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蟬怒道:」燕屏公主奉旨代皇上巡檢天下情得即決,別說是你這個太監,就是李輔國那廝若犯在公主手裡也休想逃脫！你犯下滔天大罪不來懇求公主反倒如此無理狂傲,也不摸摸自己有幾個腦袋.你睜開狗眼看看這是什麼?」她將手一揮出的內力將桌案上的一塊黃緞掀起。
李公公一看只嚇得真魂出竅手腳冰涼,朱紅的木架上供奉著御賜」代朕巡檢天下,如朕親臨」金牌和一柄尚方寶劍。他是皇上身邊的人見識得多,一眼就認出這兩件象徵至高權力的聖物。皇上何時賜下的尚方寶劍他確實不知,否則定會再三斟酌絕不會如此貿然行事。
完了,這丫頭出手不留情,看來今天是凶多吉少。皇上是救不了自己的命,再說他也不一定會救。要想活命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去找李輔國和皇后娘娘,再有一條就是反出長安城。三十六計走為上必須先離開護國府,軟的已經不行哀求肯定無用,只好硬闖了。
李公公主意拿定立刻目露凶光,佝僂的身軀伸展開來,週身上下關節出一陣暴響。他含胸拔背沉肩墜肘,將內息調運於任督二脈,立顯武學高手雄健強悍之氣概。
張燕暗暗稱奇點頭說道:」今日方見李公公真相,果有大師之風範。」」多謝公主誇獎,在下多有得罪,告辭了！」李公公抱拳一禮轉身便走。」李公公。」張燕叫道。這時他走到門口一腳在裡一腳在外,聞言停住腳步手撫門框頭也不回道:」請講。」聲調生硬之極。梁蟬忍耐不住就要上前捉拿,張燕將她攔住道:」本宮之言望你三思,你若一意孤行不聽勸阻,只要你走出房門一步就是畏罪潛逃,那可就誰也救不了你。另外本宮將讓你明白,護國府絕非任你隨便出入之地。」
李公公出一陣冷笑:」我倒要看看護國府有何本事可將在下留住！」說罷鷹兀神功使出只聽」卡嚓」一聲響,堅實的硬木門框生被他抓下一大塊來,然後雙掌一搓木屑紛紛落地。」顯本事嗎?只可惜了你這身武功。」在張燕的歎息聲中,李公公昂然離去。
院子裡靜悄悄的,廊中已不見為幹活犯愁的羅霄,秋兒月兒也無蹤影,那兩個掃地的家丁也不知去向。
李公公快步走著,看來燕屏公主太過小瞧本公公了,一招蒼鷹攫兔便將她們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鎮住了。想到此他心中有些得意,甚至盤算起是先去見李輔國還是離開長安城。
他現前面樹下有位身著白衣頭戴冪籬紗巾遮面的姑娘背身而立,正在觀賞籠中之鳥,他只想盡快脫離險境未加注意。」李公公的那招蒼鷹攫兔果然不凡,在下幼時也曾習過鷹爪功現在還記得三招兩式的。今遇高人豈可失之交臂,還請李公公指點一二,不知肯賜教否?」這位姑娘自然是方迎春,乃是張燕布下的第一主將。
她的聲音輕緩柔和,李公公聽來如同一聲雷驟然炸響。不好,想那燕屏人小鬼大難纏得緊,豈會如此輕鬆地放過自己,看來本公公大意了。他略一遲滯並不答話,加快腳步繼續前行。
走沒幾步迎面一陣風著地捲來,平白無故花樹未動這風來得古怪。正思忖間只覺一道極大的勁力直奔前胸。有人偷襲！他本能地雙手護胸,傖促間力稍遲被迫回到原處。
掌風過後,他面前又有位姑娘出現,裝束和剛才講話的一模一樣,身材舉止也都相同。這是怎麼回事,是雙胞姐妹嗎?他不由得回頭望去,身後那位姑娘已然不見,卻見燕屏等三女正從書房中緩步走出,一付怡然自得胸有成竹的樣子。」別找了,你剛才看見的就是我。」方迎春若無其事地背對著他,如蓮荷出水亭亭玉立清麗絕俗,纖纖玉手輕撫修竹似吟詩賦,又似信步閒庭獨對黃鶯。面對這住端莊文靜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姑娘,李公公如夜遇鬼魅般地恐懼起來。
燕屏這丫頭也真本事,從哪兒找來這些武芝高強的姑娘?李公公心雖疑懼但對自己的武功還是極為自信,一生之中還沒將誰放在眼裡。年幼時他也曾被譽為練武的奇才,這些丫頭們就算從娘胎裡開始習武也到不了二十年,武功再好怎能和自己五十年功夫相比。
他凝神屏息調運內力沉聲道:」姑娘身手不凡令在下佩服,還望姑娘讓開一條路在下感激不盡。」他實在不想多生事端將火向下壓了壓說道。
方迎春說道:」護國府雖非皇宮大內又非虎**龍潭,是朋友隨便出入,若不是朋友須遵從主人之意。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年紀也不小了該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聽在下一言,回去向公主賠罪聽候落,否則定會自取其辱。」
別看這裡平靜如常定是處處暗藏殺機,看來要想全身而退,不拿出點真東西來讓她們開開眼還真有點煩人。想到此李公公哈哈一笑說道:」本公公已經多年未和人過招了,姑娘一定要抻量我這把老肯頭,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請！」
他隨意拉了個架式,看似鬆鬆垮垮實則殺機盡含。枯瘦的雙手青筋暴凸,拇食中三指屈成勾狀,這就是他賴以成名能撕犀裂虎的鷹爪手。他的衣衫無風自動漸漸鼓漲起來,腦後的散也根根乍起。
方迎春面對強敵不敢大意,暗將紅砂掌功提至六重全神應敵。此時雙方相隔三丈有餘,她兩腿運功未見邁步身向前移,就像在冰上滑行一般。
李公公心下駭然,這是什麼功夫如此神奇?此時二人相距一丈有餘正好較量,他想先下手為強於是突然出手直朝方迎春肩頭抓來,其之快如同閃電一般,動前全無半點徵兆。
這一抓之力足以洞穿牛腹碎磚裂石,李公公不求有功但求能逼退對方一步把握住先機,這是他平生少有的謹慎,足見其對方迎春的重視和對自己處境的擔憂。
方迎春目光極銳反應極敏,在鷹爪將及身的剎那,沉肩避開鋒芒反手向外抓他手臂,輕描淡寫地將此殺招化解。李公公暗暗稱奇,他急曲臂回撤只聽」哧」的一聲,衣袖已被撕去一半。
搶先出手不過半招便吃了虧,李公公又驚又惱雙爪齊施連施殺手。方迎春見來勢兇猛只想將他的氣焰壓下,雙掌翻飛點、拿、托、帶，轉眼間使出了八種不同的手法,輕鬆地化解了他攻來的八種爪法。
李公公見這一輪搶攻竟未將對方逼退半步怒氣大盛,將內力提至七成,使出了多年未用的絕妙殺招,他左攫右撕喉中出類似鷹嘯的聲音。
方迎春只感到對方的內力如山般地迫來,遂以內力相抗。又見對方雙手幻出虛影數重直向自己的腹部襲來,心說偌大年紀如此不知體面,遂將雙手揚起大袖翩翩舞動,隱隱兩道紅光向下斜射以此護住腹部。
李公公此招得益於鷹蛇博殺,極是狡獪凶狠。有一次他於山中偶遇鷹蛇之戰,蒼鷹兇猛數次撲擊都被蛇兒窺得虛實巧妙躲閃並伺機反撲,十幾個回合下來戰成平手。蒼鷹在空中盤旋幾圈後又猛撲下來,在快觸蛇的瞬間它雙翅下煽穩住身形,雙腿極快地晃動。這是虛實相交的惑敵之法,蛇兒真偽難辨稍有遲疑頸部立被鷹爪攫住,鷹的另一爪立刻劃破蛇腹而大獲全勝。
類似的絕殺之技並不少見,但是在鷹爪的招術中尚無此法。他受到啟示後將此法融入到鷹爪拳中,命名為攫腹取膽。曾有許多成了名的江湖中人命喪此招之下,開膛破腹死相極慘。
男女相鬥時有許多忌諱,女人的胸腹是萬萬不能碰的,否則會被視為輕薄於身份名聲有損,多少年來已傳習成俗。李公公太監之身,久居宮中於此禁忌之念淡了些,此時情急突然施展出來使方迎春臉上泛紅,氣惱之下便以殺招相對。
李公公殺招使出見對方門戶大開全無防範心中大喜,不顧一切地全力施為。忽覺雙手如遭雷擊,也是他應變奇快硬生生將攻出的雙爪收回,他急退兩步檢視雙手,見了無異狀卻如骨折筋斷般地疼痛,心中大是駭然。
方迎春乃是極本份之人,恨他出手輕薄縱身上前雙掌齊施。李公公只見面前有兩隻蝴蝶上下翻飛令他眼花繚亂,同時寒風凜冽如刀刺骨,一時招架不住手臂上被拂了一下,立覺痛徹心腑稍有遲滯先機盡失。方迎春將他招術全部封死,將他逼得連連倒退。
她本想用紅砂掌盡快將敵擒下,怎奈府中眾人幾乎全都出來觀戰,唯恐稍有疏忽出現誤傷。這些護國府的人全都喜愛武藝,和她住在一起卻很少見她顯露武功絕學,今日有此良機誰肯錯過,僅她那招馭氣平移的平舟輕渡已使人們大開眼界。
方迎春和人動手過招,按張燕的話說就像是一位丹青聖手作畫般的隨心所欲,舉手投足皆有新意,奇招妙法層出不窮,天生就是一位武學宗師。就連張遠、李荃、梁虎這幾位大行家,都對她武學造詣之精深讚歎不已。
惡貫滿盈老天不佑,偏偏讓李公公遇見了這位剋星。他此時已是全力招架,而方迎春剛剛使出五成內力。只迫得他呼吸不暢如負千斤舉手投足皆感困難,招術也越來越遲緩。他越打越是驚悚,這位姑娘怎麼會有如此精深的武功?
李公公到底是老於江湖久經戰陣,面對強敵心中不亂。見方迎春雖是功深藝精出手並不狠辣,以為有機可乘,於招架之中右掌拚力劈出。
這一掌凌厲之極,方迎春閃身變招出掌硬接,由於事出意外她變招雖快仍是稍露瑕疵。這本在李公公的計算之中,見對方中計他心中大喜,疾出左爪在這稍縱即逝的瞬間突襲而入準準地抓住方迎春的右臂。
方迎春應變之快無人能比,手腕一翻幾乎同時也將他左小臂扣住。李公公雙爪在使用攫腹取膽的招術時被紅砂掌風掃中,此時痛感猶在但功力未減,他要以畢生修習之功力毀掉對方的手臂進而擄其為質以求全身。
李公公剛要力忽覺手臂一緊也被對方抓住暗道:就算你武功再高也不過是位愛美的小姑娘,難道也習練過鷹爪功嗎?習練過大力金剛指嗎?難道僅憑手指上的功力就能破我的硬氣功嗎?
他的乖戾之性促成了狂妄自信,明知方迎春的武功高於自己,還要找出強於對方之處以全體面。他以陰柔之力想將對方臂骨搓碎,誰知剛一用力卻如抓犀革,姑娘那柔弱的玉臂竟堅韌無比。他又以陽剛之力催動鷹爪神功,又覺柔若無骨爪上全無著力之處。
兩抓無功已知對方厲害,手臂又落人手命懸一線本應見好就收。方迎春行事從不為已甚,得饒人處定會僥人。然而他的心太過歹毒,見自己兩抓無功而對方卻仍未力以為有機可乘,他要用鷹爪功中的勾劃之技毀了對方的手臂。
李公公主意拿定,他將腳猛地一震藉以出全部功力,同時右掌拍出左爪向後掠,方迎春隨意和他對了一掌兩人同時向後躍開。
兩人對掌倒沒用多少力,李公公志在傷敵,這一掠力道極為強勁,別說是手臂就是木椽竹筒也會碎裂寸斷。
方迎春站在那裡氣定神閒,李公公卻渾身顫抖出公鴨般地嘶嚎,他的左臂已是皮開肉綻骨裂筋斷,鮮血淋漓慘不忍曙。
李公公差點暈了過去,他定了定神突然瘋般地向方迎春撲來,雙爪亂舞血點飛灑已經全無章法。如此不知進退使方迎春有些惱火,正要一掌拍出,卻見他的雙眼閃著怨毒的光。這決不是神智迷亂應有的眼神,方迎春立刻警覺起來。
萬勝山莊之戰,已成方迎春終生的教訓。她常告誡自己:無論和誰較量,稍有疏忽便會萬劫不復。所以她每戰總能心如止水冷靜不躁。今日面對強敵更不敢有絲豪大意,李公公的一舉一動皆能瞭然於胸。
李公公揮手狂舞間,突有三點極細小的蘭星悄無聲息地電射而出。方迎春早有提防,她想躲閃又恐這毒鋒針太過細小落地後尋覓不到遺下禍端。於是右手疾出一晃之下半舉過肩笑著問道:」李公公,是三枚嗎?」
在她食指和中指間正夾著三枚長有二寸的鋼針,尖鋒處三點蘭星閃爍很是耀眼。方迎春一抖手三枚鋼針插在廊柱上。
李公公自出道以來,這三枚細小的暗器還是次使用,若不是近日常做惡夢右眼皮不時跳動也不會帶在身上。他用獨門手法成倒品字形打出,上兩枚射**下一枚後先至射向心窩。兩人相距不過兩丈,這孤注一擲用的力道極足,就是大羅金仙也難逃此厄。
人怎麼會有這種能為?李公公看看方迎春又看看廊樁上的三枚暗器甚至有些毛骨悚然,他連失心瘋都忘了裝驚懼地一步步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