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很藍,像被水洗過一樣明亮。
邱寒渡沿著湖畔走了很久,風吹在身上,不冷,也不熱,正是最舒服的體感。再熱一分,嫌熱。再冷一分,又嫌冷。
她覺得自己忽然就變得特別好運了,遇上一個喜歡的人,搞了一個莫名其妙還挺拿得出手的身份。然後被指婚,指婚的對象,正好還是她喜歡的那個人。
還沒坐上正位,便早早行使著正位的權利。一如此刻,沿途的丫環婆子小廝們,都向她行禮問安。
上不用侍候公婆,下不用拖兒帶女,更不用跟一堆女人搶老公。
關鍵是,她身中劇毒,相當於身患絕症,卻不用擔心醫療問題,家裡自帶醫療服務。而且,絕對是權威級別的醫生,掛號都應該是最貴的專家門診。
不過嘛,這醫生不止不需要她掛號,還陪吃陪聊陪睡,資格的「三陪」啊。
什麼時候她邱寒渡忽然時來運轉了?
印王爺一大早拿著邀請帖,去清江公主那兒看熱鬧去了。她正好抽空去看看袁冬陽,在路上卻碰上了秦俊。
她不以為意,隨口問了朵兒小娃的行蹤。
秦俊說,秦舉帶她出去玩去了。不經意地,眼神中露出了不一樣的光芒。
那種盡量遮掩,也遮不住的春情撩動。
她「哦」了一聲,又問了兩個黑丫頭的學習情況。隨意地聊著家常,其實也是盡著主人本份。她是印王爺的王妃,自然應有主人風範。
以她敏銳的觀察力,豈能不明白秦俊的心思?只是,眼前這個男子,如此斯文儒雅,玉樹臨風,就算有那麼點小心思,也掩蓋得牢牢實實。
這世上,有一種感情,就是喜歡上一個人,不能自控,然後默默地喜歡。又抑或,其實連喜歡都談不上,只是稍微的好感罷了。
邱寒渡想,也許秦俊就是屬於這一類。
她舉手投足,分寸拿捏得如此之好。沒有故意疏遠,也不讓對方產生任何不良遐想。
聶印朋友不多,也許秦俊算一個。即使不像季連少主那樣親密,至少在他最憤怒最嫉妒的時候,也只是撒撒氣,並沒真的攆他們走。
可是秦俊卻向邱寒渡告辭了:「叨擾已久,我們兄妹三人決定明天啟程去梨雁國。」
邱寒渡對梨雁國並不陌生,之前那白衣少年百里千尋正是來自梨雁國,一路自然也聽了許多關於梨雁國的風土人情。
她沒有刻意挽留,淡淡一笑,祝他們兄妹平安。
他有些失神,她清冷的容顏給他留下了深刻的記憶。可是她的笑,也一樣能惑了他的心神。
早在用竹子「斗地主」的時候,他就看過她的笑容。那時,雖然也美,卻很勉強。
不如此刻,美在一種隨意的神態。淡淡的,像早晨開放的牽牛花兒。
又或是紫色的菱角花,雖不驚艷,卻遺世**的姿態。
他有些苦澀。
他跟著她來到了一個整潔清淨的院落,院子很小,婢女也很少。
傳說中的袁姑娘,他聽說過的。
不過,他在隨邱寒渡進去的時候,碰上袁宛央從裡面出來。他竟然一愣,覺得神思恍惚。
這人太像邱寒渡,不是外表,是神態。
如果只是外表像,還不那麼震驚。而神態的相似,才令人疑惑。
確切來講,這位袁姑娘,更像以前的邱寒渡。
邱寒渡介紹,一位是印王爺的徒弟,一位是印王爺的好友。聽起來,挺像那麼回事。
袁宛央已經在研磨藥粉了,早晨印王爺過來了一趟,交待她如何如何,這般這般。
聽起來很複雜,印王爺只說了一次,袁宛央卻全都記清楚了。
邱寒渡去看袁冬陽,那孩子好了許多,雖然骨頭還是碎的,仍然只能臥著,或是坐著,但至少他不會疼得超出他所能承受的範圍。
邱寒渡伸出手,想要去抱他。
他竟然臉紅了,小臉蛋上一朵一朵的小紅雲,漂亮得不像真人:「給王妃請安。」
邱寒渡刮了刮他粉嫩可愛的小鼻子:「抱你去外面曬曬太陽,整天躺著難受。」自己幸福了,對別人也會寬容關懷起來。
至少,此時的邱寒渡是這樣的想法。她再次俯身,小心翼翼地將他抱起來,還怪重的。
袁宛央奔過來,特別惶恐:「怎麼敢勞煩王妃?讓宛央來吧?」
「不要緊。」邱寒渡很有技巧地抱起了袁冬陽:「我挺喜歡這孩子,抱一會兒不礙事。不要整天把他關在屋子裡,要讓他多曬太陽。」
「王妃說的是。」袁宛央的眼睛裡,浮起了一層水霧,很淡很淡,淡得很快就暈開了,什麼痕跡都沒留下。
袁冬陽的小手一下子摟住邱寒渡,無比親暱的模樣。
秦俊說,我來抱吧。
袁冬陽竟然摟住邱寒渡就不肯撒手。
秦俊無奈地笑笑,覺得這個女子身上有著特別的魔力,就算那般清冷的表情,一樣招人喜歡,不分大小,不分男女。他們家不是還有一個花癡姑娘秦朵兒嗎?
邱寒渡忽然很驚訝:「宛央,這是什麼味道?」她聞到了一種特別好聞的味道,香香的,卻淡,淡得只有湊近才發現得了。
「冬陽生下來就自帶的香氣。」袁宛央並不驚訝,差婢女在院裡擺上桌椅,沏上香茶,這才慢慢解釋:「就是這個原因,所以大家都覺得冬陽應該是個女孩,自小爹娘也是拿他當個小姑娘養著。」
「可是上次我怎麼沒聞到?」邱寒渡想起了《書劍恩仇錄》裡的香香公主,也是生來自帶香氣。坐下,抱著袁冬陽,又在那孩子頸窩裡聞了一口。
袁冬陽的小臉又紅了,粉粉的,特別可愛。
袁宛央回話的時候表情有些古怪,特別不自然:「因為他之前身上帶了個香囊,那香囊裡有種叫『芳環』的香料,也是一種毒藥。」頓了一下,才又道:「芳環這種東西,專門破壞身體的……某種……嗯……所以……」
她解釋得無比困難。
但邱寒渡聽懂了一半,心沉了沉:「你的意思是,有人送了你一個香囊,讓你給冬陽戴上。裡面的毒藥,會漸漸破壞冬陽的身體,所以他的香氣那時候就沒了?」
袁宛央面色蒼白,點點頭。
天空的藍,是那麼乾淨的藍。可是人心,卻骯髒,連一個可愛的孩子都不放過。每一個人,彷彿都只是一顆可利用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