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醒來,翻了兩個身,還有點睡意綿綿的感覺,只是一想到今天是王妙芬出院,周皓就留了個心眼,打算早早去醫院,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帳單結了。
盧天的房門虛掩著,人還在蒙頭大睡,冷氣由房間內衝出來,還夾著絲絲的酒氣,還是不叫醒他吧,周皓抓起桌上面的車匙就下樓了,雖然這十來天的實際交情並不深,但周皓並沒將盧天當成司機,更多的是作為一個朋友來相待。
電梯在一層打開了,周皓忽匆匆地往外跑,差點和一個人影撞了個滿懷,定眼一看,竟然是文一姍,她穿著一套黑色的運動短衫褲,看樣子剛剛運動歸來,腰間別著一個小腰包,手上拎著一袋子麵包以及一大袋的蔬菜以及一小袋肉,看樣子早餐和午餐都已經準備妥當了。
文一姍看到周皓也很詫異,但也只是一剎那的功夫,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她閃開了半個身,然後才客客氣氣地向周皓問好:「周副縣長早。」
「文主任早。」周皓頭也不回地衝了出一層大堂,只是丟下了一句話,「再見。」
看著周皓的背影,文一姍久久才想到要回家,她回想起昨天晚上的尷尬,由自己主動提出上他那裡坐,她就預感到要生一些事,在酒精下,她的主動也示味著她很期待著這樣的事生,只是沒想到他能那麼的理智和清醒,及時地停下了手,才讓這預期生的事沒有生。胸上、屁股上,彷彿依然殘存著昨晚他揉捏過的酥軟的感覺。
人民醫院早上病人相對更多,特別是那些帶著小孩來看病的人,總是像趕早集一樣,一大早就擠得醫院的停車場水洩不通,任憑幾個穿著制服的保安吆喝不斷,那些人總是喜歡將摩托車停到數量並不多的小汽車停車位上面。
周皓的車好不容易由門診部外面擠進了住院部下面的停車場,高大的吉普車就停在一輛藍色的小汽車旁邊。
這輛車子有點眼熟,周皓沒下車就有這樣的感覺,等到他看到車牌的時候,馬上現這輛車就是麥家祥的私家車。不好了,周皓心裡面暗暗叫道,然後也顧不上將車停到別的位置,又往門診部旁邊那一棟行政樓一路小跑過去。
「麻煩你了劉科長。」
「不客氣,能為你服務那是我的榮幸。」
周皓沒有直接去住院部下面的出院結算的地方替王妙芬辦理出院手續,因為他知道來遲了,只要等主診的醫生寫好了出院證明,姐姐或者爸爸肯定會出現在那個地方。他打了個電話,找到了孔令祺,然後直接找到醫院財務科的劉科長辦理了相關手續。費用已經完全繳清,不知道是因為是不是副縣長這個銜頭令到醫院那邊替王妙芬使用了昂貴的進口藥物,一個星期的治療費用竟然接近八千元,還好劉科長在孔令祺的指示下大筆一揮,直接打了個六折。醫療費用也能打折,周皓還是頭一次碰到。
結帳之後,周皓並沒有急著走,他又走到住院樓下面,找了個偏僻的角落,點起了煙。文一珊是他除了大學時候的女朋友鄒月影外有過密切身體接觸的第二個女人,也是自己由初中有著朦朦朧朧感覺的「偶像」,若不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昨晚可以說是隨手可得,只是她這番主動背後到底是純粹的個人需要還是利益的驅駛,還是不能分辨清楚。
抽到第三根煙的時候,周皓終於看到了李曉琳拎著兩袋行李由住院樓大堂走下台階,緊跟著李漢光和王妙芬並排走在後面,王妙芬看起來的精神不錯,與李漢光有說有笑的,手中還拎著上次自己帶過去的兩個鐵飯盒。
三人向著停車場那輛淡藍色的千里馬小車走過去,那是麥家祥的車,麥家祥戴著墨鏡,正在停車場上面和別人閒聊著,看到李曉琳等人出來,才迎上去接過李曉琳手上的行李放到車尾箱內。
周皓這才想起剛才考慮得並不周全,自己那輛墨綠色的吉普車正正就停在麥家祥的車旁邊。
李曉琳顯然也留意到周皓的座駕,她瞄了瞄車內並沒有人,然後抬起頭來四處張望了一下,直到確認沒找到周皓的身影,才彎著身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住院的帳單已經結了,李家裡面誰去結帳都肯定會得到知會,三人一路走下來有說有笑的,估計去結帳的應該是姐姐李曉琳,想必她也知道了去結帳的是副縣長周皓了。
望著那輛淡藍色的小車慢慢地開出了醫院的停車場,周皓忽然有一種很心酸的感覺,有家不能回,也有一個回不去的家,位移之後,得到了權力,也得到了煩惱,以前以為高高在上的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有煩惱,才沒想到還沒碰到鬥爭,就碰到了分管單位的挑戰,更重要的是心裡面的那種寂寞和無盡空虛是沒有人能夠明白,也沒有辦法與其它人分享的。
一個人獨自上了汽車,動了車子,但周皓卻想不到有什麼能去的地方,回宿舍吧,很盧天之間的話題總是離不開女人;回辦公室吧,好像並沒有工作要忙……不知不覺,後面一輛汽車的駕駛員似乎已經留意了周皓的停車位很久了,按耐不住響了兩下喇叭提醒吉普車的主人。
雖然心亂如麻,但車子還是駛出了城區,開向了雅田鎮,就在那熟悉的鄉道上面,麥家祥那輛千里馬迎面駛過來,周皓心虛地看到對方車上只有麥家祥一人,而麥家祥似乎亦注意到了周皓。
「我早猜到你還會來的。」一把熟悉的女聲傳到耳裡。
周皓將車停在村道的轉角位置,就和一周多前一樣的位置,車子剛熄,他將車窗降下,還來不及點起手中的煙,卻現李曉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車子的旁邊。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裝得這般好心腸,是不是我弟弟的死真的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李曉琳出咄咄逼人的氣勢問道,「今天你不說清楚就不許走!」說罷她伸手死死地抓住了車子的倒後鏡。
周皓有點心虛,但還是裝出一副從容不逼的樣子,他將壓在鼻樑上面的眼鏡向上推了推,慢慢地說道:「你認為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嗎?有的話你儘管去查。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也不驚。」
李曉琳聽完周皓的說話,面色一變,冷笑幾聲說道:「說得比唱的還好聽,你假若心中不是有問題,又怎麼會那麼好心,替我媽聯繫醫院,又去結了住院的費用,我就不信天下間有免費的午餐,有白做好人的人。」
「你煩不煩啊!」周皓按耐不住對李曉琳吼道,「你弟弟算是個什麼東西,怎麼你老是認為我是害死他的兇手。交通事故的報告你沒有看的嗎?你弟弟當晚可是酒後駕車的,上面寫得清清楚楚!」周皓實在想不出能有什麼辦法去解釋和掩飾了,自己所做的僅僅是為人子之孝道,被親人的再次誤解令到他確實傷心。
事故生之後,事故中隊的交警亦替李志安抽血化驗,證實血液中含有大量的酒精,而李曉琳亦通過文一娜與張清蓉接觸,證實了周皓當晚確實是飲了不少啤酒後駕車下山的,開車的度亦十分之快,本來李曉琳也打算就此作罷,偏偏麥家祥得知有人插手這場事故,亦知道事故的另一方是將要上任的副縣長,痛失親弟的李曉琳才會確切地相信這不是一場簡單的車禍。
「雖然酒後駕車要負責任,但就能斷定我弟弟是負全責嗎?」雖然被擊中了軟肋,但李曉琳依然相信這背後有隱情。
「既然你也覺得只是責任的認定問題,那誰多誰少是那麼的重要嗎?我不想和你糾纏下去,麻煩你縮開你的手。」周皓動了車子,但並沒有掛上前進或後退檔。
李曉琳沒有縮開手,她嚼著淚說道:「我只有這麼一個弟弟,要問清楚難道也有錯?」
姐姐的性格倔強,周皓是再清楚不過,看著李曉琳的淚,他不由得心軟起來,而且他自始至終沒想過在姐姐沒縮開手之前強行駛離李家村,他熄掉了車,只是默默地向李曉琳對視著。
「曉琳,你在幹什麼!」一個老邁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李漢光邁著急促的步子走了過來,當他看清了車上的人是那個送魚湯到醫院的男子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淡淡地說道,「原來是你呀。」
「爸,他就是那個姓周的副縣長。」李曉琳依然抓住倒後鏡不放,她決了心,只要車子向前或往後一動,她就要撲到車子底下。
「多事,我當然認得是縣長了。」李漢光斥責了李曉琳一句,轉而咧開嘴笑著對周皓說,「周縣長既然一場到來,不介意的就請到寒舍一坐?」
父親是慈祥的,稍微一個笑容令到他額上佈滿的皺紋舒展了開來,周皓無法抗拒,他下了車,輕輕地關上了車門,然後走到李漢光面前說道:「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