軟。「陌惜,一會我們進入山谷,你千萬要抓緊車轅。若是我和張梁出了什麼事,你就趕緊逃走,千萬不要回頭,朝著驪國去。」
她咕嘟咕嘟的連喝著水,聽見他這麼說,一口嗆在嗓子上,立刻乾咳起來,臉色漲紅。由於用力過猛,鼻腔馬上有殷紅的血流了出來。她顧不得擦,口中又是吐出一口猩紅,素白的裙角濺上點點紅斑。
「陌惜,你怎麼樣了?」溫辰夏嚇得趕忙跑到她身旁,將她攬住。從懷中又拿出自己的白色絲帕,給她仔細的擦起嘴角。
「不礙事,剛才嗆著了。」她連連擺手,卻又緊接著吐出一口血,接著含上溫辰夏遞來的參丹,才算緩和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