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的風平浪靜，周皓也慢慢覺得酒廠的這一段風波總算告一段落，蘇佑靈的忽然介入，更加令周皓相信榮安米酒廠背後存在著巨大的利益輸送關係，集體資產流入私人口袋已是不爭的事實，但不管怎麼樣，一個副縣長到底是站在伸張正義的那一方還是包庇犯罪的那一方似乎並不算重要，在榮案縣官場上面他還只能是一個角力的棋子。
縣委、縣府大院裡面公務員、職工、臨工加起來有接近四百人，因而每年的旅遊並不像一般的獨立辦公的行政機關單位那樣經費充足，最少能有一次省外旅遊那樣，一年一次夏季的海邊暢泳、冬季的浸泡溫泉便成了大院內普通一族的固定而唯一的旅遊節目了。今年的時間和往年一樣，也是定在九月初，這個時候鄰市濱江市的海灘上的遊客已經開始減少了，連學生也上學了，吃、喝、住的費用自然就降了下來。
本來作為副縣長的周皓理應能享受和其它的副處級以上幹部一樣的可以選擇去星馬泰或者韓國旅遊，只是因為出國旅遊的行程和人數是早在八月初他還沒上任的時候就已經安排妥當的了。周皓由魏言祿那隱晦的暗示中明白了他的難處，也不便去為難他，況且濱江市的海灘他也只是在去年去過那麼一次而已。
周皓和歐少芸分別作為第三批旅遊團隊的正、副組長與接待辦、團縣委等幾個以年輕人為主的辦公室在教師節當天出。
兩輛旅遊大巴搭載著唧唧喳喳的年輕人由大院出，在大巴上面，周皓竟然看到了魏言祿的身影，他早早就坐在大巴的最末一排的位置，看到周皓上車，馬上招手打招呼。原來這位縣府的大管家也實在是有忙不完的工作，無法抽身陪同縣長前往泰國，因而就搭上了去濱江市海灘的這一趟末班車了。
三百公里的路程，但並不是全程的高，也需要那麼三、四個小時才能到達目的地。旅遊大巴進入濱江市黃梅海灘區域後，經常可以看到諾大的省道上面在茂密的樹林後掛著「限四十公里」的牌子，那些經驗豐富的司機在這裡總得提心吊膽地壓下度，提防著那些隱藏得更深的測儀。
接待的海鮮酒店顯然已經早有準備，沒等車子停穩，熱情的服務員已經站到馬路邊上等候著。近百人的團隊剛剛在露天的座位坐下，服務員已經開始忙著沖茶遞水了。
「這裡離海灘酒店只有五公里了。」魏言祿介紹著說，「這裡是黃梅鎮最出名的海鮮市場，全省最好的海鮮也是由這裡運出來的。」
周皓一邊用熱水潤洗著杯子，一邊點著頭，這裡不僅是全省最出名的海鮮市場，也是全省最出名的皮肉市場，一群又一群艷妝濃抹、穿著得花枝招展的女孩正挨個海鮮酒家、挨張桌子地派著只有暱稱和電話的空白名片，當然她們的名片也不是漫無目的地派，畢竟一兩分錢印製的名片對於她們來說也是有肉有淚的，對於那些男女同桌，而且看上去就像是拖家攜口的她們是不會走過去的，但只要是整桌都是男的，看上去就是似來尋歡作樂的，她們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先生，我叫小清，晚上歡迎你來電話，保證你滿意。」兩個小女孩子來到周皓這一桌，挨個派著名片。
樣子倒是可以，但一想到那濃濃妝粉背後破落的模樣，一想到千百個男子在她們身上前仆後繼的情景，周皓就覺得有點噁心的感覺，腥腥的海風似乎由這些內塵女子身上吹過變得有點臭味。
「一邊去，我們不需要。」魏言祿擺出一副黑面孔，驅趕著那兩個女子。
「這位先生，別那麼凶，卡片你們就先留著，晚上有用得著的時候就記得打電話來。」帶頭女子估計就二十五六歲，塗的脂粉明顯比另一個的女孩要多得多，歲月不饒人，在這些風塵女子身上更加明確。
周皓正眼也沒再看那兩個女子一眼，對桌上面擺的卡片也視而不見。
「再不滾就別怪我不客氣了。」魏言祿平時在大院內也是凶慣了，本性並沒隨外出而有所收斂，他這一吼倒令那兩個濃妝女子呆了一下，然後這兩個女人只是笑著而離開了，她們早已經習慣了。
「德華，你猜我剛才在特產店碰到誰了？」鄭笑爽提著幾個紅色的袋子回來，看樣子在路邊的特產店是收穫不少了，她和接待辦幾個同事就坐在周皓背後的那一桌。
「你碰到誰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卻看到了榮安電視台的那個主持人——麥家祥了。」羅德華與鄭笑爽不僅是同一辦公室的同事，而且也是同一屆的校友。
「難怪，怪不得我看到李曉琳在特產店，原來她和麥家祥也過來了。」鄭笑爽更似是在自言自語地說，「這個曉琳，原來是約了麥公子了，怪不得問她需不需要我帶點特產回去就說不需要了。」
「哎呀，這個當年的『級花』看來今晚要淪陷了。」羅德華輕輕地嗅到鄭笑爽旁邊說道，「你猜我看到麥家祥在特產店的角落買了些什麼？」
「什麼？」鄭笑爽也很好奇。
「避孕藥！還有凡士林！」周皓在後面聽得真真切切。
鄭笑爽面上一紅，然後繞有興趣地問道：「這個凡士林有什麼用處？」
「哈哈哈。」羅德華的笑聲帶著幾分淫邪，「沒想到你也是小女孩，哈哈，沒想到我們那一屆的女生都是那麼純純的，可惜啊。」羅德華不是沒想過去追求鄭笑爽，只是一來兔子不吃窩邊草，二來鄭笑爽的家庭環境確實比較差，權衡再三，他最終在衛生局局長的叔叔介紹下談了一個外地來的女醫生，已經到了快要結婚的地步了。
說話到了這般白的地步，別說是周皓，連鄭笑爽也約摸猜到了凡士林這種潤滑劑的作用了，她的臉越通紅，在短短的秀遮掩下更添幾分的嬌俏。
茶水很燙，但直到咽到喉嚨上，周皓才感覺到出來，他差點就將茶水噴了出來，酒吧上面聽到的話他已經忘記得差不多了，但沒想到麥家祥最後還是打算用這一計來得到姐姐，實在有點卑鄙，只是有那麼幾分的無奈。
「爸，周副縣長。」
周皓抬頭一看，不知什麼時候魏景新已經來到了他和魏言祿的身後。
「小魏主任，很久沒見，你也過來玩？」周皓站了起來，彎彎腰，伸手問道。
魏景新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連忙伸手握過去，並指指特產店那邊說道：「是呀，和幾個朋友過來玩，剛好看到周縣和我爸一桌，就斗膽過來打個招呼了。」
上次周皓到縣農業局調研後的第二天，農業局黨委就全票通過了魏景新提為正股級幹部的提議，原來的辦公室主任調到人事股任股長了。魏景新一直找尋機會向周皓答謝，只是一直沒有機會。這次魏言祿也沒有出國，似乎是有心而為之。
「還這麼客氣幹什麼，老魏主任的兒子就是我的……兄弟了。」周皓想了一想，吐到嘴邊的「兄長」二字無論如何也是說不出口，魏景新儘管比起自己來要長那麼一歲，但稱呼他為兄長估計魏言祿父子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的。
如果是私底下或者是酒後所說之言，那倒是可以認為周皓這只是戲言或者是客氣之用詞，但大白天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子，魏言祿這種官場中的老江湖又怎麼會聽不出周皓放下身段誠心結交之意呢，他擺擺手說道：「周縣這麼說太客氣了，論交情，老魏我和你相識在先，景新最多也只能算是個晚輩，叫你聲叔也不為過。」
周皓撇了魏言祿一眼說道：「魏主任這不是誠心要將我往神壇裡去弄麼，這麼搞法我在榮安縣要找個兄弟來也只能找你咯。」
三人會心的一笑，言語不用多，但感情已經加深了不少，倒是旁邊的人看在眼裡，心裡面都不由得嫉妒起來。
魏景新往著停車場的方向走去，那邊早有幾個穿著得比較休閒的男女在等候了。雖然那幾個女子的裝扮都是大同小異，但周皓還是在那幾個人中輕易地找出了李曉琳的身影：一件淡藍色的體恤，白色的小挎包正好壓著鵝黃色的小短裙，修長的美腿下面踏著一雙小拖鞋，她的一隻小手正與麥家祥十指緊扣中。
「魏主任，小魏主任的電話是多少？」周皓半低著頭，掏出道。
「1……」魏言祿脫口而出，他的目光在停車場那邊上面掃視，直到那輛本田的奧德賽商務車駛了出去，他才放下心來，週末出來旅遊本來很平常，但在分管副縣長的眼皮底下堂而皇之開著局機關的公務車輛出來那並不太好，人多口雜，即使周皓這個分管縣領導應該不認得那車是農業局的車輛，但掛著榮安車牌的車輛還是挺礙眼的。
周皓將號碼複述了一次，確定無誤之後才一本正經地存入了魏景新的名字。桌下一張名片在陣陣的海風下翻了個身，名片上面那個「小清」的名字影入了周皓的腦中，他輕輕地彎了彎身，將名片捲在手心，然後快地放進褲袋裡面，一個惡作劇的想法在他腦海中慢慢地醞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