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出人命了!邱寒渡意識到再不回魂,她家王爺大人就要把蘭笑碎屍萬段。她立刻扯住聶印的袖子,柔聲道:「你誤會了,他不是安遠喬。」
聶印不信,瞇著危險的眸子,視線如鷹般銳利,劃空而過,掀起滿屋冷冽。
邱寒渡一手按著聶印,一邊疑惑地問蘭笑:「你,你是怎麼知道的?」這幾句詩,這首歌,她連聶印都未曾說過。
只有涅康!
只有涅康!
她那時太無聊了,亂七八糟什麼都講。當時涅康也問過電影是什麼?她就罵他:「什麼什麼是什麼,你整天就會問誰是誰,是什麼……」
那時涅康還特別委屈:「我沒聽懂,當然要問問。」
她特別傲嬌:「說了你也不懂,反正那歌兒是電影《劉三姐》裡的山歌就對了。」
邱寒渡的震驚,簡直無以復加,麻著膽兒試探:「涅康?」
蘭笑雖已有心理準備,卻依然被邱寒渡叫「涅康」兩個字,叫得背脊發涼。
他頂著壓力,在王爺那要殺人的目光中,輕輕開口,還是那樣茫然的語調:「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涅康,是王妃你說我是涅康……」
邱寒渡腦子裡再次呼嘯過一萬種想法,好在她自己就是個神秘存在,對別的存在很快就能接受。她按捺住心中的激動,先安撫王爺大人的情緒。
幾人重新坐下,主要是邱寒渡和蘭笑之間攀談。
蘭笑將他的困惑,全部托盤而出,毫無保留,只覺面前這兩個人,是再可靠不過了。
邱寒渡聽了蘭笑的身世,和他這幾年的遭遇。尤其她昏睡那一年多,她跟那個聲音說過的話,蘭笑都說得絲毫不差。
就是那樣的對話,再無可疑。
邱寒渡激動地拉著聶印的手,有種喜極而泣之感:「聶印,他是涅康!他真的是涅康!他在心裡跟我說話的聲音,就是涅康的聲音,語氣。他自己忘了,但我知道是他,真的是他……」
聶印倒是沒有邱寒渡那樣的驚喜,只是站起身,微瞇著眼,在房間裡踱步。
他轉過身,倏地凝視著蘭笑,眸光深邃如光影:「你既然並不清楚你自己到底是不是涅康,那你今天將這種秘密說出來,恐怕不只是來認朋友這麼簡單吧?」
蘭笑沒想到王爺這麼快就想到了這一層,苦笑一下:「是!我是來請王妃幫忙的。」深藍的錦袍,將他標緻的五官襯得更加俊秀無匹:「我循著寒渡……啊,對不起,是王妃的話,以及她講述的故事,一路尋到大唯國。以王爺為中心,尋找出了故事裡所有的人物,當然,包括朵兒姑娘……」
意思很清楚了,他的目的是朵兒姑娘。
「可是,一切都是我說給你聽的,你沒有關於涅康的真正記憶,又怎能去愛朵兒姑娘?」邱寒渡只覺得一切都荒唐到了極點。
「我曾經也是這樣想的,所以一直沒敢唐突朵兒姑娘。」蘭笑玉白的面容,泛起迷離之色:「只是,經過這一年多來,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如果等我白髮蒼蒼,忽然想起一切,發現自己是涅康。那時,又該如何?」
「……」邱寒渡無言以對。
蘭笑又道:「又或者,待朵兒姑娘嫁與他人,而我才想起,她是我最喜歡的那個人,又當如何?朵兒姑娘能幸福嗎?而我……」
他沒再說下去,視線凝滯在某個方向,長長歎息一聲,全然不像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沉重。
「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幫你證明,你是涅康,然後……你娶朵兒姑娘?」邱寒渡說這話時,覺得手都在抖。
荒唐啊荒唐,可那像是黑夜的一道曙光,猛地照亮了整個夜空。
朵兒的苦,邱寒渡全都看在眼裡。這已成了她的一塊心病,怕朵兒鑽牛角尖,有一天真會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來。尤其,朵兒姑娘的父母,可仍是孜孜不倦努力著呢。
嫁人,是肯定要嫁的。只是嫁給誰的問題。
蘭笑正是這麼想的:「我雖然不夠好,但我有信心,能讓朵兒快樂起來。她如果認為我是涅康,也許就不會那麼憂愁。」
這!的確是一個天大的好主意。邱寒渡心裡竟有種歡喜雀躍的興奮:「你真的要娶朵兒嗎?」
蘭笑很鄭重地點了點頭。
王爺大人一直沉默,冷眼旁觀,直到此刻才開口:「你真心喜歡朵兒嗎?是你認為應該喜歡?還是你真的喜歡?」
蘭笑顯然被戳中弱點,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聶印的語氣微微有些嚴厲:「如果你不確定是否真的喜歡朵兒,我們不能答應你。她是我當成妹妹的人,我不能讓她上當受騙。如果有一天,讓她知道你的愛不純粹,又或是讓她知道,你根本不確定自己是誰,她會後悔,還會恨我們。我,和我的王妃,都不能答應這麼做。」
他沒有跟邱寒渡商量,直接拒絕。因為他發現女人根本就是腦子發熱,瞧她那興奮勁兒,活似立刻要把蘭笑帶到朵兒面前獻寶。
邱寒渡被王爺大人一盆冷水潑下來,這才想起,這裡面的確有很多不靠譜的因素。但女人的幻想一旦被點燃,又豈是一盆水能潑滅的?
她想了個折中的辦法:「蘭笑,要不這樣,我們製造機會讓你們多在一起瞭解。看有沒有辦法,讓你確定自己真的喜歡朵兒姑娘。拋卻涅康這個身份,如果你也愛她,願意娶她,而她也並不排斥你,到時我想,我家王爺也不會阻止幫你們加一把柴,讓你們圓滿。你覺得如何?」
……
蘭笑告辭。那晚,他回懷煙山的家,特地繞去看了朵兒,只為了跟她說一句「天冷了,早晨別起太早」,弄得朵兒一頭霧水,眼裡儘是疑惑。
朵兒姑娘望著蘭笑遠去的背影,愣了半響,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紅鶯笑著打趣:「小姐,蘭公子好像喜歡上你了。」
朵兒白她一眼:「你沒事幹了嗎?要不你去數數缸裡還有幾顆黃豆?還有缸裡的米,也一塊數了罷。」
紅鶯灰頭土臉:「我有事幹,有多多的事幹。」一吐舌,一縮腦,閃進了屋。
朵兒倚在門框上,望著深寒的夜空,一聲歎息,悠長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