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本將木食小「翼翼橫在桌卜,後退步微微彎著腰在前如同面對一位尊貴的長輩,陪著笑道:「表叔神機妙算,什麼都瞞不過您!那姓張的小子年齡不大卻狡猾市給。疑心病極重,無論侄兒怎麼分說似乎都不動心,因此說不動他!不過他倒是把火器便宜賣給咱們了」。
「罷了,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反正起事之時將他家名號往外一報,他也甩不開這干係!到時候咱們佔了州府,就等著他上桿子來巴結咱們吧」。
白面男子漫不經心的點點頭,抖抖右手將寬闊的袖子滑下手腕伸出五根養護極好、細皮嫩肉的指頭「梆梆」敲打木盒幾下,而後將鎖扣解開,掀起蓋子膘了下橫躺在絲絨布上面的火槍,登時被那光芒閃耀的槍管晃了的兩隻眼亮起來,唇角泛起一絲欣然笑意,嘖嘖歎道:「哎呀,果然是好東西!咱家在宮裡那些年也算是見識過天下神兵,能把火槍做到這個,份兒上可不容易呢!那姓張的小子竟然捨得出手,呵呵。不簡單!不簡單!」
摩挲片刻,白面男子反手合上蓋子,看向江老本的眼光多了些讚賞,點著頭說:「嗯,這件事你辦的不差!日後咱們起兵興復大明,攻城略地打敗教子,你當居功!這回得了多少精良軍器?說來聽聽!」
江老本喜動顏色,嘿嘿諂笑道:「謝過表叔誇獎!此番侄兒買了一百條此種「奔雷鎖」二十條短管手兢,另有火器大宗,上好鋼刀數百,總數抵得上一個八旗漢軍!只是那張家小子狡猾,不肯多賣火藥給咱們,一時卻是無法聽用!」
「火藥乃區區小事!想那京城濯靈廠中便有無數咱們的人,想要弄到火藥易如反掌!再者說,只要今番動破州府軍營,那玩意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行啦!待那幫孩子們把軍器都弄回來後。這便準備動手!」
白面男子嘴巴一張,彷彿這都是芝麻小事一般,兩隻眼睛越過江老本頭頂看著屋樑,正經八百的目中無人。對這個手下掌著數千人生死的黑虎察二當家視若無物。
可越是這樣的態度,江二當家卻偏偏越的恭謹,那腰桿硬是一直彎著不敢挺直,如同應聲蟲般頻頻點頭不止。
兩個人正說話間,忽聽得外面一陣吵嚷聲響起,隨即「啪啪」幾聲耳光脆響傳來,一個粗豪洪亮的聲音大叫道:「你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攔著老子的去路?!給我滾一邊去」。
話音落地不久,一名滿身彪悍之氣的大漢「彭」的一腳踹開房門,兩隻赤紅的環眼一掃兩個,人,抬起棒槌粗的手指點著江老本厲聲喝道:「老二!你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大當家?!老子實心實意將全塞財帛托付與你,你竟然背著老子去弄這些招災惹禍的東西?!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嗯?」。當著自己尊敬的人的面被人如此毫不留情面的斥,江老本的臉色登時黑下來,身子猛然一挺強忍怒氣答道:「大哥這是說的什麼話?兄弟我費盡心思弄來這些精良軍器,還不是為了壯大咱們山寨的武力?難不成這也做錯了?」
大當家「呸」一口痰吐在地上,指著那白面男子罵道:「你他娘的少給老子打馬虎眼!老子的眼還沒瞎,打從你去南昌府回來時候起,老子就覺得你不對勁!這些天來你他娘的跟這個冒充京城來的閹貨眉來眼去嘀嘀咕咕,當老子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老二,你有想法當大哥的不攔你,但是你不能只聽外人空口白集的胡沁,就腦袋昏把咱們全寨幾千口子老小搭上!聽大哥一聲勸,趕緊把這人料理了,安安生生守著咱們這份家當過日子,比什麼都強」。
「閹貨。兩個字一出口,白面男子悠遊自得的表情馬上消失不見,臉色變得慘白慘白如同塗了白,嘴角不由自主的輕輕抽*動。兩道怨毒的目光狠狠瞪了江老本一下!
江老本給他看的渾身一震,心頭一陣邪火噌噌竄上來,兩手緊握成拳,一股子隱藏許久的狠戾氣息激開來,把頭一昂大聲辨道:「大哥!你說我可以,可你不能如此對表叔無禮!他老人家身負大任不遠萬里來咱們這裡。那是給咱們帶來一個光宗耀祖出人頭地的機會!你不領情也就算了,這般玄薄寡情出口傷人,兄弟我不想聽!」
「啊呸!老子傷他又怎地?!不過是一個沒了子孫念想的陰人,說他老子還嫌髒了嘴呢!你還真當他是你親叔了?」大當家毫不掩飾鄙薄嫌惡的表情,全然無視白面男子扭曲變色的臉有多難看,只瞪著江老本厲聲呵斥,「老二!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一…再紋麼執沫不悟,休怪當哥哥的不給你面子!讓開旁「雲耳替你親手收拾了這鳥人,省得你為難!」
他擄袖子搶步上前便要去抓那白面男子,江老本徒然一掌把他推開,橫身在前攔著他的去路,兩眼之間凶光閃爍,顯然已經動了真怒!
大當家被他推得踉蹌一下,驚訝的叫道:「老二!你竟然敢跟老子動手?!」
江老本咬著牙根,聲音越沉重緩慢。冷冷的道:「大哥!你這就給表叔磕頭道歉,我再向他老人家求個情,咱們還能繼續做兄弟!如若不然,」
「不然如何?!難不成為了他,你便要向老子動刀?!」大當家嗤笑一聲,兩手一分撕開衣襟露出毛聳聳的胸膛,手指戳點著心口處,「來啊!拔出你的刀朝這裡捅!老子到要看看你江老二是如何大義滅親的」。
江老本雙臂顫抖往上抬了兩次,卻始終沒有去抓腰冉拿把新配的「戚家刀」的刀柄。
大當家仰天哈哈大笑,一把將他扒拉到一邊,大步流星衝到桌前,右手捏住白面男子細長的脖子提起來,左手一翻「啪」一個巴掌抽在其臉上,眼瞅著那張白臉浮出四根紅腫的指印,嘴裡猶自無情的嗤笑:「老閹貨!不好好在宮裡呆著伺候你那皇帝小兒的屎尿,偏跑到老子的地盤搞風搞雨,真當老子兄弟是傻子不成?!看老子今天怎麼料理你個」呃!」
大當家身子猛然一震,臉上的快意表情陡的僵住,兩眼緩緩垂下,卻見兩寸來長一截刀鋒從心口處冒出來,森利的刀尖仍然閃著寒光,一股血泉順著血槽呲出來,瞬間把他**的胸膛染成一片紅色!
他右手一鬆,任由白面男子「噗通。掉在地上,連滾帶爬的躲在牆角,用力將腦袋一寸寸的轉過來,艱難的看著身後兩手抱刀雙眼充血的江老本,左手指著他顫聲道:「老二!你,你竟然,」。
江老本面色漆黑,呼吸急促,兩眼不敢去看大當家驚詫的臉,一字一句的狠狠喝道:「大哥!不要怪兄弟無情!好好上路!」兩手用力一撤「噌。的拔出刀來。
大當家彪悍雄壯的身子「噗通」栽倒在地,兩隻環眼漸漸失去神采,身子用力掙動幾下,最後長長一口氣呼出,嘴角掛著一串血沫,死不瞑目!
白面男子兩手捂著脖子用力咳嗽著,眼神怨毒無比的盯著大當家嚥下最後一口氣,嘴角獰笑著陰聲叫道:「不識時務的夯貨,妄為山寨大當家,不知道擋人財路、阻人上進,乃是不共戴天的大仇?!死不足惜!活該!」
江老本陰沉著臉蹲下身來,右手輕輕合上大當家的眼簾,注視了良久,豁然起身望著那白面男子淡淡道:「表叔!希望你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要不然,我大哥這條命總要有人來還!」
白面男子重新坐回椅子上,輕哼一聲道:「那還要你說?!好啦,此人好歹與你兄弟一場,趕緊好好送了吧,另外,斬草除根的道理,不用我教你了吧?」
江老本忽然覺得身上一陣陰冷,那素日以來無比和善可親的楊家表叔彷彿變成了一條吃人不吐骨頭的毒蛇,那一聲聲陰柔輕緩的話語,宛若無數條帶著倒鉤的冰刺,聽得越久越令人心底寒!
他一聲不吭掉頭出了房門。白面男子抬起袖子遮住口鼻,嫌惡的掃了他背影一眼,用低微至不可聞的聲音嘟囔道:「哼!一群只知道逞匹夫之勇的莽漢!活該給大爺當棋子!」
不久之後,黑虎寨大當家被朝廷密探襲殺喪命的消息迅傳遍各地,二當家江老本帶孝誓。必定要舉義軍為大哥報仇!一時之間江西之地風雲鼓蕩,氣氛空前緊張起來!
幾乎在差不多的時候,徐家營山寨中。大頭領徐庸忽然找到張昊,一改往日的沉寂靜默,張口直奔主題:「張昊,你現在已經掌控大局,山寨之中幾乎所有人皆以你為魁,我也知道不能阻攔你要做的事。但是你有否想過,倘若當真如你們所商議的那樣,舉兵摻合到如此天下動盪大局之中,到時候有多少人要身死他鄉?一將功成萬骨枯,你當真想要為了一己之私,致令全寨上下老小不得善終麼?」
張昊聞聽此言面色微微一變,不悅的問:「大頭領的意思,莫不是以為我張昊故意要害死大傢伙不成?你覺得如此情勢之下,還由得我們置身事外麼?。
徐庸堅決的搖搖頭,斬釘截鐵的道:「不管你如何分辨,總之這件事,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