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參加夜宴的都是女眷。各自之間說說笑笑。太后居中在主位上坐下。在侍女捧來的赤金雲子盆中浸過了手。方才笑著開口道。「今夜乃是哀家的家宴。你們既來之則安之。不必有皇家婦人那些禮數。喜歡吃什麼就吃什麼。若是有什麼想玩的。只管和哀家說。哀家也會讓你們玩的痛快……」
瑞晗獨自在末席不起眼地方坐了下來。一來她的自己的身子已經不方便和大家擠到一塊坐。再者她也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今天的宴會。明顯是個玉檀和肅王舉辦的。自己要學會識趣。說的太多就是錯。做的太多更是錯。
太后身旁最顯眼的地方。坐著的卻是玉檀和瑞雪。因為皇后隨皇上下江南微服私訪。所以坐在玉檀下手的。便是後宮之中分位最高的賢貴妃。
瑞雪平時就是個最愛出風頭的人。如今見自己坐在了太后的身旁。更是覺得自己高人一等。此時她姍姍然站起身來。捧起酒盞笑道。「今天雖然是太后娘娘的家宴。到底是玉檀妹妹和肅王大喜的日子。臣婦率外命婦們。向太后和玉檀妹妹進一杯。祝太后娘娘萬壽無疆。玉檀妹妹芳華永駐。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瑞雪的相公如今已經官至刑部尚書。雖說是個大官。到底還不是統領百官。而且在幾位尚書的夫人中。瑞雪的資歷又是最輕。人們看在皇后和馬致遠的面上。人人都笑臉相迎。尊她為大。但心裡卻都不知是怎樣的鄙夷。
偏偏瑞雪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見沒人反駁的她的話。更加得意。「玉檀妹妹現在最主要的是抓緊給肅王生個兒子。一個郎才一個女貌……」一邊說。瑞雪一邊比劃著。鵝黃的宮裝配上千葉簪金的大牡丹翠花。大有將宮中一切女眷都比下去的意思。
「不知道。還以為她是當今皇后呢……」站在瑞晗身後的敏兒。忍不住尖刻的小聲嘟囔著。「她還是娘娘的姐姐呢。說話卻是一點都不向著娘娘。反倒處處和娘娘作對……」
瑞晗知道敏兒說的是實情。但這話卻又很是不妥。偷偷瞄了一眼。低聲呵斥道。「敏兒。不要瞎說。這裡可是皇宮。」
敏兒聽了。不滿的撇撇嘴。明明娘娘都已經受了那麼大的委屈。還要在這裡強顏歡笑……哎……敏兒長長的歎了口氣。
這一聲歎息。引來了玉檀的目光。再看向瑞雪的臉也微微漲紅。不知是否是因為敏兒的話。但她心中覺得有太后為她撐腰。並不將敏兒的話放在心上。
果然。坐在一旁的玉檀微微動了動身子。心不在焉的答道。「錢夫人……」玉檀的聲音有些慵懶。目光卻直直的看向瑞晗所在的方向。「你的親妹妹就坐在那裡。而且她還懷著肅王的孩子。現在最怕的就是心情波動。所以你還是慎言的好……」
瑞雪頓時臉紅。她沒想到自己替玉檀說話。反倒換回玉檀的一番羞辱。站在那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錢夫人……」玉檀的目光絲毫沒有轉移。「我和瑞晗妹妹共侍一夫。該是和睦相處不是嗎。」
說著。玉檀換上一張笑臉。轉向太后。「太后娘娘。玉檀還記得你曾經教育過我說。女人之間。萬萬不可有過分的妒忌之心。若是有了妒忌之心。家中就會不安寧……」
太后微微點頭。看了看瑞雪。眼中掠過一絲厭惡的神情。「咱們光是吃吃喝喝倒也沒意思。不如玩點什麼吧。」
太后的話音剛落。在座的女眷們都紛紛商議該玩些什麼。平日裡。她們的生活多半都是悶悶不樂。難得有一次機會。每個人都想在太后面前表現一番。
剛剛覺得丟了面子的瑞雪。似乎有找到了展示自己的機會。只聽剛剛坐下的她忽然開口。「太后娘娘。既然你覺得咱們枯坐飲酒。不如就讓臣婦們行酒令……擊鼓傳花。若花落誰處。誰人便表演個技藝。就獻技以博娘娘們一樂。太后娘娘以為如何。」
太后微微含笑道。「哀家覺得倒是個不錯的注意。玉檀你覺得呢。」
玉檀笑面相迎。乖巧可愛。「玉檀覺得錢夫人這個注意不錯。玉檀聽說華夏女子各個都是多才多藝。這次玉檀也能開開眼界了……」
瑞雪見太后支持。膽子就更加大了起來。轉身便笑著對身旁的賢貴妃說道:「臣婦到底還是身份卑微。萬萬不敢自居。還請貴妃娘娘來做個令官。與我們評判評判如何。」
賢貴妃也是一笑答應。宮中難得有這樣樂呵的時候。她自然也是願意湊這個熱鬧。自有宮女送來了銀絲編成的羊皮小鼓和金瓜小錘。又取了一朵碩大艷麗的絲絨芙蓉花。
未等開始。太后又發話了。「咱們可是有話要說在前面。輪到誰。誰就要大大方方的出來。忸忸怩怩可就沒意思了……」
「是。」眾夫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賢貴妃轉過身去。只聽她手起錘落。鼓聲叮咚而響。眾人皆是急急忙忙的傳花。這一輪花傳到了瑞雪手上。
眾人都還在詫異之中。太后卻是第一個拍手笑了起來。「瑞雪呀。什麼叫作繭自縛。現在你可知道了吧。偏偏是你要玩。這第一個可就找到你頭上了。你自己說說。準備給我們大家表演點什麼呢。」
瑞雪不換不忙的站起身。將那絲絨大花放到一邊。一邊笑一邊緩步往太后身前走。「太后娘娘知道瑞雪是最笨的了。可是不通什麼詩詞歌賦。那琴曲更是不行。唯有舞蹈還算是略通一點。臣婦就給太后娘娘跳個舞吧。還請太后娘娘笑納。」
聽瑞雪這麼說。瑞晗不免撇了撇嘴。瑞雪說是「略通」。實在是太過謙虛。雖然她和瑞雪生活的時間不長。但瑞雪最擅長便是舞蹈這件事情。乃是不爭的事實。為此韓韻還特意為她請了舞蹈老師。
果然。瑞雪換上了一身舞衣。衣上金鈴微微一動。便清越而響。她踏著鈴聲起舞。一曲羽衣舞。如風拂楊柳。時而似江河風回曲折。凝了清澈之光。
一曲舞畢。瑞雪整理了舞衣重回座上。眾人盡皆如癡如醉。紛紛為她風采而折倒。更多人心中對她倒是有了幾分敬意。之前只以為她是個繡花枕頭。如今看來倒是個有些本事的人。想著。再瞧向瑞雪的眼光都多了幾分刮目之意。
坐在高位的太后更是頻頻向她點頭。深深讚許她的舞技。滿臉春風的笑道。「瑞雪的舞姿果然能動四方。哀家可算是飽了眼福。哀家記得你小時候。哀家也看過你的舞蹈。現在看看。瑞雪真是個天賦極佳的孩子。為此。哀家就該敬你一杯。」太后舉起了酒盞。輕輕啜了一口。
「我也是該敬錢夫人一杯。」玉檀也笑著舉起酒杯。她笑著轉向太后。「太后娘娘。玉檀才是大開眼界呢。沒想到華夏女子的舞蹈竟是這麼好看……」
說話間。鼓聲叮咚又起。絲絨花在各人手中傳動。眼見這殿前獻技乃是露臉的一個好機會。許多身懷歌舞之技的貴婦都不免精神振奮。有意一展絕技。
期盼之間。瑞晗似乎隱約聽見鼓點中極輕微的金鈴聲響。鼓聲止時。這絲絨的大芙蓉花卻是恰好傳到了玉檀的桌上。瑞晗幾乎懷疑自己聽錯。去看向賢貴妃時。卻見賢貴妃恰恰轉過身來。含笑看著席上眾人。神色溫柔婉麗。如常一般。
玉檀頓時面有不愉。她身份不比往日。不單單是名正言順的肅王妃。更是堂堂的高麗公主。怎能在大殿上獻技給眾位命婦。若是獻技。高麗王室的臉面也怕是被她丟盡了。
坐在一旁的瑞雪反應也快。哈哈笑道。「這花也眷戀美人。故而有意留在玉檀妹妹手中吧。卻也不能浪費了花兒的美意。不如讓玉檀妹妹做個出題官。下一場這花落到誰人手中。就需要完成由玉檀妹妹出的題吧。」
太后微笑著看著瑞雪。顯然對她的靈機應變很是滿意。玉檀的臉色也舒緩了很多。看向瑞雪的眼光多了幾分不同。在座的其她婦人也都是附議叫好。
瑞雪的表現也讓瑞晗略微有些吃驚。之前的她可不是這樣的。在瑞晗的印象中。瑞雪一直是個嬌蠻跋扈的人。
賢貴妃含笑擊鼓。鼓聲密密匝匝。如同初春的雨點般均勻悅耳。瑞晗留神去聽那金鈴之聲。果然金鈴輕輕響了一響。鼓聲瞬時而止。這絲絨大花卻是落到自己手中。
瑞雪輕聲一笑。眉目間卻無不嘲諷的說道:「妹妹這麼不甘落後哦。玉檀妹妹剛剛得了花。你現在就迫不及待的搶去了。不過妹妹深得肅王的寵愛。一定是過人之處了……」
此言未盡。眾人都是一臉曖昧的竊笑之意。便是拿著金瓜錘回到自己座上的賢貴妃也是雙肩輕聳。露出一絲不屑之色。
瑞晗大是窘迫。她和肅王之間的事情。早就成了皇室中半公開的秘密。她心中只覺得羞憤難當。瑞雪果然是睚眥必報。瑞晗默默地想。卻尋不出什麼來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