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殺官放糧(一)
就在趙強在蘇州逍遙自在的時候,國內的局勢生了動盪,先是各地接連出現饑民暴動的事情,緊接著在西北剿匪前線,負責守衛商洛山南側馬家峪要塞的副將尚大勇因為糧餉不濟帶領轄下的4ooo多名官軍嘩變,離開圍剿前線,血洗了鄰近的桐城,殺死了桐城的守備。另外有跡象表明李自成很可能已經利用尚大勇他們造成的空隙,從官軍的包圍圈裡逃了出去,竄入了河南境內!前線軍情緊急,急需糧餉供應,所以崇禎8oo裡加急旨意給趙強,要他迅押糧進京,不得有誤。
接到聖旨,趙強不敢怠慢,第二天,就押著糧船上路了。田精明和幾個錦衣衛隨行,張曉東還派給他的蘇州府的5oo名精兵跟隨押運糧草。
由於走的匆忙,趙強這段時間收受的那一屋子禮物沒有來得及處理,他只將銀票和幾樣自己喜歡的貴重物品隨身帶著,其餘的交給張曉東先保管著。坐在船艙裡,趙強一個人悄悄的清點了一下自己兜裡的銀票,居然有十二萬兩之多,他心裡盤算,這些銀子要是到了現代社會也不知道能值多少錢,怎麼著也得幾百萬吧,還有留在蘇州的那些東西呢,要是賣嘍,估計也值不少錢,沒想到當一回欽差財這麼快,下次再有這樣的機會,我還得爭取。他正洋洋自得的瞎琢磨呢,田精明敲門進來了,手裡拿著一疊邸報,說道:「趙大人,這是剛才船靠岸時,地方上剛轉來的邸報,原來是西北出了軍隊嘩變的事情,一個叫尚大勇的副將脫離前線,血洗了桐城,李自成可能趁亂逃進了河南,看來是前方軍事吃緊,急需糧餉,所以皇上才嚴令我們運糧進京的。還有,皇上還下旨,江南幾省再次追加剿餉,還要籌糧呢!」
趙強說道:「還要追加?這一年裡追加兩次糧餉,江南這地方受的了嗎?」
「夠戧,這次籌集的這幾萬擔糧食就費了不少勁,將好多地方的官庫都掏空了,再追加,恐怕不少府縣就繳不上來了。不過蘇州應該問題不大,張大人通過貿易進口的糧食在貨艙裡還存了三萬擔,看來還是張大人有遠見吶。」田精明答道。
「這些糧食都運到前線去,可受災的老百姓怎麼辦吶,皇上就不管啦?」趙強問道。
「皇上已經下旨,要各地開倉賑濟,可實際上,咳!這咱們就管不了了。」田精明無奈的說道。
「唉!也是,我們操心也是瞎操心,沒用。」趙強無奈的說道。
回程路上,趙強不敢再耽擱,沿途除了增加給養短時間靠岸以外,都是晝夜不停的行進,自然是少了一些財的機會。在運河上走了7天,中午時分,糧船抵達兗洲碼頭,由於大旱水枯,自兗洲至北京的運河水淺不能行船,所以需要在兗洲府登岸,將糧食換裝上馬車運送。由於這批糧食至關重要,崇禎已經嚴令沿途各洲府派兵護送,確保糧食安全,所以山東布政使崔明親自趕到兗洲和兗洲知府楊立昌帶著1ooo多名營兵在碼頭警戒,守侯糧船。
趙強等人離船上岸,和山東省一干官員見禮以後,兗洲知府楊立昌說道:「趙大人一路舟楫勞頓,請到府衙歇息,糧食卸船裝車總要半天的時間,明早整頓好再啟程吧。」
趙強四周圍看了一眼,說道:「好說,只是此批糧食重要,萬望大人留意安全。」
布政使崔明說道:「趙大人放心,皇上已經有旨要我等配合大人,沿途護送糧食進京,我們這裡駐紮了1ooo名官兵,肯定不會出問題,一切包在本官身上,今晚請大人開懷暢飲,我等一醉方休,呀哈哈哈哈!」
幾個人上轎趕奔府衙,趙強因私訪過兗洲,對這裡的情況還是比較熟悉的,他沿途觀看外面的情形,現比上次經過這裡時的情景還要淒慘,幾乎所有的店舖都已經關門歇業了,道路兩邊或坐或臥的都是饑民,唯一能聽到的人聲就是失去親人以後的那種淒厲的哭喊聲。甚至路邊還能看到倒臥的屍體,孤零零的也沒有人掩埋,看來兗洲府把精力全花在碼頭上了,連作假都顧不上了。
剛到府衙門口,趙強就聽到一陣吵嚷聲,他下轎一看,只見在衙門口跪著一排人,各個披枷帶鎖,神形委頓,他們身後是幾個手持皮鞭的衙役在哪裡吆喝,有一群人聚在那些人跟前,不住的向衙役們求情,顯然是這幾個人的家屬或親朋。
趙強停住腳步,向身邊的知府楊立昌問道:「楊大人,這是怎麼回事呀?」
楊立昌邀功似的回道:「這些都是不能按數繳糧的村民代表,如今前線吃緊,急需糧餉,可是地方上今年的錢糧收不上來,下官謹遵皇上的旨意,嚴令各縣務必催繳完成今年的稅賦任務,不能繳齊的,一律將欠稅的村代表抓來枷號示眾,抓不來村民代表的,就將縣官抓來枷號,總之,請大人放心,為了完成朝廷的任務,本官決不心慈手軟。」
趙強眉頭微簇,問道:「你還抓了縣官兒?」
「是,您看那個人就是定山縣令張浩,他們那個縣繳稅的情況最差,還拒絕抓村民代表,所以下官不念私情,將他也抓來了。」
趙強順著楊立昌的手指看去,只見那個縣令張浩三十多歲的年紀,穿著十分單薄,垂著頭在寒風裡瑟瑟抖。這時候,只見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從遠處跑來,手裡捧著一個瓷碗,到了張浩的面前,將碗舉到張浩的嘴邊說道:「爹,我給您打水來了,您快喝一口吧。」
張浩費力的抬起頭,苦笑著說道:「好孩子。」剛要張口去喝,旁邊衙役呼喝一聲,劈手一鞭打在那女孩手上,瓷碗掉在地上,摔的粉碎,女孩手上被打的出了一道血印,大聲的哭起來,張浩轉頭,怒視著衙役罵道:「王八蛋,你竟然對一個孩子下手。」
那衙役脖子一梗說道:「嘿,敢罵我,以為你現在還是知縣大老爺呢,我看你是皮癢癢了。」說著掄起皮鞭劈頭蓋臉的打向張浩,那女孩哭喊著撲過去,用身體護住張浩,旁邊圍觀的眾人紛紛轉過頭不忍心看下去。
趙強看的火起,怒喝一聲:「王八蛋!不許打孩子!」
那衙役因背對著趙強等人,所以沒有留意他們,聽到背後有人罵,揚聲說道:「誰?誰敢罵老子!皮癢癢了吧!」說著轉身來尋罵他的人。
楊立昌慌得正想出聲阻止,只見跟隨趙強的幾名錦衣衛已經撲上前去,對著那個衙役就是一頓暴打。原來這幾個錦衣衛這次跟隨趙強出來,一路之上得了趙強不少的好處,很是感激,可是一路都是平安無事,沒有撈到報答的機會,現在見這個衙役敢對欽差大人無禮,總算找到了表現的機會,也不等趙強話,不約而同的衝了出去。幾個侍衛本就武藝高強,如今為了表現,所以下手很重,只轉瞬間那衙役已經被打的骨斷筋離,死豬一樣癱在地上。
張浩等人受這衙役欺壓多日,見他被打,甚覺解氣。楊立昌慌的躬身對趙強說道:「請大人息怒,請大人息怒,下官對下屬管束不嚴,冒犯了大人,下官一定重重懲處,重重懲處!」
趙強哼了一聲說道:「楊大人,自古刑不上大夫,那張浩怎麼著也是朝廷命官,你怎能讓手下這麼作踐他,你去把張浩放了,帶到我的房裡,我要問話。」說完,自顧轉身進了府衙。
趙強和崔明帶著幾個隨從來到府衙後院的客廳坐定,一個侍從給他泡了茶,楊立昌就領著張浩進來了,張浩已經被去了枷鎖,還披上一件外套,一進屋就撲通給趙強下跪,仰頭說道:「多謝大人解救,下官有冤情稟奏。」說完故意轉頭看旁邊的楊立昌,那意思是當著楊立昌不好說。
趙強斜眼看楊立昌,只見他也正盯著自己,已經緊張的腦門子冒汗了。趙強心裡明白,這楊立昌心裡有鬼,而且有把柄在張浩手裡攥著,他從內心裡厭憎這個人,也有心想找他的麻煩,於是故意沖楊立昌說道:「楊大人,這大冬天的你怎麼還出汗了,這裡很熱嗎?我看你先找地方涼快一會兒去吧,我想和張縣令單獨聊聊。」這是明顯的下逐客令了。
楊立昌聞聽,腦門子上的汗更多了,結結巴巴說道:「這個,這個趙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已經在花廳備了酒宴給大人接風洗塵,大人不如先用過飯以後再談話不遲呀。」
趙強微微笑道:「我這個人有一毛病,心裡存著事我吃不下飯去,楊大人是不是不想讓我吃塌實飯呀!」
「不是,不是!那下官告退,下官告退。」楊立昌看了一眼崔明,然後恭恭敬敬的退出去了。
趙強衝張浩說道:「張大人請起。」
「謝大人。」張浩起身。
「張大人請坐吧,我們同朝為官不必客氣,你在外面凍了半天了,先喝口熱茶。」說著將自己面前的茶碗遞到張浩手裡。
他這一番做作,感動的張浩眼淚都下來了,雙手哆哆嗦嗦的接過茶碗,送到嘴邊兒喝了,倒有一半灑在了前襟上。
趙強說道:「張大人,這裡沒有外人了,崔大人你認識,這位是戶部的田大人。」他指了一下田精明,然後又指著站在身旁的幾名錦衣衛說道:「這幾位是皇上駕前大內侍衛,你有什麼冤情,因何被抓儘管直說,本欽差給你做主。」說完他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崔明。崔明是山東省主主管行政的封疆大吏,二品的官階,比趙強高了好幾級,見趙強一到地面上就以主官自居,絲毫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心中有氣,只礙於趙強是欽差,也不好直接反對,翻了一下白眼兒,只能頷表示同意。
張浩這才說道:「趙大人,今年山東大旱,夏秋糧食絕收,以致饑民遍野,十室九空,吾皇聖明,下旨要求各地官府開倉賑災,可是他楊立昌居然用麩皮煮水糊弄災民。下官私下一打聽,這兗洲府官庫裡的糧食已經叫楊立昌他們給私下倒騰光了。不僅如此,楊立昌為了彌補虧空,應付支前的糧餉,還勒令所屬各縣向農民催逼稅糧,繳不起稅的地方就抓了村長來枷號抵罪。」張浩越說越氣,竟站起身來沖趙強說道:「趙大人,這老百姓連飯都吃不上,哪裡有糧食繳稅呀,您說這不是把老百姓往死裡逼嗎!下官找到楊立昌為民請命,言語衝突之中指出了他私吞庫糧的事情,這楊立昌為怕姦情暴露,將下官在府前枷號,還指示衙役對我百般侮辱,欲至我於死地,分明是想殺人滅口,萬望大人為我做主伸冤。」說完跪倒在地抽噎。
趙強看著張浩緩緩說道:「我還以為這天底下沒有清官吶,看來今天還真見到一個。」
張浩仰身說道:「不敢欺瞞大人,在下也算不上清官,也有通過訴訟官司收人家錢財的事情,但都是案子完結以後收的,從不敢因為收錢就亂斷官司。可下官此番下鄉催糧,眼見餓殍遍地,農民為求活命,賣兒賣女,就在我們縣已經出了吃死人肉的事情,人心都是肉長的,再去找他們催科,叫我良心何安呀!」
趙強越聽越是撮火,恨不得立即將楊立昌給砍嘍,可是皇上有令,叫他不得插手地方政務,再說讓他在人家的地面上懲治一名朝廷四品大員也確實是有難度,他坐在那裡抓耳撓腮的不知怎麼辦好,不禁轉眼去看旁邊的崔明。崔明看的明白,心道:「嘿嘿,你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在我面前充大,我看你怎麼收場。」他故意眼望別處,不理會趙強。
坐在趙強下手的田精明也看出趙強的窘迫,不由開口提醒道:「趙大人,此事乃山東省地方政務,該交給崔大人去審理,您此次的主差是奉旨押運糧餉,切不可因其他事情耽誤了正項差使。」
趙強一想也是,眼下先把正事辦嘍,待回了京城,把兗洲府這些事情告訴皇上,這楊立昌就難逃誅戮,想定了,他笑著沖崔明說道:「呵呵,崔大人,我覺得田大人說的有理,有您這位省府大員在這兒,我瞎跟這兒著什麼急呀,如果為此耽誤了軍糧的事情,那我們可都脫不了干係呀。」他話裡帶刺兒的把崔明給裝進去了。
崔明和楊立昌本就暗中勾連,也擔心趙強會插手徹查糧庫的事情,聽趙強褪套兒,也就順坡下驢,笑笑說道:「呵呵,既然趙大人讓下官處理,在下是義不容辭呀,不過眼下要先將這批軍糧的事情安排好,這個事情等過後再處理,不然要是真的耽誤了大事,我們都擔當不起呀。」說完,衝門外的衙役叫道:「來人呀,將張大人暫時安排到簽押房裡候著,還有,看在趙大人面上,把府外示眾的那些人也卸了枷鎖,暫時關到簽押房去,過後本官要親自問話。」
張浩知道崔明和楊立昌是一丘之貉,心知不妙,還想懇求趙強幾句,幾個衙役不由分說,將張浩架起來就走。崔明在背後還叮囑道:「你等對張大人要好生伺候,不可造次。」說完轉頭向趙強問道:「趙大人,這張浩說的只是一面之詞,也不可全信,待明日安全送走了糧草,本官再詳細查問,如此處置可行啊。」
趙強心道:「操,你們丫的那點花花腸子還想蒙老子,我早就知道這裡的底細了。」他不願和崔明糾纏,遂笑著說道:「當然了,這事兒交給您我就放心了。」
兩人正說著,只見當初被趙強留在兗洲的那個侍衛疾步走了進來,那侍衛向趙強抱拳行禮,然後說道:「稟趙大人,小人有要事相告。」
趙強說道:「說吧,這裡又沒有外人。」
「是,在下遵照大人的吩咐,暗中跟蹤那個書生,現此人形跡十分可疑,他帶著幾個手下在各鄉的饑民中串聯,密謀聚眾造反,而且他們已經知道大人要運糧路過此地,好像有意要劫持糧車。由於事關重大,小人又來不及向大人請示,所以將情況匯報給了楊立昌張大人,張大人已經譴人將那書生抓住了,但他的幾個手下全部逃脫,所以小的提醒大人,千萬要留意糧食的安全。」侍衛說道。
強一驚,站起身來,問道:「那人在何處?」
「現在兗洲府的天牢關押。」侍衛答道。
強緩緩坐下,思量了一下,對崔明說道:「崔大人,我這一路之上有點暈船,想先回去休息了,我看晚宴就免了吧,我實在是吃不下。」
崔明只好客氣的說道:「那好,就請趙大人先回房休息,明天一早,本官親自護送大人出。」
趙強的住處就在府衙的後院兒,回到房裡,趙強琢磨著既然已經有人在打這批糧食的主意,那此行的風險不小,沿途應該加派人手,而且張浩反映兗洲府楊立昌的情況也很重要,他將田精明找來,將這些事情寫成奏折,由於對楊立昌異常的厭惡,免不了添油加醋的多指摘了幾句,奏折寫完,他將原來留在兗洲的那個侍衛叫來,吩咐道:「運送這批糧食風險太大,我擬折子奏請皇上加派人手護送,你連夜進京,親自將奏折送到內閣,轉奏皇上,此事緊急,不得遲誤,你現在就出吧。」
「是!」那侍衛領命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