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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四,宜出行、拆遷、動土,百無禁忌。
狹窄曲折的山道上,七百多男女老少挑著簡陋的行李,帶著能夠拿走的一切家財,慢慢的朝山口外挪動,除了不時響起的孩童哭號雞鳴羊叫之外,絕大多數大人都垂著頭悶聲看路。
張昊穿著棉甲,腰間插著兩支手銃,和一眾親近頭目站在關牆之上,眼神淡漠的看著從臨時扒開的通道中緩緩走過的人流。
「張昊,咱們就這麼放他們走了?也太便宜高天馳那小子了!」身後,姜洛風獨眼中閃爍著寒光,惡狠狠的瞪著不遠處正在辭行的高少寨主,很是不甘願的捏緊拳頭。
張昊點點頭,淡淡的道:「這麼處理是目前最好的辦法。殺了他也不能讓咱們的力量更強,反倒會令高家寨其他人心懷不滿,徒增仇恨,而今放他和這些人一條去路,也能讓留下的人安心,更能為我們換來一段寶貴的緩衝時間,算是一舉數得。」
「緩衝?你的意思,韃子接下來還要打?!那他們又何必平白讓姓高的小子受那狗屁的招安?直接增兵打過來不就得了!」
張昊搖搖頭:「他們也是沒有辦法!若然興師動眾還拿不下咱們,只怕地方官們要倒大霉,當務之急,他們必須給朝廷一個交代!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不得不如此啊!」
「這話聽著新鮮!怎的韃子官們心裡頭想啥,你也知道?」姜洛風心裡面產生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同時也不免有些懷疑張昊是在信口胡扯。
張昊呵呵笑道:「這個論斷可不是我瞎編亂造的,咱們徐大頭領是這麼說的,那位胡師傅,也是這麼跟我說的。」
「胡師傅?就那個老頭?」姜洛風一指下面正在跟高天馳說話的乾瘦老者,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就是他!」張昊輕緩的點了下頭,聲音悠悠的道,「這位老先生可不簡單呢!」
關牆下小坡上,高天馳面帶懇切之色,多年來少有的躬身叉手,對面前瘦骨伶仃神情倦怠的胡文約軟語溫聲的勸著:「胡師傅!您就跟我一起走吧!憑您的學識足可勝任一縣之主,何必屈居在狹仄山野之中,與那些粗鄙不文的村夫莽漢為伍?您與我同心協力,定能闖出一片大好前程,總好過埋沒一生啊!」
胡文約溝壑縱橫的老臉上看不出一絲的情緒波動,恍如一尊乾裂朽壞的木雕塑像,死樣活氣的歎道:「少寨主不必多言,老朽生為大明之人,此生便要效仿老寨主一般守節至死,不會屈身於韃虜。少寨主以後務必謹言慎行,提放身邊宵小,這官做與不做尚在其次,千萬小心保身為上。」
「是,多謝胡師傅教誨。」高天馳心裡面百味雜陳,對於胡文約輕於做官的話並不在意,但對於小心身邊人卻是有點刻骨銘心的意思,這一次若不是鄭德財這位鐵桿心腹的出賣,他何至於弄得措手不及,不但損失了關鍵的財源,更令他的大計變得面目全非,以至於現在這般被灰溜溜的趕出來?看來以後對於那些下人真的不能太過信任!
「如此,天馳就告辭了,不知日後何時能再見到您!胡師傅,多多保重!」高天馳少有的躬身深施一禮,水汪汪的眼睛裡居然溢出不少盈盈欲滴的淚花。
胡文約似乎也有些傷感,舉起枯瘦如柴的手來遮在眼前揮動兩下:「唉,你好生去吧。放心,老朽一定會想方設法幫著這邊盡量拖延時日,只要官兵一天攻不下我們,就無需擔憂你等的安危。」
高天馳不做聲的又鞠一躬,轉身匯入蠕動的人流。胡文約抬起老樹皮一般的眼皮,目光複雜的看著他修長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歎息不已。從小看著高天馳長大,他深知這位少寨主的脾性和想法,到了這等地步都不忘了耍點心機手段,簡直無藥可救。也罷,自己身受老寨主活命之恩,信任之義,不能不報答,唯有暫存有用之身在此,令官軍不能輕易毀諾殺了投降之人,能拖到什麼時候算什麼時候吧!
殘破的關牆到荒蕪的江灘,千百人簇擁在一起,卻聽不到多大的聲音,離開的人們臉上看不到欣喜的表情,甚至都沒有幾個人回頭看一眼生活了多年的莽蒼山林,一雙雙眼睛裡多的是茫然,和對無從判斷的未來的少許驚懼。
靜默中,長長的隊伍足足用了一個半時辰才完全走出前山夾道,第一批人緩緩匯入江灘上設下的臨時大營,數十名從周圍府縣徵調來的剃頭匠和裁縫師傅各自擺開攤子,在官兵的引導下給排隊進來的人剃、改衣服。
一陣哭聲被江風席捲著吹來,吹進山崖關牆上遙遙注視的人們的耳中,刺激著無數的心魂。這哭聲,似是對已經逝去的那個朝代的祭奠,似是對他們堅持數十年而不改的期望的告別,似是對無數骨肉兄弟為之付出鮮血和生命的信念的拋棄,一把頭,一件衣服,一種精神,一個靈魂,就在這荒蕪的江灘上,徹底改變!
哀哀的哭聲隨著風勢的變幻若隱若現,聽上去猶如冤魂號泣,令人揪心不已。
姜洛風臉上的凶戾之色也沒了,獨眼之中閃爍著複雜的身材,兩隻粗糙的大手捏的指骨「叭叭」作響,聲音中充滿沮喪的嘟囔著:「早該知道如此結果,這時候哭還有個鳥用?!」
張昊搖了搖頭,面色冷峻,聲音剛硬的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路是他們自己選的,我們也愛莫能助。走,回山寨,還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做呢!」
「走!」姜洛風用力一揮手,招呼身邊眾人尾隨張昊下了關牆。沒過多久,數以百計的留守人員推著獨輪小車,拖著松枝幹木,抬著各種引火之物,蜂擁來到關牆前面,手腳便捷的佈置起來。關牆兩側未曾被火波及的山崖上,數十名壯丁手持刀斧奮力砍斫,一棵棵松木杉木順著陡峭的山壁「嘩啦啦」滾落下去,將狹窄的夾道堵的嚴嚴實實。
江灘上,百十條來自上游的船隻緩緩停靠在相對平緩穩定的灣汊中,更多的清兵從船上下來,而後將剃過頭換過衣服的寨民驅趕上去,或逆流而上南贛兩府,或順流而下直趨臨江、南昌,66續續的轉運離開,半日之後,七百多歸降人員悉數運走,只留下堆積成小山的頭和衣服,隨後被點燃,升騰的火焰煙柱衝上天空。
傍晚時分,數百名綠營兵從大營中衝出來,一改前次的遲緩邋遢作風,在軍官的帶領下先是快步奔走,靠近關牆一里地的時候陡然提,大聲呼喝著直衝看似毫無防備的關牆。
關牆之上,率隊留守的徐文俊陰陰一笑,用力吹響口中的哨子,尖利的哨聲瞬間傳遍山野,就見兩側山崖上忽然冒出數十個手持火把的寨丁,掄圓了胳膊猛地扔了下去,數息之後,數十個火頭從堆積如山的樹枝草木中熊熊燃起,不出片刻便連成一片,熾烈的火焰在呼嘯的山風助威之下騰空而起,轉瞬間形成一片扯天聯地的火牆,將夾道變成一個熔金化鐵的死亡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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