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與此同時。孟回的眸子。也凝在了她的身上。
然後。他微微皺了一下眉。眸底幽深。
兩人相視。連舟男孩子氣地揉揉鼻子。頓感自己多餘了。
突然間。一陣噁心的感覺在胃中翻湧後直衝喉嚨。連舟忍不住想吐。摀住嘴便從畫舫廳的偏門衝向外面。她靠在欄杆上。湖風吹著她清瘦的臉。她摀住肚子。乾嘔了幾聲。最後實在吐不出來。她咬著嘴唇。很痛苦的樣子。
身後。孟回也追了出來。
連舟聽見腳步聲。頓時有一種無力的感覺。
他……會不會誤會什麼啊。
會不會以為她是見不得他望別的女孩子。而發脾氣跑了出來。
孟回扶起連舟的身子。笑得揶揄：「宋蓮舟。告訴我。你是真的不舒服。還是裝的。」
連舟甩了他一記大白眼：「你說呢。」
「裝的可能性比較大。」
「……」
孟回將下巴抵在她柔軟的髮絲間：「你是在吃醋。」
果然。她被誤會了。
連舟推他：「如果我說沒有呢。」
他不動：「這一定是謊話。」
「你真有自信。」
他笑得謙和：「謬讚了。」
「你走開。」連舟突然發了狠地推他。
胃裡那種排山倒海的感覺又上來了。她還沒缺德到要吐他一身。
孟回卻箍住她柔軟纖細的腰肢。話語裡融著一絲寵溺：「真是匹野馬。」
他緩緩道：「那個花瓔。我感覺在哪裡見過。」
他的環抱溫暖如海。淡雅的蓮花香漸漸抹平了她胃裡的不適。連舟悶聲問：「所以。」
「所以我剛剛才會望她。」
連舟無力了。她至於這麼小氣嗎。他就瞧了花瓔一眼。她會這麼耿耿於懷。
很久以後連舟才會明白。有一種愛是小心翼翼的。這樣的謹慎細微出乎的。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毫無保留的呵護。
孟回低聲喃喃：「我確定我以前見過她。但卻實在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她。」
連舟幽幽道：「在夢裡吧。」
孟回聞言卻笑了。他放開了環住她腰的手。輕敲了一下少女的腦袋。道：「還說沒吃醋。」
連舟心裡頓時奔騰著千軍萬馬。天地良心。這句「在夢裡吧」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怎麼……像是吃醋的話呢。
正在此時。音樂聲裊裊飄起。兩名雙生女子一人彈古箏。一人吹玉笛。樂聲融合。獨有一味雅趣。吹出來的曲子細膩綿長。卻又含著幾分熱烈。幾分妖冶。
眾人將目光紛紛投到紅衣女子身上。她臉上掛著淺淺笑意。樂聲響得歡暢。她卻一步也未曾動。
眾人凝眉：「花姑娘這是……」
花瓔用手撫了撫臉上微微捲曲的墨發。唇瓣微張。道：「現在就跳。客人可還沒來全呢。」
音樂聲應聲而停。紅衣女子隨即轉身。留給人一個無限美好的背影。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她要幹什麼。
花瓔緩緩走出畫舫廳。腳上環著的鈴鐺叮鈴作響。悠悠揚揚。宛如天籟。
甲板之上。她在兩個男裝打扮的人面前站定。微微欠身：「不知花瓔可有這個榮幸。請兩位公子入座。待看花瓔一舞。」
連舟望著這個花朵般嬌艷的女子。臉上噙著淺笑。心裡卻是在暗中思索。盛傳這花瓔可是凌陽名妓。一舞天下難求。她如今這般說話。眉眼低順。可讓連舟有些小驚嚇。她這麼邀人看舞。真的是很丟身份的一件事。
孟回淡淡道：「孟某不才。不懂欣賞。在這外面吹吹夜風便好。不意擾了諸位的興致。」
花瓔是凌陽城多少貴族子弟夢寐以求的女子。追捧她的人猶如過江之鯽。如今她斂去嬌氣。莫名這般低了眉。順了眼。卻被孟回於淡淡一笑中推拒門外。
花瓔並無悲慼之態。廣袖舒展間她一派從容：「花瓔今天。只為一人而舞。若是那人卻之不觀。那舞。又怎成舞。」
連舟低於孟回。卻比花瓔要高上些許。她一襲紫衫站在那裡。心裡湧過一絲古怪的情緒。這女子。是在向孟回。赤。裸。裸地表白啊。
先前連舟還埋怨孟回不懂風月。冷冽得半點不通人情味。現在她忽然覺得。孟回這樣。真帥。真有風格。
連舟側頭看向孟回。高挺的鼻樑之下他嘴唇微抿。近乎完美的側臉弧度亂人眼神。略微沉思的模樣更給他添了幾分靜致風韻。
孟回微微瞇了瞇眸子。重又復波瀾不驚：「此世間懂舞之人甚多。姑娘焉知你舞不成風雅。一人卻之不觀。卻有千萬人渴慕姑娘之舞姿。姑娘何必局限這一方風景。而裹步不前。」
看似言辭懇切實則輕描淡寫。嘴角若有若無噙著一抹淡笑。標準的孟回式回答。
連舟暗想。以她對孟回的瞭解。他委婉示意而未直言拒絕。已經算是很人性化了。
花瓔嘴角掠過一絲倉促的笑。隨即將頭微微一側。明眸對著連舟。聲音如鶯：「公子也是這般想的麼。」
連舟微微訝異。花瓔眨動眼睛。微抬螓首望向一襲男裝的連舟。見連舟遲遲不答。她似有焦急之色。青蔥十指拽住連舟的袖子。無意中擦過連舟的手。
道：「公子真如此不待見花瓔麼。」
許是知道自己行為失禮。花瓔連忙移開了手。
連舟見她明眸含情。直勾勾地望著自己。心裡頓時有千軍萬馬奔騰而過。她哭笑不得。這是什麼狀況嘛。
孟回恍有所悟。淡淡地掃了連舟一眼。
連舟望著孟回那看好戲的表情。秀眉輕輕蹙起。隨後彎彎唇角。男孩子氣地將手肘搭在孟回肩上。湊到他耳邊輕聲說：「哥們。人家看上的可是我呢。弄了半天原來都是你在自作多情。呵呵。」
孟回不語。一雙眸子卻含著笑意。如星辰閃爍。
連舟頓時覺得自己的行為好幼稚。
她悻悻地將手縮回。想開口跟花瓔說她是女的。見到花瓔衣如燭火。膚勝白雪。眼角眉梢似是而非匿著幾**人的媚態。不由撇了撇嘴。壓低嗓音扮男兒態：「姑娘你……」
是了。孟回跟沈道陽坦言自己是女子的身份。但是花瓔並不知情。
花瓔見連舟要說話。不知出於何種心態連忙打斷她。道：「公子願不願意。進得畫舫去呢。」
連舟望著花瓔那一雙能掐得出水來的眸子。心裡頓時湧上一種非常複雜的感覺。她展眉笑道：「美人相邀。自然願意。」
說罷連舟側頭望向孟回。笑容明亮：「進去吧。」
孟回頗有些無奈地皺眉。喃聲道：「小野馬。」
畫舫廳內。管弦聲聲。女子紅衣翩然。睡鳳眼眸如醒似睡。步步如蓮。旋轉。翻飛。一舉一動間儘是恍非人世的瑰麗。
正在這時。一個僕人悄悄快步走來。附耳在沈道陽旁邊。說了幾乎話。沈道陽立刻臉色大變。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拔高了一個調。
連舟微微抿著唇角。望向沈道陽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