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走不了怎麼辦呢?」趙武問。
「走不了?那就只有忍氣吞聲,任打任罵了。」李大哥歎了口氣,「興許他們見沒什麼樂趣,就放過了。越是反抗,挨得越慘。上次,我就親眼看著一位客人被扔出去,打得鼻青臉腫。被打過之後,那客人罵罵咧咧,結果那伙下人又衝出去暴打,兩條腿都被打斷了。哎,聽說他現在只能在家裡躺著,沒有大夫敢給他醫治。哎,那個慘啊。」
「是啊,想我們這種小人物,死就死了,又有誰會管!」興許是李大哥的話上車上的乘客產生共鳴,他們也不再沉默,接口道,「小伙子,你在這裡說說沒事。等到了臨淄城,這些公子哥的事可是一個字也不能提。興許,就被他們的狗腿子聽見,招來無妄之災啊。」
「大叔,這麼嚴重呢!」趙武看著說話的黑衣中年人問道。
「哎,可不就是。」那中年人歎道,「我這些年一直在臨淄的西城做點小生意。那天我親眼看著,一個公子帶著侍衛,騎著馬從街上衝過。同在那條街上做小生意的張老漢躲避不過,被那公子的馬直接撞飛了。張老漢渾身是血,躺在地上,喊了句,哪個不長眼的?結果那公子就讓手下把張老漢暴打了一頓。張老漢的閨女張翠蘭過來攔著,被那公子看中,直接強回家了。聽說啊,那翠蘭最後自盡了。屍被扔在亂葬崗,都沒人敢去撿。至於那張老漢,至今仍在家躺著,估計丫,是活不過這個冬天了……」
「這公子是誰啊?這麼囂張!強搶民女,逼死人命,都沒有人管嗎?」趙武聽後心中直冒火,這也太不把人命當回事了吧。
「誰敢管啊!」那中年人說道,「聽說那公子是國君最寵兒的弟弟慶父,權勢滔天。別說弄死一個小女子,就算滅人滿門,也無人敢管。」
「……」趙武不知該說什麼了。是了,這已經不是過去生活的那個地方了。既不是法制社會,也不是和平年代。在這裡,諸侯爭戰,群雄並起,家族傾軋,誰的拳頭大,誰說話算。在這裡,別說貴公子弄死一個平民,就是別的國家攻過來,把你全城人給屠了,也不會有人譴責,更不會有人管。若沒有強大的實力,只能夾著尾巴做人。否則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這趙武,還是晉國的上卿之家呢。結果被滅門也是一夜之間的事。有人管嗎?有人問嗎?哎,這個世界,可不用能以前的眼光來看了。
「小伙子,第一次出門吧?」那中年人見趙武不說話了,笑著問道。還孩子一看就知道涉世未深,雖然話多,卻是蠻有親切感的。既然同坐一輛車,也算有緣,能勸就勸著點吧,若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定是討不了好的。
「是的大叔。」趙武答道。
「年輕人嘛,血氣方剛是件好事。可有些事,不是你們想管就管的了的。大叔我就在西城做雜貨生意。你們到臨淄是遊玩還是探親訪友啊?」中年人問。
見這大叔蠻真誠的,再說這事說了也無妨。趙武便答道,「大叔,我和我兄弟是跟著李大哥來臨淄求學的。」
「哦,可是要拜在那四大家門下?」中年人問。
「是的。我們就是專程為這事來的。」趙武答道。
「你們想拜在哪一門下啊?」中年人貌甚感興趣。
「還不知道的,得到了臨淄,去東街看看再說。」
「一定要選好了再報名啊。聽說,這四家只能報名一家。」中年人說,「對了,說了半年,還不知道你們的名字呢。我叫李林,你們叫我李大叔就行了。我有個兒子叫李玉,前些天去儒家報名了。我兒子說,他去的時候,報名的已經有三四千了。哎,可惜啊,每家只收一百人。競爭很激烈啊。哎,也不知道我家玉兒行不行。」
「李大叔,我叫趙武,這是我兄弟黑子,這是李大哥。」趙武先是介紹完,接著說道,「李大叔,這麼多人報名呢。不知他們招收的標準是什麼啊?」
「哎,不知道呢。」李林搖了搖頭,「聽玉兒說,儒家好像要舉行三場測試,按測試總成績進行錄取。至於其他幾家,估計也差不多。」
「原來如此。李大叔,那你測試內容嗎?」趙武點點頭問道。
「不知道,聽說要等測試開始才能知道測試內容。」李林說,「哎,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若是能進自然好,若是進不了,就明年再來。」
「你大叔,你倒是想得開。」趙武笑道。
「想不開不行啊。」李林也笑了,「人老了,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了。等到了臨淄啊,我把玉兒介紹給你們認識認識。說不定你們能成為朋友。」
「好啊,就這麼說定了。」趙武笑道,「你大叔,你在臨淄做生意,一定見識很多了,給我們說些臨淄有趣的事吧,讓我們也長長見識。」
「好。」李林笑著說道,「在這臨淄啊,有趣的可真不少,就說……」
李林在車上說,趙武,黑子,李大哥和其他乘客在車上聽,時間在說話聲中慢慢度過……
此時天色已暗了下來。一輪婀娜的彎月漸漸升上天空,散著淡淡的白色的清朗的光芒。天地間彷彿籠罩一層白霜。
中途歇腳的破廟也終於趕到。
眾人下了車。
車把式把馬車拴好,便拿起鐮刀去路邊割草料。
此時已經坐了一天的車,眾人身上都有些酸痛。一個個活動活動手腳,待舒緩過來,便進了破廟,找塊乾淨的地方坐下,打開包袱吃起乾糧。
趙武,黑子,李大哥,李林四人一起,也清理了一塊乾淨的地方。
李林打開包袱,正要拿出乾糧吃,卻被趙武阻止了。
「李大叔,累了一天了,還是這冷冰冰的乾糧,多難受啊。這樣,你和李大哥撿些柴火生堆火,我和黑子去看看這附近有什麼獵物。」說著,趙武帶著黑子出了廟門。
「注意點,早點回來啊!」李大哥知道這二人是打獵的能手,所以並不阻止。
「這就讓他們去了?他們行嗎?」李林倒有些不放心。
「老哥,你就放心吧。他倆啊,可是我們村裡有名的獵手。我們倆,還是趕緊去撿些柴火吧。還別說,這天氣還真有些涼了,在這破廟裡吃冷食,還真不是滋味。走,咱去去吧,等他們回來,就能吃上熱騰騰的肉了。」李大哥笑著站起身來說道。
聽李大哥這麼一說,李林稍稍把心放下。兩人出了廟門,就在附近拾起柴火。很快,一堆溫暖的篝火便在廟內燃起。
「阿武,你那裡不是有熱騰騰的烤肉嘛,我們幹嘛還要出來打獵啊?我都快餓死了,先給我一塊!」這一天沒吃東西,黑子早就餓了。這是在車上有外人在,他又不敢問趙武要。至於李大哥打包的乾糧嘛,在車上根本沒法吃啊。
「給,就知道吃!」趙武從背包裡取出一塊熱騰騰香噴噴的的烤肉,遞給黑子,「你先吃一塊墊點。等我們打到獵物回去再給你烤。你想,這麼多外人,我們要是拿出熱騰騰的烤肉,該怎麼說?這肉是哪裡來的?怎麼還是熱騰騰的?這不是找麻煩嘛!再說,在路上你也聽說了,這臨淄可是很亂的。若是我真拿出來,說這是仙術,傳到有心人的耳朵裡,我們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黑子,你記著,有外人的時候,我們就是平常人,既沒有背包,也沒有練功房,就和平常人一樣。知道嗎?」
「好,我知道了。有外人在,我們吃東西就得現做。對吧?」黑子大口的吃著烤肉,含糊不清的說道。
「哎。」趙武捂了捂額頭,歎道,「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反正你在外人面前也不喜歡說話,稍微注意點就行了。」
「嗯嗯。」黑子邊吃邊點頭。突然,感覺前面好像有個黑影竄過。「阿武,好像是頭鹿!」
「沒錯。追!」趙武取下弓箭,飛快的跟去過。
兩個箭術高的弓箭手出馬,獵頭鹿還不是手到擒來!很快,兩人就拖著鹿回了破廟。
在破廟後面的水池裡把鹿清洗好,用一根木棍串著,再在火堆上搭個架子。趙武很快開始烤鹿肉了。
趙武邊烤邊把包袱裡拿出的調料灑在烤肉上,很快,一股濃郁的烤肉香便傳遍整個破廟。
本來在吃著冷乾糧的眾人吸了吸鼻子,聞著這誘人的香味,覺得手中的乾糧實在是難以下嚥。沒辦法,只能一邊有一口沒一口的啃著乾糧,一邊眼饞的盯著那濃香的烤肉。
很快,鹿肉烤好。
趙武把四條大鹿腿一人分了一個,剩下的仍放在烤架上溫著。
黑子,李大哥和李林早就饞得不得了,抱起鹿腿就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趙武拿起鹿腿,剛準備吃,卻聽見了唾沫吞嚥聲。轉頭一看,廟裡的其他人都盯著他們這一夥,還在不斷的嚥著唾沫。
趙武輕輕一笑,放下鹿腿。把鹿身切下一半,又把這一半分成七大塊,給其餘的六個乘客和車把式一人分了一塊。
「謝謝,謝謝!」眾人趕忙道謝。接過這熱騰騰的烤肉,咬了一口,香,真是香!比臨淄城裡最好的酒樓裡的烤肉都要香!雖然那最好酒樓裡的烤肉他們也沒吃過,但是路過的時候,可沒聞到過如此濃郁的香氣。人家這才叫生活啊。趕路都能吃上熱騰騰的烤肉!
見眾人都在美美的吃著烤肉,趙武輕輕一笑,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拿起鹿腿吃了起來。
黑子等人自然是沒意見,夠吃就行,多餘的涼了也是浪費。
在這有些涼意的夜晚,在這簡陋的破廟中,眾人開心的吃著烤肉。這世上惡人雖多,善良的人也不少,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