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
千尋整整昏迷了三天。
楚鳳歌從密道逃出來後,第一時間讓莫離去救千尋。
當莫離來到浴池,看到的卻是已經暈死在池底的千尋,還有四周侵泡在水裡的屍體。
幸好莫離趕得及時,周圍倒流入池底的水只掩蓋到千尋的半身,即使這樣,這畫面也足夠驚駭嚇人的。
整個浴池到處是血跡混合著血水,幸好鳳凰樓和沐浴池隔得有些遠,不至於嚇到客人。
「她怎麼了?已經三天了,為何還不醒?」
素來漫不經心的楚鳳歌看著躺在床榻上氣若游絲的千尋,一雙迷死人的桃花眼難得一次沒有顯露出慵懶的姿態來,俊逸的眉宇隱隱有著一抹難以覺察的擔憂。
「她身體無礙,箭上的毒已經清理出來,燒也退了,按道理來說應該是時候醒來了才對。」
站在楚鳳歌身後的男子頎長的手指隨意撥了撥額前細密的劉海,神色平淡得彷彿在他面前不是一個病重的患者而是一個死人。
楚鳳歌眉頭挑起。
「那她怎麼還沒醒來?」鳳鏡夜口直心快地將眾人心中的疑團問出口。
男子挑起一邊的眉毛,十分心安理得道,「我怎麼知道她什麼時候會醒過來?我又不是她。」
這句話說著心安理得,卻把大家說得惱火。
「……」
鳳鏡夜被他的話哽了一下,卻又忍不住脫口而出,「你真的是駱神醫的得意弟子嗎?」這混蛋,真的不是來扯淡的?
鳳鏡夜不由在心裡懷疑。
「當然,我不是難道你是?」
被人質疑,男子不悅了。
「……」
鳳鏡夜又一次被他的話哽得說不出話來。
「月影寒,你他媽的能不能給我正經點。」
「你哪裡看出我不正經了?我一直很正經的。」
男子黑玉般的眼珠子在眼球裡骨碌碌的上下轉動著,表情十分無辜的看著臉色開始發黑的鳳離淵。
鳳離淵,「……」
他實在是不能跟這臭小子談什麼正經,因為這個人根本就沒個正經。
坐在床頭上的楚鳳歌轉過頭,那雙桃花眼肅然如寒星,冷冷地盯著月影寒。
月影寒立即警惕的後退到鳳離淵身後,叫嚷道,「喂!!喂!!你幹嘛用那種殺父仇人的眼神看著我,就算她不醒過來,你也不必殺人滅口吧?」
楚鳳歌冷冷的看著他,「你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我。」
月影寒縮縮,把整個人縮在了鳳離淵後面,一顆腦袋從鳳離淵背後冒出來,「你…你不能這樣對我,好歹我也是神醫最得意的弟子吧!」
鳳離淵將他整個人從身後揪了出來,「站好說話。」
被提出來,月影寒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啊哈!我剛剛只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玩笑啦!或許我再看一下就能看出是什麼原因了。」
眾人,「……」這個混蛋的話還能信麼?
黑暗。
無窮無盡的黑暗。
彷彿又回到了死亡之林那段不見天日的日子。
千尋感覺全身在黑暗的半空中漂浮著,突然一陣強烈的風刮來,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捲入了風渦裡,意識逐漸模糊了,整個身心在不斷瀰散,彷彿已融化在浩瀚的宇宙之中。
一滴露水滑落,落在細長的草葉上,沿著細長的葉片垂落,滴在她精緻的臉上,夾著一縷清涼的風送來,千尋驀地驚醒,從草叢間坐起,詫異的看向四周,淺灰近似黑色的眼眸裡帶著一絲疑惑。
「這是哪兒?」
她明明記得為楚鳳歌擋下了一箭,然後為了殺死那些殺手也用盡了全力,然後暈了過去,她怎麼會在這裡,難道,又穿越了?
場景轉換中。
她已經站在一片迷霧中,周圍白茫茫一片,目所能及內都顯得模糊不清。
卻隱隱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傳來。
她好奇的沿著聲音走了數步,周圍的場景又換了。
這次她看到了一個人,那人一身雪白,背對著她,整個人背影在白衣下襯得頎長,身形顯得飄逸。
她好奇的走過去,「喂!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這是哪兒?」
可是那人不理她。
千尋怒,有沒有搞錯,她只是想問個路而已,幹嘛這麼拽啊!
她剛想去質問那個男人,突然一個女人闖進了她的視線裡,瞳孔頓時收縮,寒氣從腳底冷然升起,有一瞬間的幻覺,那似乎被抽乾空氣一樣的窒息感向她襲來。
那女人身穿著一身黑色的緊身短裙,頭髮高高束起,黑色的短靴,淺灰近似黑色的瞳孔像天上的星星般明亮皓潔。
那一張臉驚撼得嚇人,整張臉沒有一絲完整的地方,全身跟她臉上一模一樣的黑絲紅斑,整個人的氣場看上去卻又顯得冷酷又張揚。
這個人她是誰?
即使她整張臉都被黑絲紅斑覆蓋了,可是從面部倫敦看上去,那個人好像她。
而那個人面前那個男人又是誰?
千尋拚命的想湊過去,周圍像被隔絕了一層屏幕,將他們完全隔絕了。
此刻的她彷彿站在電視機面前,而裡面的那個人剛好也是另一面的自己。
屏幕裡面的兩個人好像在爭吵著什麼。
千尋想聽清楚一點,周圍卻全是沙沙的風聲。
突然,她看到屏幕裡的那個女人抽出了老頭子給她的那把鋒利的匕首,然後,整把匕首沒入了那個人的胸膛裡。
千尋嘴唇微微顫抖著,只覺得心臟那裡似乎扭曲一般的難受,彷彿那把匕首沒入的是她自己的胸膛。
畫面突然扭轉,給那個胸膛插著一把匕首,渾身血跡的白衣人來了一個鏡頭大特寫,千尋只覺得心臟一抽,為什麼是他?
「鳳歌…」
「不要傷害鳳歌…」
所有人的目光全數落在楚鳳歌的身上。
楚鳳歌凝眉,只是用力握緊千尋指骨泛白的手指,「我在,別擔心我沒事。」這個女人在夢裡也在擔心著他嗎?
楚鳳歌心裡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原本顫動的身體在他的安撫下,終於安分下來。
千尋的眼皮動了,輕輕的顫動了一下。
鳳鏡夜大叫,「她動了,她的眼睛動了。」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原本躲在最遠的月影寒擠開面前的鳳鏡夜,抓起千尋另一隻手號起脈來,然後很驚訝道,「咦!脈象平穩,她好像就要醒過來了。」
眾人連鄙視都懶得鄙視他了,瞎子都看得出她要醒了,用得著他多此一舉來提醒麼?
像驗證月影寒的話,那纖細捲翹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千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眸光有些怔然的看著眾多張臉,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醒了?」
楚鳳歌表面波瀾不驚,心底早已波瀾壯闊。
「千尋,你終於醒了。」
鳳鏡夜好不容易將臉擠了進來,剛打完招呼又被擠了出去。
千尋眨了眨眼睛,唇慢慢張開,疑惑道,「鏡夜?」他怎麼又來了?
「千尋,千尋…是我,是我。」
聽到千尋叫他,鳳鏡夜又將腦袋擠了進來,剛說完,又被月影寒推了出去。
千尋想動一下,胸口彷彿被撕裂般,痛得窒息,秀眉不由皺起。
痛,好痛。
「別動,你受傷了。」
楚鳳歌握緊千尋的手,皺了一下眉,又飛快地不留痕跡地鬆開。
「……」
楚鳳歌的話讓千尋想起了在浴池的那一幕。
覺察手掌上傳來的溫度,千尋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往下移,楚鳳歌那漂亮的大手正緊握著她的小手。
掩飾不住的笑容浮上千尋那張看起來十分醜陋的小臉上,她望著他,連眉梢都寫滿了笑意,目光灼灼炙人,一動不動地深情凝視他。
楚鳳歌不留痕跡的鬆開手,將目光移開,淡漠道,「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楚——
千尋張了張嘴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目光定定的看著楚鳳歌離去的背影,眼睛染上一陣濕意,空氣也似乎感染上了莫名的悲涼。
她一直以為,只要勇敢的跨出那一步,那麼離目標就將不遠了。
這刻,為什麼,她覺得目標彷彿變得更遠了,彷彿已經觸不可及。
傷口的痛遠遠不及內心的疼痛。
楚鳳歌,我該怎麼辦?
如果那天沒有遇到你,我不會知道,原來我的心也會有加速的一天。
那顆心,彷彿只為你一人跳動。
為什麼,就算用生命也換不了你的一次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