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宋蓮舟,我就知道你還活著,」
這個平日天高雲淡,眼如深潭的男子,終於在這樣的時刻,直白展露自己的情感,
「嗯……」孟回懷中的人逸出了一聲痛苦的輕吟,孟回眉尖輕皺,發現他按在連舟後背的衣服染上了大朵大朵的血,懷中少女臉色蒼白,眼裡迷濛,有些失焦的混沌,
「小瓷,」
山路旁有男子的聲音傳出,唐施緊皺眉頭,從臨近的草叢旁跳了出來,那五個手下想攔已攔阻不了,便只好緊緊跟在唐施之後,
唐施虎視眈眈地盯著孟回,道:「給我放開小瓷,」
小瓷,孟回了然這是這是她出外行走的名字,但見唐施如此護著她,心裡又升騰起了一絲不快,他輕輕擁住虛軟無力的少女,淡淡的眼神中夾雜著一絲威懾:「你是何人,」
「我是他結拜大哥,」唐施挺直著腰桿,「你快放開我弟弟,」
弟弟,孟回啞然失笑,
眼見著連舟臉色越來越白,孟回不願和唐施有多牽扯,於是腳步一移,就打算往山下趕去,
唐施急了,就要往孟回懷裡搶人,此時宗崎已趕至孟回身邊,見到唐施近孟回的身,當下就拔出刀來,
孟回還未開口,懷中的少女就半睜開迷離的眸子,喃聲道:「孟回……別傷害他……唐施他……是我,是我的朋友……」
說完這句話之後,她就徹底地暈了過去,青絲散落,玉頰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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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叔叔,她怎麼樣了,」
嵇蕤一襲雪衣,臉上添了些皺紋,發白如鹽,聞言道:「沒有大礙,只是感染風寒,又兼流血過多,安心調養幾日便可,」
「可是,她已經昏睡了快兩天了,」
「無礙,她只是身子有些虛弱,不久便會醒的,」
孟回這才放緩神色,
正在這時,床上的少女緩緩地睜開了眸子,
「水……」
連舟張唇,聲音乾澀,像是緩緩流動的細沙,
孟回見連舟醒轉,眉眼間不由染上喜色,他連忙走去桌子邊,倒了杯水,他一手拿著水杯,一手扶起少女側躺的身子,把水送至少女蒼白的嘴唇邊,
連舟似是渴得緊了,大口大口地喝下去,孟回聲音輕柔:「慢點喝,別嗆著,」
連舟半睜著眼睛,視線從已空的杯子轉向孟回,唇瓣微啟:「我還要……」
嵇蕤見狀,起身拿了茶壺欲給孟回,見孟回手頭不空,於是將壺裡的茶水倒進孟回的杯子裡,杯子裡裝滿了水,連舟一口將它飲盡,
「還要嗎,」
連舟似是恢復了些力氣,睫毛輕輕抖動,烏黑的眸子全然睜開,道:「不用了,」
她將視線從孟回臉上移開,腦袋枕於孟回的胸膛之上,一雙眼睛幽深寧靜,又閃著些許難以辨清的光彩,
孟回剛想開口,眼睛瞥到嵇蕤在一側,於是消了念頭,嵇蕤明瞭孟回的心思,於是拿出毛筆,趕緊寫了一個藥方,隨後扯起意味不明的笑意,道:「老夫就不在這裡擾你們了,這是藥方單子,你派人齊了這些藥,給這位姑娘補補身子吧,」嵇蕤將單子放在桌子上,眼裡閃過莫名色澤,腳步頓了頓,隨後提起藥箱就走了出去,
「宋蓮舟,你好些了嗎,」房只剩孟回與連舟兩個人,孟回半抱著懷中的少女,低沉好聽的聲音輕響在房內,
連舟似是對他這般的柔聲感到有些意外,她望向男子精緻的下頜,抿了抿唇,終是將所有的情緒壓了下來,隨後道:「孟回,我覺得我們不該是這個樣子,」
裡她早就已經醒了,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他不顧一切衝上山來,他奮不顧身地往火裡趕去,他失態地叫著她的名字,他一點也不像她認識的他,
他應該是狠戾的,是不露形跡的決絕著的,而他們,也不可能這麼和平溫馨地相處,
聽到連舟的話,孟回微微皺眉,何其冷靜的一句話,把他所有的喜悅都漸漸冰沉下去,他道:「那我們,該是什麼樣子的,」
連舟低歎:「你應該知道的,孟回,」
她試著推開孟回的禁錮,而男子,卻抱得她緊緊,
想到了什麼,孟回問道:「那麼,那天晚上,你為什麼要站出來,喊我呢,」
連舟聽到他的話,微不可覺地皺了一下眉頭,她也在疑惑,自己為什麼要喊他呢,按理說他死了,她該高興的,他要去火中尋死,她不應該阻攔的,可為什麼,還是要從山道的草叢間跳出來,攔住他前往火中的腳步呢,
她悶聲道:「純屬頭腦發熱……」
聽到連舟的回答,孟回卻忽然間一笑,連舟感覺到他的胸腔在有力地震動,他張口,聲音像是拔節的竹子,帶著淡淡的,壓抑的昂揚:「原來是這樣啊,」
她終於沒有說,孟回,我只是不想欠你的,你死就死,可別和我扯上關係,我可不想欠你人情,
頭腦發熱……呵呵,他喜歡這個回答,
見孟回竟笑了起來,連舟感覺自己這個回答是有那麼些問題,好像只有打心眼裡掛念著某個人,才會……不顧一切到頭腦發熱吧,想到這裡,她又在心裡搖搖頭,不是,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而後皺眉:「那你為什麼要往火裡趕呢,」
她抬眸望著他,他愣了愣,笑得淡雅:「我也純屬頭腦發熱,」
聽到這句話,連舟臉上表情並無太多變化,她道:「既然我們都頭腦發熱完了,也各自不算欠誰的了,那麼孟回,你可以鬆開你的手了吧,」
「要離開,」
她嗤笑反問:「你要留我在你身邊,」
孟回見她滿臉嘲諷之意,也不怒,聲音平穩地說:「正有此意,」
連舟愣了愣,而後道:「留著我,是想對付誰呢,」她的唇角像玫瑰花一樣綻開,「是鍾離鈺,是澹台婕,或者是那個來歷不明的唐施,」
見孟回不語,她咬咬唇瓣,而後道:「或者說,你是像那個寨主一樣,太久沒有女人了,」她臉色蒼白,卻笑得像隻貓兒,
「你總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於我,」孟回的聲音很淡,
她冷笑一聲:「對於敵人,我一向是千萬層防備,」她緩緩掙開孟回的懷抱,道,「不以惡意揣度你,難道你要我以為,你是好心地只想救我,任何東西都不圖,」她繼續道,「你留下我,是因為你對我有深厚的情意在,」
反問句,譏誚的語氣,戒備的神態,
孟回淡淡地掀了掀眼皮,卻道:「如果我說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