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西斜到天邊,收斂起刺眼的光芒,佛來賓館亦早早掛起了喜慶的大紅燈籠,作為榮安縣目前最高級的賓館,選擇在這裡擺喜酒的人非富則貴,雖然菜色的口味並不會比外面要有多大的分別,但這種日子看重的是面子而不是金錢或其它。
「周縣長,歡迎你到來。」安海生梳了一個油光閃閃的髮型,雖然天氣淡熱,他依然穿著一套嶄新的西裝站在佛來賓館的大門外迎賓,比起女兒和女婿,他更早看到由停車場上徒步走過來的周皓,也許這與他一直以來的政治覺悟性有關。
「安主任,恭喜你喜得乘龍快婿。」周皓和安海生一樣,都把對方頭銜之前的那個「副」字省略去掉,他把手上準備好的一個厚厚的紅色利是封遞到安海生手上說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這怎麼成了,不就是過來喝個薄酒,怎麼還得你破費。」安海生接過了利是封,掂量了一下,又重新塞到周皓手上說道,「禮已收到,這是回禮。」
以往一般大院內有新人結婚,周皓都並不參與,只是讓鄭笑爽按照大院裡面一般的做法,封上一百塊作為賀禮即可,雖然已經退居二線多年,但惦量著安海生作為榮安縣內土生土長的典型,他這次親自過來,並封上了八百八十也不過是圖個意頭而已。
「這……」周皓剛要拒絕,榮安縣內大都沒有婚禮上回禮的習慣,因而大家的賀禮紅包都顯得平實得多,並不會一味追求面子而盲目誇張。
「這是我丈夫家鄉的風俗。」安彩梅剛才忙於應付其它的賓客,一時之間沒有留意到周皓的到來,等到她發現了,連忙帶著丈夫走到自己父親的旁邊一同迎接尊貴的客人。
「那就恭喜安書記和你的先生百年好合,永結同心了。」周皓知道安家有這麼多年的積累,並不會在乎這點的賀禮,而且在酒店大門之外推推拉拉的也實在婆媽,也沒有堅持。
相比於安彩梅的熱情,安彩梅的丈夫只是露出憨厚的笑容,眉宇之間,周皓能看出這個年紀要比安彩梅大上十年的中年男人那種鄉土之間的氣息。
周皓的座位並沒有被安排在婚宴的大廳之內,而是在大廳旁邊的一個包廂內,他進入包廂,裡面就已經坐了幾個客人,竟然都是熟悉之人:黃文偉、魏言祿、蔣和等等幾個都是平時還算相當投緣的同僚。這場婚宴可謂費盡心思,別看安海生雖然退居二線,但對於縣內各個常委的人脈關係還摸得十分的透徹,周皓看到這樣的安排,就猜測到其它包廂之內也必定把不同的縣內常委,而每個包廂內再安排與該常委關係較為密切的官員領導,這樣就可以避免官場上面的尷尬帶入到飲宴之中。
桌上每個位置都擺了一份精緻的喜餅和喜糖,這在沿海喜宴的習慣算是第一次帶到了榮安縣內。包廂內的電視上,播放著大廳內婚禮進行的即時畫面,周皓剛才對新郎的印象得到了充分的印證,男方家的父母是兩個乾瘦的老頭,按臉上所流露出來的滄桑看來,比起同輩的安海生要老上一輪,而一眾熟絡的同僚也對新郎評頭品足起來,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的結合也確實令人費解。
畫面上,新人及雙方父母已經離開了位於大廳主席台上的兩桌主家席,開始敬酒,他們的身影不在大廳之內也意味著他們是先到各個包廂中去敬酒。沒有誰去發號司令,卻是不約而同把原本還糾結在新人身上的話題轉移到了其它方面,而且各自的嘴角都帶著隱隱的笑容。
這場喜宴場合更多也只是露個臉表示一下親近的姿態,在主人家敬酒之後大家倒是吃得相安無事。黃文偉張著大嘴巴在剔著牙,能官至副縣長,本來並不在他自己的人生計劃之內,除了因為榮安縣官場的接二連三地震外,更重要的是他在周皓的分管下能本份地做好了自己的工作,才能在農業局局長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位置擊敗了眾多的潛在競爭對手脫穎而出;相比之下,蔣和的態度會顯得謙遜得多,在密林鎮與歐少芸搭擋工作,歐少芸給予他足夠的自由去開展工作,甚至連鎮財政所的交由他去分管,雖然如是,但他畢竟是矮人一截,他的權力也正正是因為站對了隊才能獲得的。
「周縣,去打個麻將如何?」魏言祿自從去了政協當副主席之後,閒得一無事處,雖然知道兒子與周皓的關係還比較融洽,但亦有自己也出一把力的打算。
「不了,今天晚上有事,改日我再約你出來。」周皓雖然拒絕了,但言語之中釋放出來的善意卻是在場每個人都能感受到的,他把公事包往手中一拎,挪開椅子開始往外走,同一桌的人都站了起來,跟在他身後出門。
吉普車在榮城內轉了幾個圈,才轉入郊外那個別墅小區的路,雖然周皓和歐少芸之前表親的關係在榮安縣內已經不再是秘密,但能避嫌的時候他還是盡量選擇去避開。
周皓進入別墅的時候,陳嘉媛正坐在大廳來,盤膝看著電視,始終是部隊裡呆了幾年人的,對於外界總是嚮往,更何況她也不過二十歲的美好年華。
陳嘉媛對於周皓的出現有點意外,只是「孰」的一聲由沙發上跳了下來,站直了身子,雖然知道周皓會過來,但卻沒想到看電視劇過於入神,連有人進來也沒發現,平靜的日子過多了,那點靈敏的觸覺和高度的意識也漸漸消去。
「芸姐在房間吧?」周皓指著樓上問道,心裡面卻有著不平靜,陳嘉媛穿的是一件薄薄的短袖白色體恤,而下身也只是穿了一條迷彩的短褲,那種剛沐浴完的青春少艾的芳香撲鼻而來,不禁令他有了壞的念頭。
「對。」陳嘉媛點頭答道,她再次抬起頭,卻發現周皓卻是直瞪瞪地盯著自己,平時她只要知道發現周皓要進門前,都會提前回到自己的房間之中。
「你繼續看電視吧,我自個兒上去就可以了。」壞念頭而已,周皓還沒有把念頭付諸於實踐的打算,雙胞胎姐妹父親曾結的那點事,他並沒打算讓芸姐知道,畢竟目前安胎是她的最大的一件事。
「二公子……」陳嘉媛吞吞吐吐地說道,「有件事想向你匯報一下。」
「什麼事?」周皓收起了邁向樓梯的腳步,回過頭,視線再一次落在對方的身上,白色的體恤之內裡面的內衣輪廓清晰可見。
「今天鄧國興鄧局來過一趟,後來放下了兩袋衣服和嬰兒用品就走了。」
「有說過些什麼特別的沒有?東西呢?」
「我一直站在芸姐身旁,東西後來芸姐讓我都扔到車庫裡面的雜物堆裡了。」
「那就行了。」周皓點了點頭,走了兩級樓梯又回過頭說道,「這些事以後不用向我匯報。」
主臥室的門並沒有關緊,留下了一條縫,燈光由裡面射出,而裡面輕柔的音樂也能清晰可聞。周皓輕輕推開了門,歐少芸正坐在沙發上,閉著眼,神情是那樣的安逸和舒坦,只是由她手上輕輕撫摩肚子的動作可以知道她並沒入睡。
「老婆大人,小小皓還挺聽話吧?」周皓邊走邊說,並不打算走到歐少芸身邊才說話,以免這種高度的專注被自己的突然出現而驚擾。
「小小皓很乖,只是小皓卻不是很聽話了。」歐少芸張開眼,衝著周皓努了努嘴表示著自己的不滿。
周皓自然知道歐少芸的「不聽話」所指的是什麼,但他更明白芸姐是一個大度的人,正是她的「與世無爭」,才能讓姚珺婷在她溝通後默認了她「管家婆」的地位。
「那我是不是應該負荊請罪了?」周皓蹲下身子,把耳朵貼在歐少芸肚皮上。
「洗澡去,一身的酒氣和煙味。」歐少芸扯著周皓的耳朵說道,「自己不注意健康,也別來污染我們的小寶貝。」
「收到。」周皓做了個鬼臉,然後在歐少芸臉上親了一口,然後才走往衣櫃方向,別墅裡面,鄧國興所殘留下來的氣息還到處可見,如果不是這裡的鄉俗習慣上,家裡有女人懷了孩子,不要動土動牆,周皓還真有想法把所有殘留的氣息也處理掉,至少會把掛在牆上他們的結婚照給砸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