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依然藍得像被水洗過一樣,明淨高遠。人潮漸漸安靜下來,空氣凝結得十分緊張。
本來,渡雲公主對戰龍家大小姐就已經絕對勁爆,現在龍家大小姐耍賴,臨陣換成了龍家三少爺。
這還得了?男人跟女人動手,而且還是官拜都尉之職的武官,這明顯就欺人太甚。
邱寒渡也正是這樣想的,逼龍飛飛出手,就算輸了,將軍府的聲譽也完蛋了。天下悠悠眾口,龍家勢力再大,還能把全天下人都給殺了?
至少,要讓這件事的影響力,傳遍五湖四海,讓龍家成為大笑柄。
他贏,天下人不恥!
他輸,天下人恥笑!
這筆買賣,划得來。更何況,邱寒渡不認為自己真的會輸,儘管這是她第一次真正跟古代男子交手。
她從六歲起,進行體能及各方面訓練。格鬥,擒拿,拳擊,散打,各國拳法腿法均有涉獵,招招都是要人命的狠招,甚至還學習過傳統武學。
在暗無天日的訓練基地,二十人一組,互相比拚,每組只有一人能活下來。她就是其中一組那個經過層層考驗,唯一活下來的人。
換句話說,她要活下來,只有殺掉所有的對手。唯有狠,才得以生存。這樣的人,會輸嗎?
空氣緊張到了一種令人顫慄的氛圍。人潮漸漸安靜,連呼吸彷彿都摒住了。
印王爺忽然笑起來,聲音如風清越:「給我把莊家找來,我要下注。黃金萬兩,買我的王妃勝!」
人潮再次喧嘩起來,黃金萬兩啊!多大的手筆,多大的氣勢,這得有多大的信心才敢下這樣的注啊?
「好氣魄!」人群分成兩道,一人帶了幾個隨從,排眾而來,正是龍家的大公子龍翼翔:「我也下注黃金萬兩玩玩,正好湊湊熱鬧。」
他自然是買龍飛飛勝,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氣勢上總不能輸人一等。
主角還沒開戰,外圍已是如火如荼。人潮掀起一層一層驚濤駭浪。
這已不是一場單純的比武,也不是單純報仇的事了,而是兩大家族,兩大陣營在對壘。
邱寒渡眼見龍家更大的人物來了,再不開動,恐生變故,一咬牙,傲然道:「請吧,龍都尉!」
龍飛飛本來一劍在手,見邱寒渡竟然赤手空拳,詫異道:「請渡雲公主亮出兵器!」
「不必了!我怕我亮了兵器會直接嚇死你,就沒得玩了!」邱寒渡的話說得甚是狂妄,面色極寒,顯是不屑龍嬌嬌玩賴。
只有聶印知道,惹禍精的話所言非虛。那玩意兒一亮出來,恐怕還沒動手,「砰」一聲,龍飛飛的腦袋就炸開了花。
龍飛飛也甚是傲氣,順手將劍一扔,氣度霎時將龍家不堪的形象挽回了幾分。
好一個風采翩翩少年郎!只可惜身在龍家,有個這樣的妹子!既然要為妹子出頭,再大的屈辱也忍著罷。
邱寒渡再不廢話,霎時出招。
風動,隨風。
彷彿是一年一度的生死考核,不生即死,她一直就是這麼生存下來。對面的龍飛飛,已幻化成當年一起訓練的特工師兄妹。前一刻,還活生生站立,後一刻,已被她出手致命。
剛,到了極處;柔,也到了極處。剛柔相濟。
心志,氣場,都提升到了最高境界。世界彷彿寂靜,耳邊只有風在呼嘯。
出手無比乾淨利落,招招精純厚勁。卻偏生,身姿輕靈似雲煙。
龍飛飛大驚。
雙方交手,一開始總是探索對方的路子和底細。哪有一上來就招招要人命?
來不及思索,他躲避不及,已硬生生被邱寒渡的腿踢中胸口。剎那間,氣血翻湧,只覺一口腥甜蘊在喉間。
他本來還有所保留,並未用足勁道,主要是沒把一個女子的功夫放在心上,是以一開戰就吃了大虧。他收攝心神,強壓下暈眩,再不敢存輕視之心。
連退幾步之後,龍飛飛終於正式和邱寒渡交上了手。
翩若驚鴻,宛若游龍。
一抹淡青色,一抹深褐色。兩人招式奇快,完全不是江湖上比武的打法。
快,准,狠。
龍飛飛心裡暗暗叫苦。
全局都由邱寒渡掌控了,踢腿,勾拳,甚至還摻雜了雷霆萬鈞的拳擊。
她的招式節奏,讓他根本無法施展出任何有效的應對之策。
膠著,膠著,膠著,膠著到連輕功都無法施展出來。只要他稍微換口氣,她就又能踢他一腿。
無比的快!
急風驟雨般的節奏!
只要近身搏擊,邱寒渡就不怕他能跑得出手掌心。這是她不挑武器的原因。
她算準了龍飛飛不至於無恥到,一柄長劍對她的赤手空拳。
人要臉,樹要皮。他龍家臨陣換人,還換個男人,已是極致無恥。一個堂堂都尉,難道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用劍來對付她?
精於算計,這是另一種形式的比拚。
她能算計到的東西,她深愛的少年,豈能沒算到?那麼大手筆的黃金揮霍,自然是不肯吃虧的主。
她心裡洋洋得意,又為少年賺了一筆錢。
越得意,越打得放鬆。
越放鬆,招式越發古怪。
無人得見那樣的打法,卻又有的招式分明就是三歲孩童打架用到的,平常到不能再平常,可是招招見效。
不過只有邱寒渡自己心裡清楚,若是不及早結束戰鬥,打下去,准討不了好。看著她佔著上風,其實她也是暗暗叫苦。
古代男子的武功,跟現代人真的不同。裡面還摻雜了內功心法,飄忽不定的輕功。這讓邱寒渡真心無力,還好是在比武現場,龍飛飛施展不開,不能上屋上樹,否則要想將他困住,那就難了。
藍天很藍,白雲很白。
邱寒渡已將龍飛飛逼入死角。
龍飛飛再度強攻襲來,邱寒渡側身閃過。
驀然,邱寒渡笑得燦如山花,那般明媚:「龍公子用全力吧!」嘴上在說,手上腿上卻更快。
掀起血雨腥風,一派剛勁中,暗含毒蛇吐信的陰柔。
如綿綿一段樂章。
如悠悠一抹斜陽。
如長刀破壁後滲出的那一抹幽光……
她笑,他怔。
她說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惑了他的心魂。
一個特工曾經上過最重要的課,便是不擇手段達到目的。
所以她笑了,在他撲天蓋地反擊的當口……她笑得艷若桃李……那一刻,天和地,都沒了顏色。
只有她,是天地間最燦爛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