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擺在桌子上,等到八點,秦煜還是沒動靜,席晨過去敲了敲門,沒人回應。
「秦煜?」他試探地叫了一聲,裡邊還是沒回應。
糾結再三,席晨還是輕輕地推門進去了。
一眼就看到秦煜躺在床上,沒蓋被子,連腿都沒完全抬上去,就像是隨便一躺,完全不像是要正經睡一覺的樣子。
席晨慢慢關上門,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看那人微微皺著些眉但卻緊閉著眼沒有醒來,連眼鏡都沒摘。
秦煜原本長的就不黑,這幾年好像比以前還要白些,想必是常年宅在室內玩電腦不怎麼見陽光。他現在的個頭雖然比席晨沒高多少,但是消瘦的身形,卻使他看起來更加修長。
兩個人住了一段時間,除了席晨偶爾趕得回來做些飯菜,大部分的時候,他都不見秦煜吃東西,有時候忙到深夜,會聽到廚房有做水的響動,估計又是在吃泡麵。
他彎下腰,幫秦煜摘下眼鏡放在床頭櫃上,看著那人的黑眼圈在蒼白的臉頰上顯得愈發的烏青。還記得很多年前,秦煜那雙烏黑漂亮的大眼睛熠熠生輝,少年特有的健康皮膚帶著些光澤,這都是深深刻在他腦海裡的。
只是現在這人,除了骨架比當時大了些,手腕還是那麼細,骨節分明,全身哪哪都沒什麼肉,連臉頰也有一些凹陷。但那種感覺卻沒有變,秦煜一挑眉、一瞥眼、一張嘴,這一切都還說明著他是秦煜,是當初那個讓他飛蛾撲火般想靠近的人。
「秦煜。」席晨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頰,想叫醒他,發現觸摸到的皮膚微微發熱,有些不太正常。
「……」秦煜聞聲把眼睛睜開一條縫,但目光裡卻完全沒有焦距,再閉上的時候,他輕喚了一聲,「……席晨?」
「發燒了?」他摸了摸秦煜的額頭,著實燙得嚇人。
秦煜想要握住他撫在自己額頭上的手,席晨這才反應過來,那炙熱的溫度原來不是他的錯覺,是秦煜真的在發燒。他趕緊幫秦煜把拖鞋脫了,又把他的身子在床上擺正,從傍邊拽過被子嚴絲合縫地蓋了個嚴實。
「這有退燒藥嗎?」
秦煜沒有回應,只是轉了個身面沖牆,在床上蜷縮成一團,像是很冷的樣子。
「我去買藥,你等我下。」說著就要去拿外套出門,但又覺得不放心,就去自己的房間把被子拿過來想給他蓋上,結果回來的時候發現秦煜竟然回過頭睜著眼睛看著他,雖然沒戴眼鏡,但席晨仍感覺那目光的焦距就落在自己臉上,「再蓋一層,別把身體露出來。」
「還……回來嗎?」秦煜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乾澀,語氣像是小心翼翼的。
席晨拽著被子的手一顫,眼眶立刻變得發紅。
他蹲在床邊,看著秦煜,說:「我馬上回來,你閉眼睡一會兒,我保證你再睜眼的時候,我就回來了。」
秦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聽話地閉了眼。席晨看著他的睫毛有些顫,心裡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特難受,他想:這麼多年,可能只有這一次,秦煜聽進去了他的話。
席晨出了門直奔社區的衛生站,買了些退燒和止疼的藥。回去的路上,一邊走,眼淚就不停地往下掉,路人看了還以為他家有人病危了。
這麼多年,秦煜在他眼裡就是塊冰,焐不熱也捧不化,百般討好也得不到幾個笑臉,但是就在今天早上,他竟然會擔心他不再回來,而就在剛才,他還是在擔心他會離開。那些年的前進和後退,在秦煜的眼裡,他就是個總會離開的人。
那些他以為的對彼此都好,只是他不敢再前進的借口,也是秦煜眼中玩完就走的樣子。
秦煜太委屈,席晨也覺得委屈。
這一刻,他忽然覺得,如果秦煜肯對他說喜歡,他一定奮力地抱住他,再也不撒手。只是這世上最懂得他的人,竟然是楊明軒。
席晨回去做了些開水,兌好了溫度,要給秦煜拿過去的時候,手機響了。特別的鈴聲讓他像是突然從夢裡醒了過來,好像眼前經歷的都不是現實。
「喂……」
楊明軒劈頭就問:「哭過?」
「……」
電話那邊的人,是這世界上最懂他的人,恐怕除了父母,也就只有這人才會如此細心。
「因為秦煜?」
「……」
楊明軒輕笑了一聲,帶了點苦澀的意味:「我捨不得的,他都做得到。」
席晨深深地吸了口氣,問:「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席媽剛給我打了電話,讓咱倆週五一定要早回去。」
「好。」
「席晨。」
席晨握緊了電話,說:「我聽著。」
「我想你明白,分手不是我要放手,只是讓我和他在同等位置的時候,我才不會覺得你只應該是我的,如果你覺得委屈了、難過了,我一直在家等你。」
席晨低著頭,輕聲說:「你也別委屈了自己,這世上還有更多更好的人。」
「其他人不重要,我只是想再最後賭一次。」
「拿什麼賭?」席晨苦笑。
「拿你說的,這兩年來對我的真心。」
楊明軒掛了電話,卻給了席晨一個沉重的打擊。
這兩年的真心……
兩年對七年嗎……
——他怎麼敢這麼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