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的目光好凶狠!「張昊的心臟「噗通。一下猛此,一沒微弱的電流倏然竄上後頸,渾身的汗毛「唰啦。一下豎起來,那感覺就好像突然對上一頭隨時準備亮出爪牙將人撕碎的猛獸一般!
這樣的氣息張昊是熟悉的,在這個世道經歷大半年的紛爭磨礪,他已經不再是後世那個表面斯文無害的職場人士,而銳變成了一個雙手沾滿鮮血、殺伐決斷拿人命不大當回事的軍頭,本身就是這一類的人了,更不要說身邊那麼多在戰陣廝殺中歷練出來的驕悍軍兵,當他們手握著槍刺準備向毫無準備、毫無抵抗力的敵人起殺戮前,便也常常會出這樣的目光,週身散出類似的氣息!
張昊身上的那股子凌厲煞氣給對方刺激的條件反射一般拋開偽裝冒出來。兩道目光與對方一觸,隨即棋逢對手一般瞬間挪開,但彼此之間卻已經有了一個鮮明的印象,都已經明瞭對方不是尋常人。
兩個人各自將頭轉開來,彷彿什麼都沒有生。但邱和尚幾人卻敏銳的感受到張昊那一瞬間的身體繃緊,和不自覺的腰背猛然上挺,那幾乎是碰到危險時最基本的反應動作,立刻「噌」的站起來,一步竄到他旁邊,將他的身子擋在後面。各自將手摸到腰間懷裡,抓住短刀手銳,目光迅在下邊人群之中捏索著,壓低了聲調問道:「怎的。有情況?」。
張昊淡淡一笑,拍了拍邱和尚的肩膠道:「沒事,現一些比較有趣的人而已,應該沒什麼問題
邱和尚兩隻凶眼幾乎在說話的同時就看到了那群人,目光急閃動著將他們上上下下觀察了一圈,嘴角露出一抹猙獰的笑意,陰森森的道:「嘿嘿!似乎是一些揣著傢伙的練隸子那!這幾人手上不少傷過人命。要不要去探探他們的底子?!」
張昊搖了搖頭:「暫時不用,現在咱們的勢力還沒遷移過來,最好先不要惹些麻煩出來,以免影響大事。不過,可以找這家店的老闆問問。」
「也成!」邱和尚狠狠盯了那些人一眼。轉過頭來一把扯過一名路過的夥計,吩咐道,「小子,去把你們掌櫃的叫來。咱們家公子有話要問他!」
那小夥計給他嚇了一大跳,急忙點頭答應著,一路小跑著去了。不大一會兒,那滿臉富態的老闆就顛顛兒的上來了,叉手沖張昊行禮,笑瞇瞇的問:「幾位客官好!您找小的來可有啥要事吩咐?是酒菜不合胃口還是什麼的,還請多多提點!」
他做的是羅圈禮,可眼睛卻一直望著張昊,不用說是心知肚明這裡邊誰才是當家話事的,卻是做的不露一點痕跡,令幾人誰都挑不出禮數來。
張昊心中暗自點頭,這人不愧是能當酒樓掌櫃的,單憑這一舉動就能看出其職業素質比較靠譜。看來職方司選人的眼光還是不錯的。當下衝著他隨和的一擺手。微笑著道:「掌櫃的無需多心,你這酒菜都挺不錯的。我們初來乍到,就是想瞭解一下這五福鎮的風土人情。不知掌櫃的放不方便耽誤一會兒?。
胖掌櫃雙手抱拳滿臉堆笑的道:「公子爺客氣了,咱們做的就是這等伺候客人的營生,哪裡有甚麼不方便的?您樂意聽鄙人嘮叨,咱們求之不得呢。但不知公子爺想要知道哪方面的,儘管問無妨!」
張昊示意他坐下,然後用筷子夾著採藥。慢慢的吃著,貌似隨意的問:「也沒什麼具體的。今日到此,我現這鎮子上往來人等著實很多也很雜,不知道他們一般都主要做什麼買賣的居多?又都是從哪裡來的呢?」
胖掌櫃笑瞇瞇的回答:「公子爺當真是明眼人,一下就看出了咱們這五福鎮的不尋常之處。的確如您所說,此地若論人口買賣,一點都不比那新城縣城差,甚至還猶有過之。不說其他。單是南北奇貨鋪子都有兩三百家,酒樓客棧勾欄瓦肆一樣不缺。每日裡銀錢貨物交易往來成千上萬。論繁盛便是那建昌府城也不見得更強!不過這來往人多了,龍蛇混雜品類不齊,少不得有些亂騰,不過總起來說還算太平!一向以來倒是沒有誰欺行霸市作威作福的!」
「哦?這可奇了!既然是如此繁盛的買賣之地,每日生出的利益成千上萬,除了那官府抽取稅金之外,怎麼可能沒有人不生出貪心來,施展手段將這地方掌控在手呢?此地溝通兩省,可是一個寶地啊!」張昊眉頭一挑,用筷子輕輕點著桌面道。
按照常理。只要是人流混雜的地方就一定有不乾淨的手段和勢力存在,五福鎮這麼個交通商業要地,每天產生的交易利潤必定龐大。沒有人出手霸佔著似乎不大可能吧?最起碼一些收保護費的啊,某些行業的一霸之類的必定存在才合情合理。
胖掌櫃舉起肥嘟嘟的手掌在眼前使勁的搖晃著否認道:「公子爺這話雖有些道理,但在五福鎮卻未必行得通!此地開門做生意的人都是幾輩子的老戶,根深蒂固尋常人動他們不得,再者本府又是禪林道教聖地,也容不得那些骯髒跋扈之徒在此作威作福。不過的確有些財雄勢大獨佔一頭買賣的商戶,確有些張揚狂妄舉動,倒也不太過分。張昊呵呵一笑,搖搖頭道:「這可奇了。照你這麼說這裡還真算是一個太平地界兒了。不過方叮二圳樓下此人,似乎都懷揣利刃與勢凶悍,警惕?心中「兄高。若是當真如你說得那麼好,他們何至於此?」
「公子爺是被,?」胖掌櫃眼睛裡異樣的光芒一閃而逝,手指頭衝著樓下角落裡的方向一點,恍然大悟似的道,「噢…!您說的是他們那!呵呵,公子爺好眼力啊!這些人的確一向都帶著傢伙行走。其實不光是他們,本鎮往來買賣數字巨大的,押運之時也常暗藏兵刃以備不測!主要防的不是咱們這邊。而是關那邊的福建地界!至於下面那些位好漢。他們都是福建山裡的棚民,凶戾野蠻慣了,不過只要不主動招惹他們,卻也不會生事!」
「福建棚民?他們一向不都是在山裡種普草的麼?什麼時候也跑起這押運的買賣來了?」張昊心中訝然。
所謂棚民,早在前明中後期就已經出現。他們基本都是生活在讓川較多的地方周圍的普通百姓,因為家裡的地多半被兼併或者因為種種原因沒了地可種,便響應官府的號召進山開勞動賺取生存所需的利益,多半以種植普草和麻為業。農時進山冬復回家,並不常住。不過到了明末清初這些年,很多地方朝廷禁山,整個脈、懷玉山、廣信。等等千百里山地都為之緩解,大量棚民也都被引到因戰亂而荒蕪的田地去耕種。或者到景德鎮、廣德以及福建附近的礦山之中勞作,山中人跡並不多。
但這並不是說山裡面就徹底沒了棚民,相反因為改朝換代的緣故,許多人都躲進了山中假冒棚民游離於朝廷統治之外,再者十年前耿繼茂父子帶著幾萬人遷到福建後,大肆搶劫掠奪當地一切資源,佔有了幾乎全省的商業貿易,又縱容手下軍將兵丁搶佔土地礦山,許多老百姓也被迫再次冒險進山,於是棚民再次出現,且數字成千上萬!
這些棚民便不是真正的老實人了,不管是朝廷逼迫還是被藩王迫害,無一例外都心存不滿桀驁難馴,說到底,這幫人都不是善茬子!張昊方才與那陰沉臉的漢子一番對視,已經察覺對方絕對是那種幹著無本買賣的強人!
胖掌櫃此刻已經徹底明白,張昊是盯上了下面那群人問話,當下唷歎一聲道:」公子爺明鑒!世易時移,各方輿情不一定然有所偏頗。要說咱們五福鎮雖則匯聚了八方商客,但若說交通兩省安全進出。還要靠下面這幫棚民商隊!唯有他們有辦法避開大朽關守軍敲詐刁難順利進出,也唯有他們能保證貨物得以安全兩地行走,這可算是五福鎮一大奇情!」
「你說。只有他們能保證安全進出和運輸?!也就是說,這幫人獨佔了江西、福建兩省的關卡進出運輸路線?!」張昊聽得心中又是一震,不由的提高了聲調,獨佔商路,這幫人好強的手段那!不用說了,他們就是這大衫關內外的真正強人把頭,所謂能夠保證安全,只怕是將那些不通過他們的人以武力威脅嚇怕了吧!
胖掌櫃點點頭:「不錯!雖非全部壟斷。然卻也佔了相當一部分。除卻一切本地根腳深厚的大主家之外,零散小戶們多半將貨物委託他們進出,付出少量銀錢,倒也落得心安。這幫人也算通情達理之人,要價並不過分,算起來比各家自行運送多不出太多,都可接受!」
「嗯,看來這幫人當真有點意思啊!」張昊若有所思的頜。眼睛盯著桌子上的菜餚,指頭輕輕的敲打著,越想越覺得這幫人不簡單!能夠在滿清的控制之下經營一條貫穿兩省交通要道的商路,能夠控制住貪慾不過分勒索敲詐商戶的利潤,手段心機都屬上乘!這樣一群人就在自己未來基地的旁邊。更在這至關重要的商業擴張計劃環節之內。不接觸是不可能的!「看起來,似乎要跟這幫人打一打交道呢!」
胖掌櫃看得出來張昊是動心了,呵呵笑道:「公子爺若是有心與他們認識一番,倒可以通過小的先去打個招呼試探一下,他們常來本店落腳,還算熟絡。」
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很是明白了,反正彼此都知道是自己人,胖掌櫃雖不知道張昊的具體身份為何,但卻知道是極為尊貴的無疑,此刻對他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便也說得透亮。
張昊卻搖了搖頭道:「先不著急。既蒸他們都是講道理的人,那麼以後需要時再談也不遲,咱們畢竟都是新來乍到,有些事情還是稍微謙遜一點的好。掌櫃的,你再說說,這五福鎮上還有那些比較有實力有份量的人物,值得咱們注意的。」
「好的!」胖掌櫃慇勤的答應著,想都不想的板著指頭開始數算起來。要說這五福鎮也太的昌盛富庶,跟這時代一般縣城也差不太多,魚龍混雜勢力紛繁,認真算起來,有實力的人還真是不少!
正說話間,忽聽得下面「稀里嘩啦」一陣亂響,緊接著有人扯著嗓子高聲罵道:「你個小兔崽子趕著奔喪那?!竟然敢弄髒了大爺我的綢袍,找死是吧!?」
一個稚嫩的童子音跟著哀求道:「黃老爺對不住!小的方才行的匆忙,腳底下打滑沒剎住步子,實在不是有意衝撞您的!您這衣袍小的給您洗行不?」
「給你洗?你也配!本大爺這綢袍可是用上等的蜀錦做得,要花五十兩銀子呢!便是把你賣了也賠不起這一條似滾燙的油水可把爺我涵得不輕!不成,你得想法個懵愕!」那大嗓門吼得滿酒樓都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間有不少人從各處探出頭來往下觀瞧。
張昊聽得眉頭一皺,抬眼去看胖掌櫃。
對方苦笑著搖了搖頭,拱手告個罪起身到了欄杆外往下張望兩眼,回頭長歎一聲道:「哎,又是那位黃家鐵工坊的大老闆在置氣弄事!一個家財萬貫的大財主難為一個跑腿的小仔子。一點度量都沒有!可惜那孩訝子怕是要倒霉了!」
「你剛才說這人也算是五福鎮實力雄厚的大家主?有意思,吃頓飯都能趕上這麼多有意思的事。得了,咱們也不用忙著填肚子,先看看熱鬧再說吧!」張昊將筷子一丟,站起身來到欄杆旁。
這時候,一樓大堂之中已經熱鬧起來,就見正中央對著門口的一張大桌前,一群穿著綾羅綢緞的人正圍成一團,中間一名肥碩健壯的白臉胖子正啡牙咧嘴的噴著唾沫星子,一手抓著個瘦小伶竹的少年領口提起來,另一手握著肥都嘟的拳頭比戈著。兩人之間的地上,一個摔碎的瓦罐躺在一灘熱氣騰騰的湯水之中,旁邊那些人卻只是笑嘻嘻的圍觀。沒有一點出手拉開他們的意思。
那少年臉色蒼白,好似被嚇壞了,雙手抱拳連連哀告:「黃大爺!小的實實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便放過小的吧,實在不行這衣袍小的照價賠償行不?」
那黃大爺張狂的大笑一聲,反手「啪」的抽了那孩子一巴掌。譏諷道:「照價賠償?就憑你一個跑腿的小廝,多少年能賺來五十兩銀子?難道要老子等著你一輩子不成?大爺這胳膊還給燙壞了。你拿井麼賠?要把你那姐姐配給本大爺當小妾,那樣的話還能考慮考慮!」
周圍的人一聽此話登時哄笑起來。一個個擠眉弄眼的起哄:「不錯不錯!若是當真把他那姐姐娶了來,這小子卻是當了黃大爺的便宜小舅子,一家人好說話,這衣袍也就不用賠了!小子,趕緊答應了吧。把你姐姐嫁給了黃大爺,你可就一步登天啦!」
那孩子連連搖頭:「使不得!使不得!諸位千萬不要拿家姐的清白說笑!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想辦法賠了就是!」
黃大爺一揚手「啪」的又是一巴掌:「使不得個鳥!如今還由得你說話麼?他***,本大爺看上你家女子,那是你們的福分!還敢跟老子頂嘴?來人,給我狠狠揍這不識好歹的小子!」
他用力將那孩子往地上一摜,旁邊幾個彪形大漢立刻挽胳膊擄袖子上前來揮拳就打,那孩子雙手抱頭用力蜷縮成一團任憑他們拳打腳踢,竟是再也一聲不吭!
黃大爺那一堆人不住的拍手叫好,角落裡那兩桌子吃飯的棚民好漢卻「小呼啦」一下子全都站起來「為那個陰沉臉的漢子晃膀子到了近前,一下將正打得起勁的兩名壯漢頂的歪倒踉蹌出去,一把抓住另一人的拳頭,眼睛盯著黃大爺硬邦邦的道:「黃老闆!您犯不上跟一個孩子置氣吧?您這衣袍到底值多少銀子,我出了」。
「你他娘算是哪根蔥」小!」黃大爺一句話罵道半截猛然現對面是他,立刻剎住了嘴巴,面色一沉非常不爽的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單老大!怎麼的。你要插手管本大爺的閒事?。
單老大抖手將抓著的拳頭丟開,俯身將蜷縮在地上的孩子扶也不在乎他滿身的湯水油污弄髒了自己的衣襟,衝著黃老闆冷然道:「黃老闆這事做得不地道。單某看不過眼!你看上人家姐姐,便應該光明正大的托人求娶,如此難為一個小孩子,沒得讓大傢伙笑話!」
被人如此毫不客氣的揭穿了陰謀,黃老闆的臉色頓時變得醬紫醬紫的,兩隻三角眼一陣跳動,肥嘟嘟的胸膛急劇起伏著,大聲叫道:「姓單的!這裡沒你什麼事。你他***少插手!你可不要忘了,本鎮最大的一宗買賣乃是我黃家給你的,若是惡了老子,以後你休想再從這裡拉走一件鐵器!」
「便是不做你的買賣,又能如何!」單老大分寸不讓的硬頂了回去,一點不給那黃老闆的面子。
張昊等人卻聽得眼睛一亮,轉頭問胖掌櫃:「這姓黃的是做鐵器買賣的?聽那意思還做得挺大?。
胖掌櫃點頭道:「是啊!黃家乃是五福鎮最大的鐵器商人,不管是福建來的毛鐵,還是本鎮出去的精良鐵器,甚至還有極為稀罕的寶兵寶甲都是他家獨門經營,算得上是最富庶的買賣!那單老大便是接了黃家的買賣運輸兩地,這一遭只怕是要鬧翻了!哎。說起來,姓單的只怕是要吃虧!那黃家弄到的寶刃和寶甲可都是福建那邊的搶手貨呢,這回怕是要斷了財路了!」
張昊與邱和尚對視一眼,驀地哈哈大笑起來!什麼寶刀寶甲,這年頭還有誰家的兵器鎧甲造的比他們更好更多更便宜的麼?要說別的還不敢保證,若是這兩樣,那耳是太簡單了!
不用張昊更多的話提醒,邱和尚當即將身子探出欄杆,衝著下面大聲喝道:「不做你買賣又怎樣?!這世上可不止你黃家有精良鐵器!姓單的朋友,某家支持你!,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