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晚,依然透露出微微地寒意,天空中,月亮還是一如既往地發出光芒,把明亮和柔和傾灑到地面上。獨自在陌生的世界中,對小依的擔憂之情猛然襲上瑞晗的心頭,如同明鏡鎖秋霜揮之不去。佛說:「情生癡,情生愁。」縱然是神,心頭有了情,便再也灑脫不起來……
見朵兒將沐浴盆端了進來,瑞晗將紛雜的心情收起來,現在可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就是掉腦袋的。
想到這裡,瑞晗的眼神冷了幾分,冷聲打發朵兒下去休息後,瑞晗脫掉衣服,望著冒著熱氣的水,歎了口氣,緩緩地踏入到沐浴盆中,一點點向水中滑去。
她擁有著比一般人多得多瀕臨死亡的經歷,所以無論面對什麼樣的情況,瑞晗都是懷著可以渴求生存的心去戰鬥。今晚去見韓韻,表面上看是瑞晗贏得了勝利,可實際上並不是這樣。
在鎮住韓韻,讓她不敢輕舉妄動的同時,瑞晗也將自己的底牌亮了出來,也許今天的行動會更加堅定韓韻除掉自己的決心。第一次交鋒,瑞晗就知道她的對手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她必須設想出韓韻各種出牌的可能性,然後一一加以應對才行。
猛然間,瑞希的身影蹦進了瑞晗的腦海,她覺得自己似乎應該好好利用一下這個「妹妹」。既然馬府上下如此相信那個預言,瑞希在馬府中的地位應該是排在第三位的。將三個孩子加以比較的話,韓韻以後最有可能依靠的就是瑞希。如果是這個樣子,她就必須將自己的生活與瑞希緊密聯繫起來才可以。
瑞晗一邊想著,一邊不斷地滑向水底,這是她的習慣,她喜歡把自己都隱藏在水底。
可剛滑到一多半,她就從水中猛地站了起來,靜靜地立在那裡,豎起耳朵似乎在傾聽著什麼……
接著她躡手躡腳地從沐浴盆中走出來,隨手扯過一件衣服穿在還未來得及擦拭的身上,貼著牆壁,慢慢地向門邊移動。此時任何一個動作的失調,都可能發出聲音,如果那樣瑞晗之前所做努力都將化為烏有。
瑞晗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個細小的動作上,小心地控制著身上的每一處肌肉,讓身體盡可能舒展地貼著牆面,不發出一點聲音。閉上眼,深呼一口氣,輕輕地將門打開。瑞晗用最快地速度跳到清秋居前的空地,仰頭環顧,一道黑影從她屋頂,向月貞的屋頂跳去,又落入馬府花園的草木樹叢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瑞晗無奈地搖搖頭,還是沒有看到那個人的樣子,她歪著頭站在空地上思考著,會是什麼人呢?到底是什麼人會對自己這個要身份沒身份,要能力沒能力的人有所企圖?
瑞晗十分慶幸自己第一時間發現了黑暗中的偷窺之人,否則後果不可預料。
大概是被瑞晗弄出的響聲驚動了,月貞和朵兒穿著內衣,急匆匆的從房間裡跑了出來,只看了瑞晗一眼,她們全都驚在那裡,說不出一句話來,望著大眼瞪小眼的主僕二人,瑞晗好像也想起什麼,低頭去看。
在月光的陰影下自己只穿了一件紗衣,那蟬翼般的薄紗將她裸露的身體遮蓋著,不過因為沒有擦身子的緣故,薄紗緊緊地貼在她的身上,若隱若現地露出些許私隱。
不等月貞發問,瑞晗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月貞和朵兒緊接著也跟了一進來,互相對視了一眼,還是月貞先開了口:
「瑞晗呀,你這是怎麼了?」月貞小心地說著。瑞晗的這兩日的反常行為,朵兒已經和她說過了,為了穩妥,月貞決定還是先不責備瑞晗不合禮法的行為。
瑞晗轉過身,臉上帶著淡淡地笑容,恭敬地說:「娘,瑞晗房上的瓦片不停的亂響,瑞晗害怕是賊人,一時情急就衝了出去。冷靜下來想想,也許是一直淘氣的小貓,驚動了娘,是瑞晗的過錯。」
月貞臉上閃過一絲擔憂,難道瑞晗真的是在水裡泡得太久,把腦子給泡壞了?要是真是賊人,她跑出去豈不是白白送死?
「朵兒,你快扶夫人回去休息,我沒事的。」瑞晗扶住月貞的手,也不看月貞的反應,就將她往門外送。
月貞連忙掙開她的手,「你不要穿成這樣跑來跑去,洗過澡就早點休息吧。」月貞的語氣裡透露出了一絲嚴厲,說完不在看瑞晗,在她心中,還是之前的瑞晗乖巧可愛。
本來在月貞的眼中,祖宗禮法是最重要的,況且瑞晗從來沒有這樣放肆過,看來明日真要去廟上求支籤才行。在朵兒的攙扶下,月貞邊往臥室走,一邊胡思亂想著。
月貞的身影剛從瑞晗視野中消失,她就砰地一聲將門關上,陰沉著臉,脫掉早已乾透的薄紗衣服,走進沐浴盆,仍舊將自己一點點地埋入已是冰涼的水中。
不能慌亂!不能慌亂!瑞晗不斷地提醒自己,只有冷靜才能正確地做出分析。
在水裡待了一小會兒,瑞晗拖著疲憊的身體從沐浴盆裡走了出來,胡亂地擦了擦身子,將自己狠狠地摔在床上,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明天上午就要去找瑞希,腦子裡模糊地思考著,瑞晗漸漸地睡著了。
清晨的魚肚白浮現在東方了,馬府早上的寧靜在下人準備早膳的忙碌中被打破。朵兒很準時的來為瑞晗洗漱,清秋居只有她一個下人,因此朵兒每日的清晨顯得更加忙碌。
「以後早上,你不用特意到我了伺候了。」看著朵兒手忙腳亂的樣子,瑞晗淡淡地說,洗漱這種事情她自己完全可以自己搞定。
「小姐……」朵兒有些委屈,聲音顫抖著說:「是不是……奴婢做了什麼事情惹小姐不高興……」
「沒有!只是心疼你一個人跑來跑去。」瑞晗笑盈盈地說:「娘和我可就你這麼一個貼心的丫頭,可不能讓你累壞了……」
朵兒眼睛微紅,感激地說:「小姐……奴婢……你對奴婢……」,她太激動,一時間不知該如何組織語言。
「好了。」瑞晗微微一笑,拉住朵兒的手往外走,「今天廚房準備什麼好吃的了?我可是餓了一晚上。」
「小姐你忘了,本來為了彰顯家室和睦,每日三餐上房和下房都是要一起用的。但因為早朝的關係,馬致遠早膳是不跟韓韻、月貞一起用的,韓韻也借口生病,自己在蘭若軒用早膳,月貞不肯越禮,也將早膳改在了清秋居。
廚房要先給大夫人送去,才會給咱們送來。」朵兒小聲地說:「每次送來的也不過就是一些清粥小菜……」
「雖只是清粥小菜,不過還挺可口。」瑞晗回憶了一下,昨天的早膳說不上豐盛,可至少也有四五種可供挑選。
朵兒沒在說話,頗為擔心地看了瑞晗一眼,看來小姐是把老爺吩咐的特別加餐當成了常態,這可怎麼辦?
二人剛走進清秋居正堂,就有人跟在後面走了進來。是個穿灰衣的老婦人,弓腰駝背的,手上還拎了個食籃,口中十分不屑地說:
「二夫人可真是身份尊貴,還要讓老奴親自送來!!」說罷,冷哼地將食籃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瑞晗剛想說話,卻讓月貞給攔了下來,她向朵兒使了眼色,朵兒小心翼翼地從衣袖裡掏出幾個銅錢,放在老婦人的手中,陪著小心說:「有勞劉媽媽了,以後我去取就是了。」
「這還差不多!」劉媽媽墊了墊手裡的銅錢,白了一眼朵兒,大步走出清秋居。
朵兒將食籃打開,依次將東西拿了出來。瑞晗冷眼看著桌子上擺放的早膳,兩碗「粥」,一盤青菜豆腐,一盤鹽水毛豆。
「夫人,小姐吃飯了。」說著,朵兒遞上了碗筷。
接過朵兒遞來的碗筷,瑞晗陰著臉看著碗裡可以數出來的米粒,心中雖然早有了準備,可是沒想到情況比自己想的還要糟糕。
「快吃吧!」月貞的聲音打斷了瑞晗的沉思,「吃過之後要跟著娘一起做女紅呢。」
剛喝了一口粥的瑞晗,差點沒被嗆到,做女紅?自己長這麼大,好像連針都沒摸過吧?這不是要露陷?瑞晗呆了片刻,想著脫身的辦法。
「瑞晗怎麼了?」月貞疑惑地看著瑞晗,這孩子以前可是最喜愛做女紅的。
「娘。」瑞晗含笑著說:「昨日瑞希來找我,說是希望我可以陪陪她去,我已經答應了。娘不是說不可失信於人……」
「你去就是,這女紅也不著急。」月貞微笑著說道,一邊說,還一邊往瑞晗的碗裡夾著青菜。
吃過早膳,瑞晗問清瑞希所住秋水閣的方向,吩咐朵兒留下來陪月貞繡女紅,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可沒一會兒她又這回身來,將朵兒叫道身邊,冷聲吩咐,先不要將月錢交給吳管家。朵兒瞪著大眼睛緊張地看著瑞晗,瑞晗並未繼續解釋,轉身第二次離開清秋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