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晨渾渾噩噩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而連續不斷的手機鈴聲，也煩得他腦仁直疼。
「……喂？」
「小晨呀！我張叔，還記得我麼？」男人聲音敦厚，「一個月前你來我這看房子的！」
「嗯？」席晨睜開眼，有一瞬間的迷惑。
……張叔？
——秦煜！
席晨猛地坐了起來，不小心拉扯到後腰的肌肉，瞬間便疼得他直咧嘴。
這一轉眼已經一個多月了，他也就偶爾還會想想秦煜，但回去找他的念頭卻也是沒浮現過。現在又提起他的名字，就像是水潭裡被石子擊中，漣漪泛泛又平靜不了了。
「我這今天又有個人想來租房，就想問你還有興趣租麼？」張叔笑笑，聲音裡似是還有些歉意，「你要是找到別處的房子，我這就趕緊得租別人了。」
「啊……」席晨看著周圍，聽著屋裡安靜的像是不再有別人了，一股子委屈加上想罵爹的心情像噴泉似的就往出湧，「張叔，那房子我租了！一會兒我就過去！」
顯然席晨和楊明軒的關係還需要重新梳理，他這回是真的鐵了心的要離開。至於秦煜，不打擾是一回事兒，既然他出現了，那沒理由虧著自己一天天從回憶裡撿故事，哪怕再當回朋友也好過現在這種見面就瞪眼的關係！
在浴室洗漱一番，席晨從鏡子裡看著自己身上的情愛痕跡，心裡直覺得一陣陣的發慌，難怪覺得那天夜裡就跟打仗似的渾身都疼。不說脖子上，就連手腕兒都是青紅一片，隱約還有個手印兒，這要是被別人看到，恐怕還以為他是個有特殊『癖好』的人。
為了遮擋這些痕跡，席晨穿了件兒長袖高領的線衣，而其他衣服什麼的也都不準備整理，就帶上筆記本和常用的配件，然後拿上車鑰匙便走了。
路上楊明軒打了個電話過來，但還沒等他問出一句，席晨就給他斬釘截鐵地打斷了。
「楊明軒，咱倆最好先別見面了！」席晨心裡窩著火兒，口氣也不怎麼好，「班兒我還會去，但下了班別讓我看見你，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炸了毛的席晨顯然在氣頭兒上，一點兒沒給楊明軒留餘地。他掛了電話，開車一路飛奔，一個多小時就開到了城南。
這一路上風風火火，反倒是走到了301的門前，才想起膽怯了。
秦煜是他的毒，只要有秦煜在，其他人在他眼裡都會失色，而現在這個人就在這一扇門的另一邊，席晨卻猶豫了。他有自知之明，與其說離開楊明軒是氣憤，倒不如說是借口，而為了這個借口他折磨了自己一個多月，也折磨了楊明軒一個多月。
但席晨也知道，自己絕不會像以前那麼單純的只想對秦煜好了，現在的他想要接近秦煜，絕對是帶著更多的企圖，但唯一不變的是：他還是那麼膽怯，他還是會怕弄巧成拙。
曾經試了那麼多回的接近、討好，每次都以失敗告終。現在讓他再努力一次，那絕對是不敢了，畢竟當年那點勇氣早就被冷言冷語磨耗的乾乾淨淨。
但這種迫切想要接近秦煜的心情，卻還是多年未變。
明明他不想秦煜就這麼一輩子恨著他、厭著他；明明他的心中有那麼多的話要說給秦煜聽；明明他有機會可以再次努力地解釋給秦煜聽；明明是想著當個朋友也好，卻為什麼總也說不清楚？
這一切的一切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席晨猶豫著，而眼前的門卻忽然就自己打開了。
「小晨！我就說聽到腳步聲了，」張叔笑呵呵地迎他，「這麼晚了才來，我還以為中途又不想租了！別愣著，趕緊先進來！」
這個時候再走已經來不及了，席晨硬著頭皮進去，待他把東西放下後，又看了眼周圍熟悉的陳設，便也難免有些想打退堂鼓：「張叔，我……」
「其實啊，也幸好遇到你！小秦這孩子性格有點兒孤僻，之前來過幾個房客，都覺得適應不了，我看你的工作像是和他挺對口，作息也不會多大影響，要是租給別人，我還真是不放心。」
張叔一番話撂這，瞬間就壓得席晨張不開嘴，連心裡最後一點兒拒絕都給堵住了。
「這樣，你今兒是要住這了吧？」張叔看他行李。
「啊？呃，」席晨一愣，只好應下來，「嗯……」
張叔笑臉相迎，說：「那你先收拾著，我明天把合同拿過來，你覺得合適就簽，不合適我也不為難你，你看行吧？」
席晨忙起身：「實在是麻煩您了！」
「沒事沒事！」張叔擺擺手，「合租嘛，肯定不比一個人來的自在。」
「真是不好意思，那我明天再給您答覆！」
領了屋子鑰匙又送走了張叔，席晨先是在客廳手足無措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才走進自己的臥室。乾淨的房間不算大，床單也像是新換的，唯一讓他覺得有些緊張的，是對門的人從始至終都沒出過一聲，也不知道秦煜知不知道他過來了。
心想著來日方長的他，很快便將東西整理好，結果卻發現自己除了工作用的東西，竟是一點兒生活用品都沒帶。而且最讓他尷尬的是：在客廳和臥室裡都沒找到網口！
——這讓他怎麼工作？！
最後沒辦法，他只能從總閘循著線找，卻無奈地發現網線是直接通到了秦煜的房間。
於是席晨不僅出去買了些生活用品，還帶回一個無線路由器和不短的網線。但正當他倒騰手要開門的時候，門再一次自己開了，而這一次不可能再是張叔了。
頂著雞窩一樣的亂髮的青年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完全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一時間，倆人週遭的空氣有些凝固。
席晨被他盯得十分緊張，但也不敢隨便張口說話，只好沉默地回視著他。
又過了一會兒，秦煜才露出煩躁的表情，問道：「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