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他這麼小又怎麼會使壞。」車內的歐少芸，輕微地撫摸著小腹的位置，她有一種感覺，認為肚裡面的會是男孩，只是深深的切痛著自己的神經。
「那好好休息吧。」
周皓將兩條短信都刪除了，才完全把心思都放回與蔣和的交談之中，蔣和的想法他很清楚，但他自己也確實無力去替蔣和去解決眼前的難題，唏噓之中他不禁感覺到自己這個副縣長如今也不過是一無是處的平頭百姓。
村民開始提出條件了，這個消息沒想到還是依靠梁小明方面提前獲悉：村民提出一百萬的祖墳損壞所導致的修復費用、在場村民每人一千元的誤工費，這兩項賠償總額不過兩百萬出頭，對比村民所將要提出的所有被鎮府定義為偷建、搶種而沒得到補償的苗木、建築都按原來的補償單格作出補償來說，也不過是十分之一。
「村民談判小組的成員確定了沒有？」黃文鋒對著梁小明問道。
「確定了，除南岸村外每條自然村各一名代表，共計六人，加南岸村本村代表三名，一共九人。」梁小明認真地答道。
「南岸村村中代表裡面有沒有梁權勝？」
「有，梁權勝是其中的一個，還有兩個一個是梁太聰，他已經八十有一，在村中德高望重，另一個梁翁銳，和我差不多年紀，是我的玩伴。」
「好啊。狐狸再狡猾也得露出個尾巴來。」黃文鋒得意地笑道，在他眼裡，要是談判能解決問題，他的責任可以推得一乾二淨。
「各位，我有個消息，不知道中用不。」蔣和打起精神說道，昨晚他一直沒能入眠。
「什麼消息？」
「那些偷建和搶種的苗木、木棚，有很多一部分是前任公安局局長梁權勝家族搞的。」
「他***，這個梁權勝太狠了吧。」最先跳出來的還是李澤群，他嘴裡面罵道，「絕不能便宜這個傢伙。」
「對。應該立即向縣委和縣政府進行匯報。」周皓同意說道。
「歐書記，你的意思又是怎麼樣？」黃文鋒問道，他一早就猜到了方向，只是他這個下級又怎麼會貿然和上級掰手腕呢。
「我的意思是一方面和縣委縣政府如實報告；另一方面由密林鎮政府、縣公安局、縣政府、縣公路局、路橋施工方五個方面組成我們這邊的談判小組去談判，絕不能任由對方漫天開價。」歐少芸看了看在場各人，淡然說道。
「我同意。」周皓搶先說道，他看得出黃文鋒有推卻的意思。
「有道理。」李澤群也表了態，他最關心的是所謂祖墳修復那一塊的費用，搞不好要由施工方全額承擔下來就壞事了。
黃文鋒沒有辦法，只得點頭同意。
縣政府大院內，書記辦公室和縣長辦公室裡面差不多同樣的時候有人大力拍著桌子。
「啪」蘇佑靈又是重重地拍了一下辦公桌，「談，談，談！有什麼好談！」
「縣長，我剛才向市局關局長匯報過，他的意見也是一樣，公路局可不會這件事再出一分錢了。」李靜翹著腿說道，曾幾何時，她連進入這間辦公室的機會也沒有，如今卻能處之淡然，縣公路局雖然只是事業局，但帳面上面的資金絲毫不亞於縣財政局，實行垂直管理的單位在地方上的所受到的行政方面的壓力相對較少，李靜現在有自己的底氣，沒有她的簽名，縣裡面沒有誰能動得了帳上面的錢。
「這就是了，縣財政也好、密林鎮財政也好，早已是赤字纍纍，騰個兩千萬出來是那麼輕巧的事麼。」蘇佑靈發著牢騷，他與鄧國興、關謙也是有相當的交情，也打探到了市公路局的意思才表這個態的。
……
「唐書記，要不要開個會討論討論？」文有為有著宣傳線敏銳的嗅覺，除了攔下了兩個小報的記者外，已經有消息靈通的省市兩級的媒體向他打探過風聲，雖然他矢口否認，但他知道這些媒體人的性格，官方越是否認的事對於他們來說反而是越肯定，說不定他們已經在來榮安縣的路上。
「討論有意思麼，我在考慮向市委岳書記匯報，爭取紀委介入。」唐正平咬著牙說著，雖然沒看到縣財政帳上的赤字，但他心裡面一清二楚。
「公安系統向來是一個敏感的系統，而且只怕這樣一動，那些村民依然不肯退去。」文有為作為唐正平的心腹謀臣，審時度勢有他固有的優勢。
「依你看有可辦法？」
「七條自然村，一千多個鬧事的村民，這樣平白無故分他們一百多萬斷然萬萬不可，一來助仗了這種歪風邪氣，二來道理本來在我們這一邊，這樣分錢下去反而背負了不好的明聲。」文有為笑了笑，由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唐正平輕聲說道，「現在不少東嶺省內的媒體也已經聞風而動，我看不如就打開門戶迎接他們進來。」
「你的意思是？」唐正平十分的愕然地看著文有為。
「借力打力。密林鎮這樣的事件，我相信市委市政府裡面不少領導也已經獲悉，但就目前來說沒有一個市領導主動過問。梁權財只不過一個市局的副局長，張口就想吞下兩千萬，如果只是他一時蒙了心眼那就是他自找苦吃，我最擔心的是其中摻雜某些領導的意思。」
「說得好，繼續往下說。」唐正平滿意地點了點頭。
「與其要分點錢打發那些小報的記者，倒不如將紅包都給那些權威媒體，引導他們由一個正面的方向去對事件進行採訪拍攝，相信公眾的眼光是清白的，也相信上面的領導能看清事件的真相，最重要的是讓市委市政府看得到榮安縣委縣政府的工作能力。」
「對啊，一言驚醒夢中人。」唐正平哈哈大笑著，一直以來政府部門害怕媒體介入，所需的遮遮掩掩也只因事情背後的貓膩，而這次南岸村村民鬧事恪守奉公卻是人們眼中所謂的強勢政府，他不得不佩服文有為的冷靜心思。
「有為，你通知常委會各位同志，半個小時之後在小會議中心開個會。」唐正平目送著文有為出了房門，這才拿起辦公桌上的座機，每逢大事總要向上匯報，這是他一貫沉穩的做法。
談判會議在南岸村內的宗族祠堂中進行，村民小組的成員正如梁小明所說的那樣，而另一方的代表由李澤群、周皓、謝子峰、蔣和、蘇燦森五人所組成，幾個荷槍實彈的民警在祠堂外守衛中，慎防村民突然發難。
村民小組所提出的要求也完全與梁小明所說的一樣，一分不減，二千三百萬元是他們的張口要的數目，似乎還有討價還價的空間。而出乎他們意料之外，以副縣長李澤群為首的代表政府利益的五個成員竟然在他們提出要求之後馬上嚴辭拒絕，在說出一分錢賠償或補償也沒有之後他們就指袖而去。
「搞什麼飛機，談也不談就跑了。」梁權財目瞪口呆地看著對方離去，等他回過神來才帶著村民的談判小組以及祠堂外的一幫年青人追著對方一直到村口，懾於民警腰上那黑漆漆的槍支威力，他們也只敢離遠著破口大罵，說話要多粗俗有多粗俗，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卡」「卡」「卡」……在村口的位置有十數個閃個不停的鎂光燈，除此之外還有數支攝像槍和為數不少拿著麥克風在現場的記者，梁權勝等人追了出來，被擋在民警所排成的人牆前，他們一邊繼續指著民警的鼻子叫囂著。
「你好，我是東嶺省電視台的記者方雯，希望做一個採訪。」一個年輕的女記者，穿著貼身的白色小西服，下面的鬆糕裙子隨著她小跑的腳步輕輕揚起，她戴著黑色框的大眼鏡，臉上是一副姣好的臉容，雖然有點憔悴，但就是她不作自我介紹，也會很輕易被人認出來。
「可以。」周皓走了幾步，回過頭來對著那個有著紅色醒目標誌的東嶺省電視台的麥克風站住了。
「請問你是？」方雯笑了笑，一邊理著自己凌亂的頭髮，一邊招呼身後扛著攝像槍的同事。
「我是榮安縣人民政府的副縣長，我叫周皓，是對口聯繫本地密林鎮的。」周皓對著鏡頭擺出嚴肅的臉孔，和預計中一樣，走在最後的他成為記者採訪的目標，除了東嶺省電視台外，同一時間還有六七支麥克風同時向他伸過來，當中包括榮安本地的麥家祥。
「別爭，總要有個先來後到的。」東嶺省電視台是省內媒體的標緻桿，方雯亮麗的身影往鏡頭前一站，在場沒有多少人不認識她。
媒體人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各自的攝像記者扛著攝像槍佔據著有利的位置，麥克風依然盡量佔著有利的位置，只是方墳依然站在周皓的最身邊，佔據了最有利的採訪位置。
「請問周副縣長，在榮安縣的密林鎮，也就是我們目前所處的南岸村發生了一千多人的村民聚眾鬧事事件，請問這件事的起因和經過到底是怎麼樣的？」
記者問話的內容，往往代表著這個記者所處的角度，試想這句問話變成「……發生了一千多人的村民聚集，而本地警方嚴陣以待的事件……」，這樣的問話方式更為中性，但只是輕微的轉變，卻已經引導了觀眾形成了一個先入為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