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大雨,淅瀝瀝下個不停。
雨已經連續下了三天,千尋也昏迷了三天。
寧靜望著窗外的大雨搖頭歎息,將窗戶關上,轉身便對上了千尋枯澀無神的雙眼。
堤……
寧靜以為激動,手裡的東西全數落在地上,她也不管,激動地朝千尋走去,「千尋,你想了,真是太好了,天啊…你終於醒過來了。」
好吵…
千尋漸漸找回了焦慮,眉尖微皺,想伸出手去揉揉沉重的腦袋,卻發現渾身無力,某個地方更是隱隱作疼。
「發生什麼事情了?」
她閉了閉眼睛,思緒在極力的回放。
臉剎那間煞白,那不堪回首的記憶,再一次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孩子…
她用盡力氣抬起手輕撫了一下肚子,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她的孩子…
指骨漸漸冰冷,冷意躥便了全身。
她拚命想要保護住的孩子,沒有了。
她木訥地瞪大著眼睛,淚控制不住的模糊了視線,沿著臉頰滑落。
「千尋,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寧靜被千尋那種絕望毫無生氣的表情嚇到了,手忙角落地握住她冰冷的而枯瘦如柴的手,柔聲安慰道,「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千尋悲痛地張了張唇,「孩子,我的孩子呢?「
寧靜雙手包裹著她冰冷的手,「千尋,你別這樣,孩子沒有了,以後還會再有的,不哭,不哭…」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一直有個聲音對我說,娘親,你為什麼不要我,他的聲音是那麼的悲傷,那麼的難過…」
寧靜聽後,瞬間淚流滿面,「別說了,別說了…」
千尋像是聽不到她的聲音,自說自話道,「他走了,他傷心的難過的走了,他再也不要我了。」
「千尋。」寧靜猛然地抱住她,聲音哽咽顫抖,「我該怎麼幫你,我應該怎麼幫你…」
千尋眼睛輕眨一下,淚珠從睫毛上顫落,「我想去看看他。」
寧靜自然知道她說的是那個他,只是她猶豫道,「你現在的身體…」
千尋用帶著淚珠的眼睛倔強地看著她,「我想看他。」
寧靜沒有辦法拒絕這樣的她,於是輕輕點了點頭。
千尋因為身體虛弱無法自己站立起來,寧靜只能將不久前才用過的輪椅給她坐。
滿屋子的白凌在風的吹蕩下搖擺起來,搖曳出一股陰深的氣氛。
一副用紅木打造的精緻棺木就擺在大堂的中央處,有幾個宮女在棺木旁邊看守著。
寧靜打著油紙傘,在雨中推著千尋而至大堂。
滿屋子的白凌刺痛了她的眼睛,卻再也流不出淚來。
壓制的氣氛,讓她覺得呼吸困難,有種快要窒息的感覺悶在心疼,難過得想要死去。
再過一個月多月,他就能出世了。
可是,她還是沒有保護好他。
對不起,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已經無法再用任何的語言來表達的心底的愧疚。
寧靜揮揮示意守靈的那兩個宮女退下,兩宮女見千尋一臉的憂傷,對望一眼,默默的退下去。
寧靜蹲在千尋面前,「你就在這裡好好的跟他說說話,我就在外面,有什麼就叫我…」
千尋木然地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了,寧靜這次放心離開。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個不停,整個皇宮都陷入一片陰鬱的氣氛裡。
千尋顫抖地伸出手輕撫上那朱紅色的棺材,手在觸到棺材的時候,卻像觸電般的撤了回去。
她甚至沒有勇氣去看他的樣子。
是不敢,是心虛,是無法原諒自己。
千尋最後都沒有打開棺材,就這樣在大雨裡,親手將棺材下葬。
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
天地之間雲霧相接白茫茫的一片,絲絲雨絲紛紛揚揚的從天上飄落下來,滿山的綠葉在春雨的洗禮下勃發生長越發的翠綠,雨滴落下來,在地上敲打出一個個漩渦。
幽靜的叢林深處,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大片的枝葉茂盛,樹形整齊的冬青樹。
在那一大片整齊冬青樹之中間,有一座小小的丘陵,泥土是剛翻動的痕跡,墓地也是新弄成的。
在墓地前,寧靜打著油紙傘撐在千尋的頭頂上,依然有絲絲雨點落在那頭墨色的青絲上,素白色的素服上。
她已經在哪裡坐了很久,手腳都麻木了,卻不肯離開。
他這麼小,一個人在這裡一定會很孤單的。
她要在這裡陪他。
天空飄著濛濛的細雨,一道身影撐著一把油紙傘遠遠站在那一片冬青樹的盡頭,目不轉睛的看著墓碑前那孤獨消瘦的背影。
溫濕的空氣中透著淡淡憂傷,風中搖曳出傷感的氣氛,片片紛飛的殘葉在空中裊裊,鋪在樹木草叢間,瀰漫著感傷與淒涼的氣氛。
「明明關心她,為什麼不過去。」
月影寒站在楚鳳歌身後。
楚鳳歌整個人顯得憔悴,黑眼圈越發的濃重。
「我現在過去,她一定會發瘋的。」
月影寒沉默不語。
楚鳳歌抬頭看他,「這些日子,我都不會出現在她面前刺激她,我把她交給你了,好好替我照顧她。」
月影寒長歎了一聲,默默的輕點了下頭,算是答應了。
楚鳳歌輕輕拍了拍月影寒的肩膀,將手中那一大束金黃色的菊花遞到月影寒的手上,落寞地轉身離去,修長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冬青樹的盡頭,消失在雨裡。
月影寒望著他孤獨離去的背影,再一次覺得人生真無奈,他低頭看了手裡的花一樣,腳步往墓地走去。
月影寒捧著一束金黃色的菊花放在墓碑前,那束金色的菊花在這淒切的雨裡,顯得特別的矚目。
「我們差不多該回去了。」
月影寒站在千尋面前,伸出手輕輕將落在他髮梢上的水珠揮落,動作親暱溫柔細心。
千尋淡淡地望著他,一雙淺灰瞳裡籠罩著迷茫哀愁之色,這樣的她無助得讓人感覺到心痛。
雨像感覺到她無盡的悲傷,一直下不停。
紛紛揚揚的雨水,讓人看不清前路的方向。
那一束孤零零的菊花,孤獨的躺在墓碑上,接受著雨的洗禮,越發的金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