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紀的榮安縣糧食局早就沒有了往昔的風光,職能上面最主要的也只是完成各級的糧食儲備任務,納入公務員序列的也僅僅有幾名副局級領導,團年飯上面到場的近兩百人,實際上也只是事業編製和企業性質的職工。
周皓估計到蘇佑靈會出席今晚的團年飯,但沒估計蘇佑靈一開始便要出現,他也是在快要下班的時候才在縣政府大管家魏言祿的通知下知道的。
還是縣招,還是龍鳳廳,只是今晚聚餐的主角換了一個單位而已,但周皓並不是坐在大廳內,他陪同在蘇佑靈的身邊,坐在縣招的一個貴賓房裡面,房間內蘇佑靈的另一側坐著的是魏言祿,而糧食局以甘偉堅為首的局長亦在陪同之列內,當然少不得榮安縣米酒廠的鄭明彬和姚本雲兩位酒廠了。
「周副縣長,是不是我們榮安米酒廠出品的特級米酒味道不行?我看你今晚喝得很少啊。」姚本雲由一開始就很高調,初時沒等鄭明彬先敬酒他就搶在前面敬過了蘇佑靈,後來更是屢屢先聲奪人,似乎今晚的主角是他自己才對。
「我看不是酒不行,是姚廠你不夠主動,應該多和周副縣長喝幾杯才對。」甘偉堅附和道。
蘇佑靈只是默默地點著點。
「我的酒量又怎麼可以在姚廠這等在酒罈裡泡大的人相比呢,況且連日飲宴,如果不是今晚是糧食局的團年飯,我早就掛起了免戰牌了。」周皓示弱道,通過幾次的接觸,他知道酒廠和蘇縣長之間存在很大的利益輸送,他也一直在遠離這從中的關係,而酒廠本來的運作就一直無求於周皓這個分管的縣領導,姚本雲和周皓又曾經結過樑子,因而周皓也沒在酒廠裡面獲得過較大的不正當利益,除了那一次在佛來賓館的吃喝快樂外。
「今晚蘇縣長也在,我看周副縣長這個免戰牌是鐵定掛不了的。我先來和周副縣長熱個身吧。」說完姚本雲就一手拎著酒瓶,一手拿著酒杯走到周皓跟前說道,「我和周副縣長喝這第一杯,祝你身體健康。」
周皓碰了碰杯,等姚本雲喝完之後,就意思意思地喝下了三分一,就打算坐下。
只是姚本雲並沒有挪一步的意思,他大笑著,指著周皓的杯中酒笑道:「周副縣長這是看不起我姚本雲還是看不起榮安米酒,不會是要我喝三杯你才會喝完這一杯吧?」
雖然姚本雲是笑著說,但席內眾人無人附和,連蘇佑靈臉上也露出吃驚的表情。下屬敬領導酒,敬個兩三杯領導才喝一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也有些比較固執的領導,耐何你敬他十杯八杯,他也是滴酒不沾也是有的,但這種不近人情之事極為少見;但像姚本雲這樣直接地指著領導的鼻子取笑的,也更少見。
周皓冷笑了一下說道:「我酒量淺,喝不得急酒,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我這餘下的酒還沒喝完,姚廠就出來取笑了,你是教我繼續喝還不是喝?」
姚本雲並沒有因為拿了個綵頭,就此收住的意思,他往自己杯中添滿了酒,然後說道:「周副縣長你就隨意就行了,可用不著較真。正所謂好事成雙,我這第二杯酒祝你工作順利。」說完他就把酒杯主動地往周皓手中的杯重重地碰去,然後仰了仰頭又喝了下去。
周皓一臉的尷尬,痛快地喝完餘下的幾錢酒就坐下了,然後用紙巾輕輕地抹著嘴角。
姚本雲得意地晃著酒瓶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馬上又「啪」的一聲拍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後又笑著說:「我還真忘記了一件事,現在想起來應該要敬周副縣長第三杯的。」
周皓皺著眉頭,蘇佑靈的意外出現,該不是為了打壓自己吧,他反思最近與蘇佑靈的交往亦算緊密,也沒感覺出一點的芥蒂,他沉著一口氣說道:「喝酒並不需要理由,姚廠要是想和我喝直接說便是了,用不著說想起什麼事吧。」
「哎,周副縣長說得對。」姚本雲哈哈地笑道,「不過在和周副縣廠喝之前我覺得我應該先和鄭廠喝一杯,畢竟這麼大的事,鄭廠和周副縣長是同樣的高興才對。」
鄭明彬一直就只是在悶聲喝酒,低調得外人還只是以為他只是一個蹭酒客,他不解地問道:「姚廠這話是什麼意思?」
「喔?這件事鄭廠你也不知道?」姚本雲一臉的驚奇相,他故作遲疑地說道,「周副縣長這件事原來藏得這麼深的?看來我是枉作小人了。」
「姚廠!」周皓大聲地喝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就直接說,我看來你今天晚上矛頭似乎就一直對著我而來。」周皓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何況今天下午他才搞清楚了自己的父親竟然就是中組部部長周正,試問有這麼大的一個靠山,他還用得著在一個小小的縣長面前去忍受一個市儈商人的再三挑刃。
姚本雲也不過是三十出頭,雖然心高氣傲,但因為家庭出身較好,見多識廣,因而在商場上面也算是混得如魚得水,他的為人處事在蘇佑靈眼裡算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了,但今天晚上的表現確實令蘇佑靈十分的意外,他知道姚本雲最近與鄭明彬二人正在鬥法,在他的角度而言,他知道姚本雲一旦掌握了酒廠的運作大權,能從中獲得更多的利益,而另一方面他亦擔心鄭明彬會因為失去了管理權,而反咬自己一口,因此在表面他兩方面只是去安撫而不明確表態支持哪一方。
「本雲,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令你認為要連敬周副縣長三杯呢?且說來聽聽。」蘇佑靈習慣地摸著腦袋,慢攸攸地說著。
「蘇縣長既然發話了,我這可是不得不說了。」姚本雲攤了攤手說道,「據我所知,周副縣長正在和鄭廠的女兒談戀愛,我這才想起來,想著是應該先敬周副縣長還是先敬鄭廠好了。」
「鄭廠還有一個女兒?」蘇佑靈與在場的人一樣驚奇。
「是的,那是我前妻的女兒。」鄭明彬先是看了看蘇佑靈,又接著打量著周皓,心中亦十分的疑惑,自從知道女兒成為周皓的秘書後,他與前妻的接觸又變得多了起來,偶然還會和鄭笑爽通通電話,也從沒曾聽說過女兒正在拍拖的事。
「那倒是個好事啊。」蘇佑靈拍著腦袋說道,「這周副縣長就要敬鄭廠一杯才對了。」
「且慢,我什麼時候和鄭廠的女兒拍拖了?」
「不會吧?那次我明明看到你和鄭秘手拉著手親密地行著榮城公園咧……」姚本雲繪聲繪色地說著,似乎確實親眼看到了這一幕。
「鄭秘?」蘇佑靈心裡面一沉,這才將那個小小的臨工和鄭明彬比較起來。
「呵呵,姚廠,我想你是眼花了,我還真從來沒有和鄭秘逛過公園,而且我敢肯定你所說的手拉手肯定是子虛烏友的事。」
「真沒有這個事?」姚本雲繼續追問著,臉上的表情很詫異。
「沒有!」男領導、女秘書,本來就容易成為話柄,周皓一臉的怒氣,堅決否認。
「那可能是我看錯了。」姚本雲的表情很無辜,他自言自語地大聲說道,「那可能是人有相似了。」
周皓還沒看得出姚本雲玩的是哪一個把戲,但蘇佑靈此時就心知肚明了,姚本雲是故意在大庭廣眾中借點酒意,將鄭明彬與周皓的關係挑明出來,表面上雖然上是讓周皓與鄭明彬難堪,實際上是對自己施壓,好讓自己作出選擇。
蘇佑靈眼珠轉了兩轉,打定了主意,他雖然挺反感姚本雲這樣的手段,但姚本雲的父親不僅是市公資辦的話事人,亦是自己的老朋友,手背手心之間,他這種老江湖要找出一個平衡點並不難,他側著頭對著鄭明彬說道:「鄭廠,說來和你女兒吃飯的次數也不少了,還真沒正兒八經地喝過酒,如今天知道你倆原來是母女關係,那你馬上出去帶你女兒進來和我喝上一杯吧。」
沒等鄭明彬答應,甘偉堅就搶先說道:「這個讓我來吧,反正我和幾個副局也要出去轉一圈,敬敬這一年來辛勤工作的同僚。」
甘偉堅邊說邊伸著腳,往後推了推椅著,拿著酒杯站了起來,幾個副局也沒等蘇佑靈點頭同意,緊跟甘偉堅的步伐,他們都對酒廠裡面的矛盾和利益關係有所瞭解,自然不希望介入這其中的牽連,反正酒廠管理的位置最終**,他們所得到的利益也是固定的。
鄭明彬是一肚子的怨氣,有苦說不出來,若然鄭笑爽真是和周皓成一對,倒也真成了自己的靠山,偏偏被姚本雲挑出這個話柄來,離間自己與蘇佑靈之間的信任。
門輕輕被敲響了兩下,鄭笑爽手裡拿著小酒杯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