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舟芬芳的氣息吐露在男子的頸項上。她身體軟得像是楊柳。環住男子脖子的手帶著誘人的熱量。她輕啟小嘴:「我累了。坐你身上舒服些。」
孟回別過臉去:「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她扳過男子的臉。笑靨如花:「孟回。都到這種程度了。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思。」她的小手撫在孟回的臉上。舔舔嘴唇。狀似哀怨地說。「到底是我太失敗了呢。還是你。」她露出小半截舌頭。隨後笑道。「不舉。」
不舉。
對男人而言。再沒有這句話比更有殺傷力的話了。孟回低聲道:「宋蓮舟。你是在挑戰我的極限。我已經給夠你機會了。」
見已成功挑起男子的欲。望。連舟絲毫沒有慌張之色。她靈巧一縮。就從孟回懷裡逃了出來。孟回正要起身。馬車卻忽然停住。宗崎撩開馬車的布幔。對孟回說:「少爺。集市到了。」
連舟趕緊溜下了馬車。宗崎見自家少爺臉色有些不對勁。不由擔心地問道:「少爺。你怎麼了。是不是受了風寒。」
見孟回不答。宗崎扭頭望向身邊的少女:「宋姑娘。少爺怎麼了。」
連舟捂著肚子笑:「他啊。他……」見孟回一雙寒惻惻的眸子盯著她。連舟笑得直不起腰來:「你自己問他吧。」
孟回從馬車上下來。臉上淡然之色盡失。眸子深如寒潭。連舟吐吐舌頭。湊近他道:「生氣了。」
孟回似笑非笑地望著她:「你說呢。」
「開個玩笑而已嘛。不帶這麼小氣的。」
連舟斂下笑容。嘟著唇道。
孟回見她不再笑意盎然。於是動了動唇:「算了。下不為例。」
連舟臉上綻開笑容。孟回見她笑。心裡也泛開喜悅。雖然自己忍得苦。可是只要她笑。讓她欺負欺負。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她好久沒有在自己面前笑得這麼開心了。
孟回這般想著。可瞬間連舟就垮下了臉。像是朵快萎了的花:「好沒個性啊。這麼快就原諒我了。要我是個男人。被女的這樣戲弄。非扒了她的皮不可。這麼快就不計較了。一點勁也沒有……」
孟回抽了抽唇角。隨後平靜道:「是啊。我是很沒勁啊。」
扒了你的皮是吧。他暗笑。這可是你說的。
等著吧。宋蓮舟。等一下。有你好看的。
凌陽不似昱都那般地處天子腳下。這裡的宵禁也不像昱都那般嚴格。即便是夜晚。這裡依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更何況現在華燈初上。正是行街時分。
僅僅兩日。西川騎兵就被陳茂打得一去千里。本以為必輸於西川的土地被保全。凌陽的百姓帶著無法言說的喜悅之情。在夜空上燃起了煙花。有些風流人士在湖中行船。花燈閃爍。整個凌陽城宛如在過佳節一般。
大街上人來人往。連舟一襲丁香色男裝。淡淡的紫色讓她皮膚看起來宛如象牙般潔白剔透。孟回荼白色長衫。頭戴鑲金白玉冠。手執折扇。衣衫翩翩。儼然是俊美倜儻的貴公子。不時有女子側目。頻頻打量他們。
就連沿街的小販。都忍不住對孟回時時側目。
他眼神淡然。舉止間宛如士子般清華。又似謫仙般高雅。面容精緻。身段頎長。十分俊美出眾。想讓人忽視也難。
天際煙火璀璨。連舟張唇:「孟回。我走在你身邊。怎麼感覺像個小廝。」連舟雖然面容精緻漂亮。但身體瘦小。衣衫素雅。比孟回矮了一大截。看起來。倒真像是孟回身邊的書僮。
孟回轉頭。面容如玉:「有嗎。」
「真有。」
孟回牽過她的手。似笑非笑:「這樣還像嗎。」
連舟抽抽唇角:「不像小廝。很像基友。」
煙火升天。巨大的禮炮聲響起。孟回側過頭來。問:「你說什麼。」
連舟想著古代是沒有基友這一稱呼的。於是道:「不像你小廝。倒像你豢養的孌童。」
然後。連舟看見孟回的眼睛不可抑制地黯淡下去。像是燃到極致的煙火。一層層。一寸寸湮滅。
孟回鬆開了連舟的手。語氣淡漠:「這樣啊。」
連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難道。她暗自揣測。讓孟回這麼敏感的。是孌童這個詞。
為什麼呢。
還沒待她細想明白。集市上陡然傳來一陣喊聲:「讓開。」
連舟朝聲源地望過去。只見一人騎馬揮鞭。迎面趕來。隨著人潮移動。她和孟回也被衝散。縱目人海。她已尋不到他了。
眼下不是慌張時刻。她暗暗記住了來時的路。即便沒有孟回。她也可以走回孟回在凌陽的宅子。
心裡忽的有些猶疑。現在其實是一個很好的離開時機。她要不要趁機。逃離這裡。
孟回他。真的會是她可以依靠一輩子的良人嗎。
他有太多的秘密。若非生死時刻。他根本不會對她提起。很多事情都要她費心思猜。時日久了。會累。會倦。
況且。以前發生的種種。真的可以一筆勾銷嗎。
「宋蓮舟。」連舟聽到喊聲。驀然抬起腦袋。只見凌陽街頭一小酒館的桌子上。男子白衣如雪。不顧形象地站在那裡。四顧張望。大聲呼喊著她的名字。
他的臉上佈滿了細密的汗。很緊張的樣子。他一改先前從容的姿態。急迫得像個孩子。
連舟愣了愣。那句「孟回」突然就鯁在了喉嚨裡。她張了張口。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什麼時候。她變得這麼重要了呢。可以讓這個素來淡漠的男子。戀戀不放。
頭頂煙花絢爛。連舟平復了一下心情。而後仰起修長如玉的頸項。
嘴唇微張。似是想呼喚出口。卻見男子幽深的眸子朝她望過來。依舊是淡淡的微笑。眼裡卻是山水墨畫般的柔和:「原來你在那裡。」
週遭的聲音像江水一樣浩浩湯湯。把他們隔在河的兩岸。他白衣孤辰。涉水而來。衣擺掃過地面。像是開了朵朵白蓮。一朵幻滅。下一朵綻放明艷。
孟回走過來。輕輕牽起連舟的手。他笑得清淺:「我還以為。你這匹野馬。會趁這個機會偷偷跑離這裡。」
連舟愕然。抿唇。無言。
湖裡很多小船。畫舫游弋。不肯錯付熱鬧盛景。上晟本就詩風極重。船間偶有詩句逸出。散在盈盈夜風中。好不柔和。
宗崎解開船繩。孟回朝連舟道:「上去吧。」
面前是一艘平常大小的船隻。船頭船尾上釣了美麗的淡紫色花燈。船身搖晃。花燈輕展。宛如少女夢幻曼妙的裙擺。船很精緻。軒窗上隱約可見蓮花的暗紋。從微微洞開的窗子往裡望去。牆壁上可見一副墨畫。畫上筆墨丹青。描了幾朵搖曳的淡粉蓮花。
蓮花悠揚。舟自橫渡。
蓮。舟。
連舟側首:「你準備的。」
孟回淡淡道:「叫宗崎去租的船。」
「哦。」
「少爺。這明明是您……」
「嗯。明明是我什麼。」
淡淡的眼神望向宗崎。宗崎忽然噤聲。明明是您自己設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