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智六十了,連年奔波勞碌早已將少年時打熬的好身板折騰毀了,這些日子來憂思成疾,體質更是不堪,張昊即便不知道李苦經到底怎麼把人弄假死了,卻也知道其中凶險,沒有極好的體格和足夠堅韌的意志力,只怕到時候就回不來了……假死,那可是要呼吸斷絕心臟停止跳動的。enxuemi。
「唉,還真是,想不到要做點好事居然如此艱難!」張昊想到的還不只是這個,這件事他自己是辦不了的,必須說服方以智以及其身邊的人,大家相互配合才能成行,可目前只是他自己一廂情願,人家那些人心中怎麼想,不知道啊!
折騰好幾天弄出這麼個結果,張昊心中別提多鬱悶了,眼見夜色已深,只好暫時放下上床休息,翻來覆去良久才抵不住身體的疲勞,沉沉睡去。
夜深人靜,殘月高掛中天,小小的泰和縣城很快沉浸在一片寧靜之中,唯有打更的梆子鑼響迴盪在大街小巷。
張昊等人落腳的「同福客棧」對面忽然閃出幾條人影,為者五短身材額頭橫著一道刀疤,脖子左側包括腮幫彷彿被火燒過似的泛著黑紅色,兩隻不大的眼睛裡閃爍著猙獰狠戾的神光,一眨不眨的死死盯著客棧門口,咬著牙根壓低了聲音道:「眾位弟兄,當日截殺咱們的那幫混蛋就住在這裡!」
緊隨其後的幾名漢子全是尋常漁民艄公打扮,短打赤膊筋肉虯曲,渾身透著一股精悍之氣,順著疤臉漢子的手看過去,其中一人猶疑的道:「大哥,您沒有看錯?」
「決然無錯!便是化成灰老子也認得!」疤臉漢子恨恨的念叨。
此人正是當初被張昊等人黑吃黑的那幫子泰和綠林好漢的頭頭,當日張昊故意放他一馬,本意是指望著他回頭去找鄭老三的麻煩,順便製造一點混亂,不料鄭老三反應太快,不等這邊做好準備就直接投了官府,其後更是一直被萬安縣羈押,直至前些日子被砍掉腦袋。
鄭老三一死,疤臉漢子一夥人頓時失去了報復目標,但這筆賬卻是深深記在心裡的,特別是張昊臨行前那一槍將他半邊臉燒得無比難看,這個仇結的當真不小!白天的時候,張昊一行人進城時恰被這廝看個正著,他認不出來臉上沒了油灰遮蔽的模樣,但陳大勇、姜寶生加上張昊三個人特異的體態型格站在一起,登時被他一眼認出來!
疤臉漢子打聽他們多日卻摸不到一點頭緒,今日一見突然回過味來,這幫人扮作和尚道士隨便往哪裡一藏,當真不好找!不過今天既然撞見了,並且還是在泰和自己的地盤,說不得這筆賬要好好算上一算!
「他娘的!可找著這些賊廝了!操傢伙弄死他們,為兄弟們報仇!」他這一作出肯定,身後有幾人立刻就火往上撞,恨不得馬上衝進去砍殺一頓,將張昊幾人碎屍萬段!
但另有幾個被邀來助拳的人卻先抬眼看了一下客棧的招牌,制止他們問疤臉漢子:「翁大哥,這裡可是蕭家的產業!咱們不好直接硬闖吧?弄死他們幾個倒還好說,裡面還住著官差和朝廷要犯呢,依兄弟看,咱們最好從長計議!」
蕭家乃是泰和富,財雄勢大當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些刀口上找飯食的好漢雖然兇猛,卻也不敢惹這等字號的老大。再一個,方以智住在這裡的事情更是全城轟動,從三月底那次抓捕就鬧得沸沸揚揚,近日在此養病之後,不管當地還是外地的無數達官貴人名流士紳前來探望的絡繹不絕,在市井小民口中更是津津樂道,似他們這些人眼皮子都高的很,怎麼會看不見?
翁大哥不管心裡多麼憤怒,這兩宗顧忌他卻不能不想,報仇固然是必須的,可要是為了砍死幾個人就連自己這一大幫子全都搭上,未免不值!很是猶豫了一番,咬咬牙一跺腳:「好!暫且讓這幫賊廝多活幾天!眾位弟兄,給我死死的盯緊了他們,一旦有機會,便做掉他們!」
「好!聽翁大哥的!」
一幫人壓低了嗓門答應一聲,丟下兩個盯梢的在附近轉悠,大部分人閃身隱沒在黑暗之中,轉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張昊四人渾然不知陰長陽錯的躲過了一場殺身大禍!他們四個人此次出行都帶著武器不假,可現在還都在蕭家幫忙運過來的包袱中放著呢,得到蕭家和邱和尚的保證後,他也沒想到自己在泰和還有仇人這種事,若是翁大哥那幫人突然衝進來,後果不堪設想!
第二天清早,張昊等人收拾停當再次前往探視了方以智,簡短的閒扯了大半個時辰後,趁著休息的空檔他將邱和尚拖到一邊,悄悄的將昨晚想到的詐死手段一說,邱和尚當時就懵了:「這能行麼?!」
張昊板著臉低喝道:「怎麼不行!?除此之外你還有別的辦法可想麼?你若是不同意,我們這就回山寨!不在這裡瞎耽誤工夫!」
「不行!你不能走!」邱和尚慌忙將他攔住,好不容易抓住根救命稻草,他那裡肯輕易放過?張昊要是甩手不管了,他可真不知道還能去找誰幫忙了!
瞪大了眼珠子想了半天,邱和尚抓抓頭皮搖了搖頭:「這個事太大,我一個人做不得主,得找人商量商量才行!」
張昊就等他這句話,刻意提醒道:「這件事必須要保密,否則必定前功盡棄,最好不要讓方家人知道!」
邱和尚點頭答應,他雖然粗魯卻不蠢,很清楚這件事實在太危險,擺明了拿老師傅的性命冒險,他自己這一關都通不過去,更不用說作為方以智子侄那些直系親屬了。這種事,可是大逆不道的,以這時代的讀書人那水泥腦袋肯答應才怪!
沒過多久,邱和尚就把簫孟昉拖來了。他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人最合適,簫孟昉不但跟方以智是生死之交,平日以弟子禮相待,更被其托付了身後大事,倚重可見一斑。再則,簫孟昉畢竟是商人,腦子精明手腕靈活,不似方中履等人那般死板教條,比較容易站在一個客觀的角度上看問題,並且真正掌控大局,卻是決定這件事的最佳人選。
不過儘管如此,猛然聽說張昊這個主意,以簫孟昉的城府心志仍舊給嚇了一跳,倒吸一口涼氣,不得不換一種眼光重新審視張昊:「這個年輕小頭領果然不同尋常!此種主意他也敢想!」
方以智干的那些事,直系親屬中只有二兒子方中通清楚,其餘的大秘密都掌握在簫孟昉手中,簫大老闆深知方以智活著的重要性!他在,便是一面不倒的旗幟,二十年來經營的無數潛在力量都可以擰成一股繩待機作;他死,則這些人立刻分崩離析樹倒猢猻散,將來能不能成事難說得很,而他蕭家忙裡忙外折騰了這麼多年,到時候好處一點撈不著不說,麻煩全都在身上了!
是人就有私心,蕭家家大業大,幾代人的積累才成今天這個局面,不可能為了某一個人隨便捨掉,內心裡,簫孟昉還是希望方以智能成大事,帶挈家族興盛。否則的話,單憑他對方大師的人品才學景仰就貿貿然將整個家族的命運綁在一起,他答應,其他人也未必答應!
只不過人在局中,不論簫孟昉還是方家人都不敢想這樣的主意,憑著他們對方以智的瞭解,這執拗的老禪師根本不可能答應!而今卻被張昊這個徹底毫無關係的局外人一句話道破,他驚異之餘,更有一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
「張小頭領!此事你有幾分把握?」簫孟昉對張昊的態度越客氣起來,聯繫到此人小小年紀便當了一個山寨的頭目,甚至帶著幾百人打贏了千多名官軍的剿殺,其才具手段已經不能當少年人等閒看待。
張昊那眼睛毒的很,看得出來簫孟昉是心動了,心中越淡定,將李苦經推到面前。李大夫眉梢眼角嘴角一齊往下耷拉著,面容愁苦的哀聲歎道:「哎!此事艱險無比啊!老漢能讓人睡過去,但能否醒來,卻要看他自己的意志如何!」
簫孟昉聞言淡淡一笑:「這卻無妨,禪師乃是一代高僧,本來就有相當的禪定功夫,心志之堅定更非常人可比,只要李大夫手下穩妥,該當無礙。」
他最清楚方以智當下的心態,後事都交代了,便是一片求死之心,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這一死不但要時機得當,方式方法還要有講究,否則便達不到應有的目的作用,可謂艱難無比!換一個角度考慮,這世上又有誰樂意隨便就死呢?若是有一線生機,只怕是人都會下意識的抓住不放吧?
只不過,這件事必須顧及到方以智和方家人的臉面,更必須要保密,所以基本不可能事前讓他們知曉了。所以這種種責任,只怕就要他們幾個知情人來承擔。
幾個人悄悄謀劃一番之後,在簫孟昉的推薦下,李苦經接管了方以智的治療,連續幾日的金針刺**加蕭家供應的上好藥物調理,方以智的身體狀況迅好轉,中氣越來越足,但精神頭卻一天趕不上一天,睡覺的時候比清醒的多,方中履等人不知就裡,加上方以智自己也說最近睡得越香甜,吃飯也好,只當是好轉的跡象。
暗地裡,簫孟昉利用自己的勢力尋了個死囚讓李苦經做實驗,在針灸和藥物雙重作用下將人弄得假死,三日之後又救回來,驗證了他手段無誤。
七天之後,方以智吃過一頓豐盛的晚餐安心睡下,凌晨的時候,負責照看的侄子方中突然聽不到他的呼吸之聲,小心試探一下駭然現,禪師沒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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