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皇帝聖旨到了特區,任命趙強為大內總管,即日赴京上任。第二天一早兒,趙強辭別了眾人,登車進京。
趙強被解了特區專辦大臣之職,任命為大內總管的消息很快就傳遍天下,引得朝野議論紛紛。這趙強雖外放為官時間雖然不長,官位也不顯赫,但是他牽頭辦的幾件事情都是事關國計民生的大事,影響深遠。他建特區,辦市場,開錢莊,這些舉措,對促進國內貿易,活躍經濟,刺激生產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也極大的支撐了朝廷的財政;他統一提調前線的糧餉,確保軍需供應,大大改善了明朝軍隊的後勤保障,使軍隊擺脫了長期拖糧欠餉的窘境,才使得李自成的勢力被及時遏止,沒有迅的膨脹起來;尤其是他帶領民團,浴血奮戰,擊退了數萬清兵,解了京城之圍,使北方幾省免遭清軍的蹂躪,更是震碩古今,被萬民所稱頌。這麼一位能員幹吏,治世之才,屢立奇功之後,卻被放到宮裡去幹伺候人的差使,這與當年袁崇煥被害之事如出一轍!崇禎心胸狹隘、刻薄猜忌的本性再一次暴露在世人面前,也讓天下有識之士寒透了心;在前線作戰的統軍將領們更是兔死狐悲,人人自危,以致軍心動搖;那些貪官墨吏們倒是給自己的**找到了借口:「瞧見沒有,忠於職守,為朝廷出力賣命的都沒有好下場,兄弟們,還是玩命為了自己撈吧!」
這崇禎皇帝雖然日夜操勞,勤政節儉,也有一腔創盛世,安萬民的抱負,無奈他缺乏作為一個君主寬闊的胸襟和雄才大略,心胸狹隘,剛愎自用,目光短淺,見事不明,說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昏君並不為過。他罷黜趙強的這個自以為聰明之舉,實際上已經離散了天下臣民的心,也斷了大明的最後一線生機,自此,大明天朝不可逆轉的滑向了覆滅的深淵!
在赴任途中的趙強卻考慮不到那麼高遠,他腦子裡一直在盤算著到了宮裡該如何自保,掩住行藏,如今他的鬍子根兒已經越來越硬,昨天晚上,他又用膠布來撕扯鬍子,雖然已經用藥膏泡軟了鬍子跟兒,可還是費了不少的力氣,到現在下巴還有點生疼。這疼痛提醒他,宮中絕非久留之地,崇禎也絕非可以追隨之主,他一心想著一旦羽翼豐滿,就逃出宮去,還有就是如何找機會同陳圓圓親近,由於對崇禎已經沒有任何的感激之情,所以想起這些來,沒有絲毫的愧疚和不安。他想像著崇禎皇帝頭上扣著半拉西瓜皮,高高坐在廟堂之上的情形,甚是滑稽,不禁嘿嘿一陣解氣的壞笑。
趙強上午就到了皇宮,先到南書房向崇禎皇帝報了到,崇禎溫言勉勵了幾句。出了南書房,趙強到了內宮分別去拜見太后、皇后,此二人是他的直接領導,也都是例行的一番囑咐,然後他來到鍾粹宮拜見麗妃娘娘。
趙強到了鍾粹宮,鍾粹宮的領太監和女官珠兒在門口迎接新任的大總管,彩玲兒嫁給趙強以後,珠兒就接班當了這宮裡的女官,經過一年時間的歷練,她已經成熟了不少,心思也多了,她見趙強當了大總管,心中自然是歡喜,但畢竟身份地位相距甚遠,也是恭恭敬敬的請安行禮。趙強和他們打了招呼,就邁步到了宮裡,那麗妃娘娘卻不在外間,趙強轉頭問珠兒道:「珠兒,娘娘現在宮裡嗎?」
珠兒說道:「剛剛還在呢,現下可能——」她話沒有說完,只聽裡間傳出麗妃懶洋洋的聲音:「是趙大總管來了吧?熟門熟道的,就到裡間來說話吧。」
聽到麗妃熟悉的聲音,趙強趕緊應道:「哎!」快步進了裡間,跪倒說道:「小多子給娘娘請安。」他口稱自己是小多子,以示不忘舊恩。
麗妃臥在榻上,並未起身,只輕聲說道:「起來吧,又不是外人,還要那麼多禮嗎?」麗妃這話語意雙關,趙強聽了心裡一熱,想起就是在這裡間,在這床榻之上同麗妃肌膚相親,恩愛忘情,時間雖短,卻令他刻骨銘心。
他起身垂著頭默默的看著麗妃,麗妃生完孩子,已經恢復了往日的苗條身材,懶臥在榻上,成熟女人的豐腴媚態盡顯,如同熟透了的桃子一般,趙強不禁呼吸粗重了起來。麗妃也在打量著趙強:出去一年多,經過了一番歷練,神情舉止之間已經變的深沉老練了許多,越來越像一個成熟的大男人了。兩人默然相視,心意相通,但晴天白日的也不敢有非分之舉。半晌。麗妃問道:「彩鈴兒一切還好吧?」
趙強回道:「她一切都好,還時常掛念著娘娘,感激娘娘。」
麗妃心頭一酸,想道:「這小妮子,當初還不樂意呢,現在知道感激我了,倒比我的命還要好些。」她點頭說道:「我也想念她的緊呢,抽空讓她到我宮裡來轉轉,敘敘舊,說說話兒,也省得我這整天孤獨憋悶的難受。」這又是一個雙關語了。
「是,我回頭就讓她進宮裡來陪伴娘娘。」趙強說道。
沉默了一會兒,麗妃關切的說道:「你出去了一年多,宮裡頭的情形不比從前了,我生了皇子,今生有靠,就是皇后也特別的『羨慕』呢,別人都知道你是我這裡出去的,少不得要多囑咐你幾句,如今你當了大總管了,身份不比從前,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呢,說話辦事要謹慎些,不可耍孩子脾性,尤其你是皇后直接管著,那皇后可是個細心人,你要小心著,做事勤勉些,別出了什麼紕漏。」這是暗中告戒趙強要提防皇后,小心自己的行藏。
趙強是個伶俐人,從麗妃的話裡已經隱隱聽出了玄機,這皇后嫉妒麗妃生了皇子,又認為自己是麗妃的親信,自然是要千方百計的找自己的麻煩,麗妃在提醒自己要提防皇后!他心領神會,躬身答道:「娘娘儘管放心,奴婢自有分寸。」
趙強從鍾粹宮出來已經是晌午,他一路琢磨這麗妃的話,跟著管事太監來到大總管的府第,這是宮裡專門給大總管撥的宅子,一共兩進,外宅是見人辦事和下人住的地方,內宅是大總管的居所,這宅子原是林哲居住,現已騰退出來讓給了趙強。
在皇宮內院,大內總管地位很高,權勢極大,只聽皇上、太后、皇后、貴妃等幾個人的支使,其他宮中所有的太監宮女們一律歸他領導,各宮、各房總管太監、領太監的任免也主要由他決定,連尋常的嬪妃也要讓他三分。趙強是新官上任,宮內眾人知道趙強這些日子在宮外干的有聲有色,精明能幹,都有點懼他,所以到了下午,各宮、各房的大太監們就忙不迭的到大總管府來給趙強送禮請安。趙強已經打定主意不再保崇禎皇帝了,所以自然心安理得的大肆收受各房的供奉,只一個下午,就有幾萬兩的銀子進帳。
傍晚時分,坤寧宮的總管太監劉海來拜見趙強。這劉海在宮中的地位僅次於趙強,深受皇后的寵信,原想著憑借皇后的恩寵順理成章的接了大總管的班,不想被趙強從中插了一槓子,想著趙強還如此年輕,估計自己升職今生無望了,心中沮喪,自然對趙強也有了敵意和排斥之心。劉海勉勉強強給趙強行了禮,極不情願的從袖子裡掏出三千兩銀票放在桌上,說道:「大總管新官上任,所要花費之處甚多,這是我們坤寧宮一干下屬湊的銀子,委託我來孝敬大總管,還望您笑納。」
趙強大刺刺的坐在那裡,左手在桌上打著輪指,他察言觀色已看出劉海心情不悅,略一思索,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他想到這劉海是皇后的親信,而麗妃還特意提醒要小心皇后,就上了心,想試探一下劉海,他腦瓜一轉,心中有了計較。
趙強拿起桌上的銀票,滿不在乎的說道:「真是的,還讓你劉大總管破費,其實我在外邊管著錢莊和貿易市場,那過手的銀子淌水兒似的,根本就不缺錢花,不過呢,既然是各位的一片心意,我也就先收下了。」說完把銀票揣了起來。
劉海撇撇嘴,沒說什麼。趙強故意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唉!其實我是真不想回來當這個大總管吶,可是沒法子呀!」
劉海心道:「是呀,你在外面當大臣風光體面,自由自在多好,誰讓你回來了?」
趙強好像看穿了劉海的心思,接著說道:「這皇上也是,偏要把我調回來,說什麼我立了功了不好打賞,用這個法子給我提提級,過渡過渡,順便呢幫著把宮裡整頓整頓。我當時還和皇上說了,這林公公年歲大了,退也就退了,讓劉海劉公公接班不是挺好嗎,這劉公公在宮裡日子長,人頭熟,可靠能幹,皇后也很信任,接班不正合適嗎?可你猜皇上說什麼?」
趙強的話說到了劉海的心坎上,他急著知道原委,態度也恭敬了幾分,探頭盯著趙強問道:「皇上怎麼說?」
趙強故意學著崇禎的腔調說道:「皇上說呀:『照理呢,讓這劉海接班原也不錯,皇后也曾提及,但宮裡和他資歷相當的領太監有好幾個,驟然提拔了,恐有不妥。還有這劉海一向只和皇后親近,當了大總管難免會冷落了太后和其他的嬪妃,恐有不公,再說這劉海仗著皇后的寵信,八成以為自己當定了這個大總管,侍寵而驕也是有的,須當給他一些挫磨,才能成器。此番你進宮以後要善加整頓,尤其要留意尋幾個勤勉任事,忠誠可靠之人,著重培養,過個一年半載,我把你放了外官,你要給朕調教出合適的人選來接手。』」
趙強學的逼真形象,說的合情合理,那劉海是關己則亂,自然信以為真,心中暗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呀!這趙大人只是到宮裡過渡一下,看來自己接班還是有望的。要想接班,八成得靠趙強推薦,皇上定奪,皇后說了不算,看來這趙公公是萬萬不能得罪的。」想到這層,他的態度一下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趕忙起身諂媚的說道:「我就說嗎,趙公公您年輕有為,才幹出眾,當初在麗妃娘娘宮裡我第一次看見公公,就知道您不是尋常之人,當時還向皇后說起了呢,我可不像張無用那麼沒成色,盡知道欺負底下人。您放心,我老劉一定勉力辦好差使,幫您把這個宮裡的事情辦好嘍,不拘這坤寧宮還是其他宮裡的差使,不管是公事還是私事,只要您吩咐一聲,保證不給您誤了。我今後還得靠您多多提攜呀。」
「嗯,那是自然,如今這宮裡頭就數你劉公公資歷最老,歷事最多,我對宮裡的情況不熟,今後自然要多多仰仗你的幫襯呀。不過我是麗妃宮裡出來的,同皇后關係不密,將來皇后那邊有什麼事情,少不得要你劉公公幫我擔待一二,通通消息,當然了,在皇上面前我自然會替你說話。畢竟這宮裡還是皇上最大呀。」趙強說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大總管您放心,皇后那邊有什麼章程我自然是替大總管您關照著。」劉海迎合著說道。
趙強見劉海已經入了套兒,也就適可而止,他惦記著陳圓圓的事情,裝作不經意似的問道:「我聽說最近宮裡來了一批歌舞伎,可有此事呀?」
「有,是皇后吩咐讓弄進宮裡的,就住在坤寧宮旁邊的小院裡,天天晚上在坤寧宮表演歌舞,皇上這幾天天天晚上都要去看。」劉海說道。
「哦?這麼說皇上是不是對其中哪個動了心思了?」趙強問道。
「這可不好說,只是皇上好像對一個叫陳圓圓的甚是上心,每天都點名要她表演。那個丫頭也確實長的招人愛見,仙女似的,那臉皮兒嫩的一掐能出水兒。」劉海色咪咪的說道。
趙強假意緊張的說道:「那你們可要特別留心,如今外頭這麼亂,又是闖賊、又是滿清的,這些歌舞伎裡面別再混進來敵人的奸細、刺客,這要是出了事,可不是玩兒的。尤其是對那個陳圓圓,更要嚴加盤問。」
劉海一聽也有點緊張,因為這幾個人是皇后的父親親自送進來的,所以他們沒有認真的檢查過。
「不行,此事甚大,我得親自看看去,你給我前邊帶路。」趙強說道。
海不知道趙強和陳圓圓之間的關係淵源,以為趙強是擔心皇上的安全,所以並未疑心其他的,趕緊領著趙強,來尋這幫舞女。
陳圓圓等一干歌舞伎就被安排住在坤寧宮近旁的一個兩進的小院裡,這院子原是宮中女官居住的,很是幽靜。這干舞女們一般兩人一間屋子住著,只陳圓圓特殊,被安排在後院一個單獨的房子居住,趙強在劉海的帶領下挨間轉悠了一圈,最後來到後院圓圓的房間。陳圓圓正在那裡整理曲譜,抬頭猛的見到是趙強來了,她不知趙強已經做了大總管,還以為是專程來看她的,不禁驚喜的迎上來說道:「哦,是趙公子,您怎麼到這兒來了。」
劉海有意討好趙強,在旁厲聲說道:「放肆!這是新任大內總管趙強趙公公,不得無禮。」
陳圓圓被劉海呵斥,吃了一驚,趕忙跪倒在地,垂著頭說道:「奴家給趙大總管請安。」
趙強四下看看,轉頭故作神秘的向劉海問道:「這個陳圓圓我倒是在嘉定伯府裡見過一面,有些事情我要好好詢問一番,劉總管你出去看著,不要讓閒雜人等干擾。」
劉海趕緊點頭答應:「是,您放心。」說完出去,帶上門在裡院門口守望。
趙強這才踱步到了陳圓圓跟前,俯身雙手將圓圓扶起來,輕聲說道:「圓圓姑娘莫怕,快快請起,我就是專程來看你的。」
陳圓圓這才安心,起身給趙強讓了座。陳圓圓見趙強果然是個太監,而且竟然是宮中的大總管,心中又是驚訝,又是惋惜,還有一絲傷情。趙強心中則充滿對陳圓圓的關切和擔心,他深知崇禎此人寡情薄義,斷不會納一個風塵出身的女子為妃,必定會始亂終棄,陳圓圓一旦為崇禎所幸,恐怕會抱恨終生,就算崇禎肯將她立為妃子,那麼一旦明朝敗亡,崇禎煤山上吊,那圓圓還是一樣的沒個下場。可崇禎現已盯上了陳圓圓,該如何阻止,卻也想不出什麼頭緒。兩人相對而坐,各懷心事,默然無語。
陳圓圓終於打破沉默說道:「原來趙公公是大內總管,剛才奴家失禮了,真是,真是——」她沒話找話,說了一半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趙強說道:「我也是今天剛剛才上任的。以後私下裡你還是叫我趙公子好了。」
聽趙強這麼說,顯是暗示兩人還有私下接觸的機會,陳圓圓心裡感到一分親近,也放鬆了一些,她嫣然一笑說道:「那奴家就逾越了,趙公子真是雅人,身居大內還能唱出《梅花三弄》那樣的曲子真是難得,我根據您唱的音調譜了曲子,那天彈奏可有偏頗嗎?」她指的是那天在周奎府中的事情。
趙強笑道:「姑娘譜的曲子絲毫不差,只聽了一遍就記得如此分明,也很是難得了。」
兩人談起音樂,彷彿又回到了蘇州臨風閣的那幢小樓之中吟詩弄月,親切之感油然而生。趙強想起那天陳園園彈奏的那曲《高山流水》,問道:「姑娘那曲高山流水也甚是動聽,不知是否有詞相配呀?」
陳圓圓把趙強引為知音,那天彈這個曲子正是為趙強所撫,見問,心中一動,說道:「自古知音最難覓,此曲優雅卻也傷情,至今尚沒有合適的詞牌相配,莫不成趙公子有新作相和嗎?」
趙強熟悉一現代歌曲叫《知音》的,描述的是民國時期蔡鍔與小鳳仙兒的知音戀情,他起身繞室踱步,斷斷續續的背誦那曲的歌詞:「一聲聲,如泣、如悲、如歎息,歎的是:今生難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難覓!一聲聲,如頌、如歌、如贊禮,讚的是:將軍拔劍南天起,我願作長風繞戰旗。」這歌詞纏綿婉轉,即道出了男女知音心中的無限愛戀,又有大丈夫叱吒風雲的豪邁,陳圓圓一邊用筆記錄著歌詞,一邊在口中輕聲吟唱,心中感慨萬千,抬起頭來的時候,已是淚流滿面。
外面天色漸暗,趙強想到陳圓圓還要到宮裡去表演,心情一下子沉了下來,長歎一聲說道:「沒想到姑娘會被送入宮中,不知你打算如何自處。」
陳圓圓也微歎一聲,無奈的說道:「現如今奴家已是身不由己,又何談什麼自處,原本想出了風塵,能有個清白的去處,不想卻到了這裡,前景已是難料。」陳圓圓受了周奎的騙進了宮中,很快就現自己根本就沒有機會讓皇上給賜婚,倒是每天晚上去表演時,皇帝那雙充滿淫慾的眼睛總是盯著自己不放,已經隱隱感覺到了不妙,卻又無可奈何。她久處風塵,早已厭倦了這種聲色**的生活,一心想著找一個憐惜疼愛自己之人,雙雙隱匿於清泉幽谷或縱情於山水之間,過一種淡泊寧靜的生活。想到如今的處境,不覺心中悲苦,眼淚又流了下來。
趙強心中一痛,起身扶住圓圓的肩頭,輕輕給她擦去淚水,心中暗下決心:就是豁出這條小命不要,也要保護這個女子的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