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渾沌沌之中，周皓醒過幾次，都很快又昏睡過去，直到午後他才爬了起來，頭痛得厲害，連自己呼出來的口氣還能聞到濃烈的酒味，昨晚回榮城之後，他與公路局和密林鎮的幾個領導又喝了一場，先是吃飯喝，然後飯後戰場又轉移到了佛來賓館的夜總會，肚子內倒進了多少酒他已經記不起來，只記得喝的量要比平常多了不少，李靜和蘇佑安軟硬兼施灌了他一杯又一杯，印象中蔣和一直在支持著自己，替自己擋下了不少，蔣和這個人還是很配合歐少芸的工作，要憑自己的能量榮安縣安插自己人當書記鎮長還是有點難度，能收為己用的話確實是一個雙贏的做法。
周皓摸過手機，在通話記錄中果然找到了方叔的來電，昨晚正喝得高，房間內不但有外人，音響的聲音也是懾人心肺，他也記不清昨晚到底和方叔說過什麼，只得硬著頭皮又將電話往回拔。
電話才響了兩下，那邊就傳來方叔莊重的聲音：「不是昨晚答應早上給我回電話麼，怎麼這麼遲？」
周皓打著哈哈：「喝多了，方叔，昨晚說過啥事，我都忘記了。」
「你呀，死性不改。」年輕人有年輕人的生活方式，方天明見慣了家裡兩個傢伙的麻煩事，這樣的語氣也不過是走走過場，「昨晚我在榮安，本來打算替你引薦一下馬市長，偏偏少芸沒回來，你又喝得大醉，錯失了機會。」
「確實可惜了。」周皓知道方天明的為人穩重，沒有十足的機會他不會貿然行事，想必是馬耀農忽然來了興致，這樣的機會才會出現，他抱歉地說道，「下次還請方叔提前知會一聲嘛。」
「你那邊有個叫麥晴晴的副縣長，她為人怎麼樣？」
周皓剛想答話，猛然醒悟過來，組織部不同於紀委，紀委點名的人，人人避之則吉，由方天明問出口的人，只怕此人成為省委組織部的考察對象。
「麥副縣長和我平常也挺談得來，她為人穩重，處事成熟。」
「嗯，這樣有經驗的好幹部要多交往，對你的工作有一定的幫助。」
話語不雖多，想必大家也是心領神會。在班子內部配備少數派政黨成員，並不是每一級政府都嚴格執行。麥晴晴算是官運亨通，四十剛過就做了兩任的副縣長，只是民盟的身份，確定了她無法再更進一步，估計換屆之後就是到統戰部或政協任個副職，人生的機遇就是這樣的稍過即逝，真正能改變一個人整個人人生的機遇一般不會超過五個，隨便抓住一個就令人飛黃騰達，估計麥晴晴也猜想不到會有這樣大的餡餅跌落頭上。
「麥縣。」周皓哈哈地笑了兩聲，直奔主題說道，「今晚一起吃個飯？」
「好啊。」麥晴晴警覺地問道，「和誰？」
「目前就我和你，你看還要叫上誰？我來聯繫就可以了。」
麥睛睛稍作停頓，就答應道：「叫上魏大主任吧，就我們三個。」
「好的，我出馬，只要不是蘇縣長要用得著老魏，他肯定有空的。到時候我去接你。」
周皓與麥晴晴的熟絡關係，有魏言祿一份的功勞，同是邊緣人，老魏與麥副縣長完全沒有利益上的衝突。
預料了要喝酒，開的車子越少自然越好，周皓接了魏言祿之後又直奔麥晴晴的家，麥晴晴明顯精心打扮過，上身是一條黑色底色綠色斑點的裙子，裙子剛好包住了臀部，下身是黑色的絲襪，剛好將她最引以為榮的雙腿緊緊地包住，在這外面她再披了件黑色的長外套。
地方還是周皓的小主場，連週末也沒有別的客人，這個飯館要不是老闆佔著自己村裡面的地方架起來營業的話，估計早就倒閉了。
幾杯酒下肚，胃裡面暖暖的，周皓亦開始拉開了話題試探道：「麥縣今天看起來是紅光滿臉，似乎遇著什麼好事一樣。」
在車上的時候魏言祿與周皓之間已經暗暗通過聲氣，此時他亦不便言明，只是笑呵呵地看著麥晴晴。
「哎呀，還真看不出周縣還會看相，厲害。」麥晴晴沉昑了一下，說道，「周縣以為會有什麼樣的好事？」
「相學這樣玄妙的東西我哪裡學得懂，我也僅僅由你的神情去判斷，正所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省委組織部下來考察這樣的事，自然瞞不住魏言祿，只是他亦是霧裡看花，看不清會是哪位官員交上的大運。
麥晴晴看著周皓的臉，雖然是一副開玩笑的樣子，但眼神卻是堅定的，她壓著聲音說道：「還沒作實，不宜公開。」
「對對。我們繼續喝酒。」得到麥晴晴的承認，周皓已經很滿意，幹部陞遷很忌諱提前洩露，於程序也好，於公眾也好。
麥晴晴碰了一杯，喝下了一小口，對於女人而言，她的酒量要比一般男人要好，但像這樣用大大的玻璃杯喝酒她還是有點不大習慣，她向上指了指，作了個手勢問道：「周縣的消息還真十分的靈通，相必上面有朋友吧。」
周皓是由方天明和馮炳親自送下來的幹部，這點很多人都記憶猶新，能聯想到他背有省委組織部的靠山，這個完全不難。
周皓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說道：「有沒有人日子也是這樣的過，只要我們勤勤懇懇做出實事來，上面自然看得一清而楚。」
魏言祿聽起這句話來覺得很彆扭，皺著眉頭，反觀麥晴晴十分的受用，她咧著紅唇答道：「周縣說得對，坦白做人，明白做事，就可以了，升不陞官這些還真用不著費心神去考慮。」
魏言祿裝著糊塗說道：「兩位大縣長在說什麼？怎麼我一句也聽不明白，到底在說著啥喜事？」
周皓麥晴晴二人對視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
魏言祿摸著腦袋說道：「麥縣你做了兩任的副縣長，過足了官癮；周縣你更是不到三十就已經有這樣的成就，你兩個在我面前談陞官的問題不是存心耍我麼。」說罷，他喝了一大口的悶酒，臉上充斥著失落的神色，這不是裝出來的，他也有自己的理想，但如今一切已經成為空想。
「我說魏大主任呀，你是老江湖了，也用不著在我臉前裝糊塗。我的事我也老實交個底，還沒成事，只要成事之後我決不會忘記你兩位是我真正的朋友。」麥晴晴說這話還真令她自己有點動情，省委組織部突然有人下來找她談話，也不過是昨天的事，只是這樣的喜悅她還沒對任何一個人提起過，丈夫一到週末就經常徹夜不歸，甚至整個週末連人也沒出現過，而陳英華自從頂走了縣一中的正校長之外，樂滋滋等待著任命，對自己也冷淡起來了。
「有麥縣這句話，我魏言祿就知足了。來，再碰一個。」
麥晴晴又喝了一口，她用紙巾抹抹嘴唇，然後說道：「魏主任你這是時不待你，沒辦法呀。不過現在你也替景新鋪好了一條路，我相信周縣和我一樣，會經常惦掛著他的。」
提起自己的兒子，魏言祿臉上卻浮起了一片烏雲，知道了周皓有在榮安縣有所作為之時，他就知道兒子的官途也必定十分的平坦，能到哪一步也只在乎周皓的腳步邁得有多遠，只是這個兒子做事太急進了。
「周縣，今天難得麥縣也在場，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和我之間還有這樣的事？說吧。」周皓望著魏言祿，一臉的驚奇，幾天前兩人才單獨吃過一次飯，喝過一次酒，憑二人的關係也沒有什麼大的利益衝突。
「是關於我兒子的，他，他和鄭秘一起了。」
「啊？好事啊，這事值得恭喜呀。」周皓記憶中魏言祿曾有過一個未婚妻，還已經在魏家住過一段的時間，他說這句很違心。
「景新有過一個未婚妻，應該是妻子才對，登記了但還沒擺喜酒，不過過年前就離了。他和鄭秘的事我也是剛知道沒幾天，我想這樣的事不能瞞著你，必須向你坦白。」
魏景新沒有向父親透漏自己與歐少芸表親的關係，這點周皓很滿意，但兩個同時自己所看得起的人在一起，他還是有點惱怒，只是轉念一樣，今天的鄭笑爽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每個月收那一千來塊的臨工，眼看人事局那邊自己已經替她打開了關係，而在於鄭笑爽本身又有一個酒廠廠長的父親，已經令她成為一個搶手的香餑餑。
將手伸到領導身邊最親近的人，麥晴晴也感歎魏景新太衝動了，但魏言祿提前說出來，也是想消除可能引起的不和諧因素，她打著圓場道：「年輕人男歡女愛很尋常，只要景新是認真的，我看這是一樁好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