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與死也就一瞬間,眼睛一閉一睜一天就過去了,眼睛一閉不睜這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當劉秀松失去意識以為一閉不會睜的時候,卻意外現又有了自己的意識。睜開雙眼,先映入眼簾的不再是遊樂場,四周景色已經完全不同,也不是在自己的城市房子裡,城市蝸居雖然小,至少是現代化的陳設,等離子電視、變頻空調是不缺的,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不過現在的這樣子看上去卻似乎有點熟悉的感覺。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房間,分內外兩間,土屋土牆,黃褐色的牆壁裡還夾雜著斑駁的草芥,牆壁上掛著蓑衣,靠著牆邊隨意的擺放著一些破舊的農具,犁耙、鐵鍬、木叉和一些麻繩,窗戶外面掛著一串黑紅色的干辣椒,隨風飄舞,打的窗戶上的紙「啪啪」作響,不錯,是紙!而不是玻璃。
外面天氣很好,應該是春末或者夏天的樣子,陽光通過房子外的梧桐上灑下,光亮耀眼。劉秀松感覺到頭上癢癢的,他伸出手,瞪大了眼睛,愣住了!白皙可以看見青色紋路的手掌,細細的,嫩嫩的---纖細、瘦弱---絕對不是自己經常鍛煉打過籃球的大手,手腳活動間,木床「咯吱聲」作響。劉華鬆緊張起來,nnd,不是真的吧,我的老婆,我的兒子,我的家啊。他趕緊翻身起來---「咕嚕」一下直接滾落了下來,原來床很小,最多1米2寬的小床。
「大毛,你怎麼了,沒事吧?」劉秀松還沒清楚怎麼一回事,門正好推開了,那一剎那,一個少女快步跑了進來,滿臉焦急。
劉秀松還沒看清楚人長啥樣,突然頭一痛,「啊!」的一聲,暈了過去。
「大毛!醒醒!」耳邊一個溫柔的女孩的聲音,劉秀松茫然的睜開了眼睛,怎麼有人叫我的小名,「大毛」這個名字自從到了城市,沒幾個人知道這個小名了。
「姐---姐!」劉秀松看到這個瘦削柔弱的女孩在床前,不由的脫口而出。
劉秀松中間醒來過一次,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睛就看見剛才那位少女正握著他的手跪趴在他的床邊歪著,似乎有什麼煩擾著她,在睡夢中眉頭緊蹙。
劉秀松這次確認了原來是她。他撫摸著這個給自己帶來深刻記憶而又無比懷念的女孩,就是他的「姐姐」-劉秀華。
剛才突然頭暈,眼前一黑的時候,一陣記憶毫不費力的湧了出來,好像跟什麼融合了似的,雖然信息量很小,不過讓他的記憶更清晰起來。
他確信自己重生了,這正是自己小時候的樣子,正是以前曾經無比惋惜和懷念的童年,眼前這個女孩百般呵護和無比耐心的畫面就在眼前,就是他目前最親近的人。
劉秀松砸吧砸吧嘴,滿覺得苦澀,想起來了前世自己這個工作了3o年的老實人,居然也時髦了一回。
重生了,是真的重生了!
靈魂和記憶都跑過來了,原來的劉秀松不知道還在不在?前世不管怎麼說也是擁有老婆孩子的一個普通家庭,和千千萬萬個中國傳統家庭一樣,小市民有小市民的幸福。
老婆溫柔大方,實際上是跟了自己是委屈了,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工作倒是沒什麼留戀的,台灣公司的工廠雜七雜八什麼都做,卻沒一個做大的,但管理卻學了個小日本十成十,不但加班加點,還要外語熟練,幸好自己有點語言天賦,要不然工作的機會也不會這麼穩固,一做就幾十年,這輩子反正也沒什麼追求,熬到退休就算了。
前世自己庸庸碌碌,優柔寡斷,錯過了很多機會,遺憾的事更是層出不窮,這一世說什麼也要活出點樣子,不說別的,就說眼前這個劉秀華------後來才恢復了她自己的王姓,現在叫劉秀華,就是很遺憾的一件事。
前世自己青春懵懂,劉秀華後來強制被她小姑接走,後來還一直對自己念念不忘。自己當時只是是一個叛逆少年,自尊敏感,連她在內的所有王家人都怨恨上了,自然一直有多遠躲多遠,以至於一直有時間,機會見卻沒再沒有見過面。直至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聽到了她嫁給了另外一個大家族的的嫡系繼承人,此人官途初期倒也順利,後來做了市委書記之後屢犯錯誤,生活作風糜爛,後來她也鬱鬱自殺。自己因為心裡複雜,雖心裡關注著她,卻只是歎息了半響。在聽到她出嫁的那段時間,雖然鬱鬱難平,但也沒什麼感到太意外。直到後來,劉秀華輾轉托人秘密留給了自己的一套住房,才知道原來她一直都愛護關注著自己,現在想起來還真是薄涼。要不是她留給自己的房子賣掉還了欠債,又買了個小房,自己根本連立足之地都沒有,現在想來她對自己絕對是「恩重如山」。
前世很多事情都記不起來,但現在關於劉秀華的事情卻脈絡無比清晰,難道說自己回來是為了報恩,還是還債?不過既然重活了,那說什麼也要改變這一切!
「大毛,別嚇姐姐,怎麼了?」劉秀松在回憶的同時用力的握住了劉秀華略帶乾澀的小手,指掌間感受到微微的小繭。劉秀華也感受到了劉秀松不同以往的態度,雖然才只有13歲,可心思細膩,從他用力抓住自己的手的表情,還感受到了他心胸裡的凶戾,好像面對著一隻餓狼。
「姐姐,我都好了,沒事了。」長長的睫毛下,劉秀華那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漆黑的瞳仁裡映著劉秀松呆呆的樣子,慌亂的神情一表無遺。劉秀松感覺到不對,趕緊鬆開了一半,卻不是放開,而是輕輕的撫了上去,同時開口安慰道。
「大毛,你別嚇姐姐啊,都說了不讓你去爬樹,你還非要爭強好勝爬那麼高,三伢子那什麼樣人,什麼體格,你什麼身體,白楊樹滑不溜手,幸好你掉到了柴禾垛上,不然哪還命在啊?」劉秀華後怕不已,自己出去幫姐姐劉秀環置辦備嫁的東西,聽到了劉秀松墜落的消息,馬上趕了回來,守了一天一夜,現在看劉秀松突然好了,又著急的責罵起來。
別看她很凶,現在劉秀松卻感覺這個姐姐對自己好的很,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現在應該是1975年,他到前一世還都記得自己的這個經歷,自己聽了三伢子的挑唆,說自己這個「野孩子」,沒膽量,打賭看誰爬樹爬得高,結果自己一個失手,從白楊樹上掉下,險死逃生,姐姐對自己又是「呵斥」,也是從這個時候起對這個姐姐開始厭煩,後來又生了她小姑接她走的時候沒帶上自己,更加怨恨。
現在想來也是人之常情,人家姑媽來接自己的孩子,自己算是哪根蔥?不過劉秀松對劉秀華的姑媽王紅英絕對沒有好印象,劉秀華的那個婚姻就是她來撮合的,可以說是害死劉秀華的最大幫兇。
劉秀松知道三伢子所說的「野孩子」是農村裡的說法,實際上就是有人生沒人養。
不過前世自己對這個身份始終不能釋懷,可以說是深惡痛絕,也就刻意迴避。
直到很久成人之後,才知道自己父母絕對是個英雄。當時1956年到1968年了數次大水,最大的一次是在1968年,為了保住集體的糧庫,作為護糧員的父親堅守不退,當時形勢危急,父親片刻不離,母親只好趟水送飯,後來一起被困,終因洪水太大,整個糧庫都被洪水沖散,父母下落不明,自己也就成了孤兒。當時公社還是有很多人對此耿耿於懷,那個時候的糧食比黃金還珍貴,要知道「三年自然災害」餓死了多少人,大家都被沒糧食嚇怕了,這個事情公社裡不會公開說什麼,確實失去了糧食,所以父母也沒落個什麼好,自然也沒什麼榮譽。
劉秀松一直笑著看這個劉秀華蹙眉跳腳的走來走去,數落自己個不停,雖然前世很不喜歡聽,現在看著卻很親切,看到她輕聲細語的,雲淡風輕的,根本算不上責罵。他一邊看著自己的小胳膊細腿,身體到現在都還沒怎麼育,雖然已經1o歲了,看起來還很小。劉秀華雖然穿著帶著補丁的藍花布衣服,黑色布鞋,鞋底打了一層輪胎皮,純正的村姑打扮,跟前世的高雅淑女形象差距極大。劉秀松就「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露出了剛換的半截牙齒。
劉秀華也不是真的責罵,也就是趁機說道說道,看著劉秀松那換的牙齒缺了幾顆的樣子,非常滑稽。在當時的環境下,農村的環境也非常淳樸,娛樂也相當的簡單,按照現在的說法叫笑點很低。
現在劉秀華看著劉秀松的豁口牙齒,就忍耐不住,笑了起來。
「走了,我們去吃飯吧,早上小環姐下了圩子,抓了幾隻嘎牙子燉了,還掏了一條黃鱔熬了湯,給你補補身子。」劉秀華說著還用小舌頭舔舐了下乾裂嘴唇,記憶中確實沒有多少機會可以吃到這種魚鮮,雖然家就住在湖邊,但年齡太小,沒有多少機會抓魚,要知道當時的農村只能養豬和養雞,平時靠糧票和工分,逢年過節,紅白喜事的錢就只能從雞屁股和豬身上得了。
生病的話,成年勞力還好說,村裡為了照顧,一般都會讓衛生員給看一下,孩子如果一旦生病,基本上就是抗過去就過去了,扛不過去就夭了。
湖魚和河魚由於不在公社統籌之列,所以湖邊人只能靠湖吃湖,加點營養就是下湖摸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