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紅雲翻滾,金燦燦的太陽透過雲層,將天空染成了血紅的顏色。
林陌惜替沐煜逸掖了掖被角,這是他昏迷的第四天,依然無甦醒的跡象。她就這麼守著他,癡癡的看著,毫無血色的臉上透著滿是靜謐安寧。
「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能醒來,岐州的百姓都指望著你呢。」林陌惜哀歎一聲,將握在手中的手掌放回薄被裡。
她起身走到一扇敞開的窗邊,靠著窗欞,望著似火的紅雲,心裡無比惆悵。
一陣晨風吹過,凌亂了她額前的碎發,一粒細塵落入眼間。她連忙閉上雙眼,任憑塵土硌著眼睛,落下幾滴清清的淚珠,再拿帕子擦拭一下,才算將塵土弄出眼睛。
只是再當她抬頭時,天空中卻多了一道黑色的濃煙,煙幕直衝當空,仔細聽來還能模模糊糊聽見有擊鼓之聲。
「陌惜,王爺如何?」溫辰夏疾步進來,滿頭汗水,也顧不得提防旁人,張嘴就問了起來。
林陌惜回頭瞧著他一臉焦急之色,便疑聲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我剛看著天空怎麼衝起一股黑煙。」
溫辰夏抬步跨進屋子,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就灌了起來,半晌他才摸了摸嘴角:「驪國突襲,需要王爺主持大局。」
突襲?怎麼來的這麼突然。
林陌惜繼續問道:「難道派出去的探子沒有回報這事的?」
「散出去的探子沒有一個回來。」溫辰夏沉著聲音說道。
「煜逸還是昏迷不醒,現在只能你和風影合計著來,大事上你要多做主。」
溫辰夏疑惑的瞅著她,雖然林陌惜未明著說讓他提防著風影,但是他明明看著他們甚是親密,有些不解。
林陌惜瞧出他的疑惑,便壓低聲音湊近他身邊說道:「風大哥以前只是煜逸的暗衛,他有很多事不能看的很全,你常年跟著煜逸,殺伐決斷打仗的事你比他懂。」
溫辰夏想了想點點頭,他往床榻上看了一眼,便轉身要往外走。
「溫大哥,我同你去看看。」林陌惜快步追上他。
「你一個弱女子去幹什麼,現在城裡都亂作一團,你好好的在這守著王爺。」說完溫辰夏便不等林陌惜說話,自己就走了出去。
林陌惜想想溫辰夏說的對,她重新在圓凳上坐下來。
窗外的鼓聲越來越大,濃煙也越來越黑,蔚藍的天空被蒙上一層灰暗,風起雲湧,天色大變。
她心裡猶如打鼓一般,靜不下來,來來回回的在屋內徘徊。茶水一口接一口的喝著,直到最後一滴水被她喝盡,茶壺再也倒不出來水滴。
沐煜逸的平靜此刻和水生火熱中的岐州顯得如此格格不入,他只是靜靜睡著了,他累了,林陌惜安慰著自己。
「煜逸讓我替你去照看著你的天下可好?」
她毅然決然的提起裙角走出門外,狂風大作,髮絲紛亂,亦如她凌亂的心。
我放不下,讓我守著你的天下,好麼?
趕來送藥的柳裴清怎麼也拉不住她那顆決然的心,只好放手讓她離開。自己守著昏睡的沐煜逸,喋喋不休的說著話語,只是不知道沐煜逸聽的見否?
岐州城此刻人心惶惶,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家家關門閉戶,緘口不提。以前熱鬧的街道,現在連攤販都顧不得收拾起自己的貨物,散亂的丟了一地,自顧逃命要緊。
狂風咧咧,吹得人衣衫呼呼作響。林陌惜披起的長髮在風中狂舞,打著旋的風裹著樹葉雜塵在街上橫行肆虐。她抬起手遮擋著大風,看見不遠處一位白髮老人背著包袱,快步朝她走來,便攔了上去。
「大爺,你這是要做什麼?」林陌惜拽著他的衣袖,大聲問道。
許是風太大了,將聲音大部分都吹走了,老頭看了半天才說道:「姑娘,趕緊逃命去吧!驪軍很快就要攻進城了。」
「只不過才半日,他們有這麼厲害?」
「我看你這個女娃娃怎麼不知道珍惜自己的命啊,那驪軍多厲害,我剛從北門過來,那都快守不住了,還是逃命要緊。」
白髮老頭一把拽過自己的衣袖,將震驚中的林陌惜扔在原地,獨自小跑的離開。
「大哥,北城門怎麼走?」林陌惜緊緊拽住另一個匆匆而來的人。
「就在那個方向。」男子不耐煩的一指他的身後,厭惡的瞅了一眼林陌惜連忙逃跑。
林陌惜理了理自己的髮鬢,迎著狂怒的烈風,朝著北城門奔去。
就在城樓下,她聽到溫辰夏同一眾將軍都在這裡,她便有些安心,顧不得女兒家的儀態,大步踏上石壘的城牆。
來來回回匆匆奔走的士兵,誰也顧不上停下詢問她,就算有人看她也只是略略瞥一眼就忙忙碌碌的跑開。
當林陌惜來到城牆之上,看到城外的驪軍同元戎的士兵絞在一團廝殺,到處血肉模糊,乾枯的護城河裡橫七豎八的躺滿欲爬牆而上的士兵屍體。刀砍斧劈,骨裂頭斷,戰況慘目忍睹。
更有幾十驪軍抱著五人合不攏的巨木不停的撞著城門,元戎的弓箭手射殺一批,他們就立刻補上一批,誓死要撞破攻佔元戎的第一道大門:岐州。
血腥氣裹著狂風鋪面而來,林陌惜聞著胃裡一番翻滾,幾欲嘔吐。她別過頭不敢再去看,生怕自己會忍不住。
「陌惜,你怎麼在這?不是說過不要你來麼。」溫辰夏身著銀色的盔甲,面色嚴肅冷峻的問道。
「我……」她竟不知道說什麼,衣袂被吹的咧咧作響,好像要被撕裂一般。
「來人,護送這位姑娘回王府。」他乾脆決斷,刀鋒般的眉宇間擰在一起,一股憂愁色若隱若現。
她懇求道:「不,溫大哥,我不回去。你就讓我待在這吧。」
眼看他還是愁眉不展,略有不快,便跨上一步湊近跟前,她說道:「我要替煜逸看著他的天下。」
短短十一個字,字字珠璣,如同刀劍劈在他的心上。溫辰夏一怔,他斜睨著她,上下打量片刻,無奈的說道:「你若不怕,就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