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
年初一,一寤覺來太陽照東窗,起身忙換新衣裳;家堂君親天香點,祖宗尊像掛中堂。九子果盤裝齊整,預備客人來來往;今朝叮囑莫掃地,小兒吃飲莫淘湯。
年初二,兒童更歡喜,昨日初一不出戶,今日要到親眷家去拜拜年。哥哥弟弟手相牽,東家留吃飯、西家排酒筵;臨到走,還有一點壓歲錢。
年初三,去拜丈母親。姑爺帶仔姑娘來,人入門,笑口開。拜見丈人道恭喜,拜見丈母說財。茶又好,酒又好,隔壁伯婆含笑問姑娘,啥時候,它月養個小寶寶。
年初四,夜不眠,家家接財神,處處放鞭炮。五路正神當中坐,招財利市分兩邊。斤頭臘燭煌煌亮,齊供羊頭金元寶。回家拜跪忙碌碌,一心奉敬不能少。
年初五,要吃開張酒。酒酣快猜拳;五對八馬不離口。有個聊下去,有個要分手。來來去去各自忙。來者心歡喜,去者心悲傷。以後須努力,巴巴實實爭個好面光。
李華說這是長這麼大過的最好的一個年,簡直開心的要瘋。放不完的爆竹、說不完的話,吃不夠的餃子、有錢沒地兒花,新新的衣裳上也落下了幾處因放小紅炮被火燎的小窟窿,晚上回家怕我看見,悄悄地用醫用白膠布從裡面粘了。
李華用的膠布是問呂護士要的。
這幾天呂護士天天住在我家,簡直把這當成了她的窩,每天滿院子都是她的聲音,「快點,抱柴」、「麻利點,倒水」、「笨的,把油壺端過來」、「看你,這事都不會做。我被她支的像是個跑堂的,從早到晚地腳不沾地,李華看我的眼神中滿是可憐和同情。
年初三我和李華陪著老人出門,呂護士是一定要跟著的,在二叔二嬸一家的招呼下我們到了王家營。
王家營地處在山區的邊緣,按理講已是出了山的,有人口大約一千餘人,是二嬸的娘家,為了這她還專門換了一身的紅頭綠襖。
二嬸在這兒很是吃的開,還沒進莊,路上的村民們就不停地與她打著招呼、賀著新年,更有些村民見了她有點畏懼遠遠地避開了去。
李華看著我一笑,讓二嬸瞧見,扭頭在他的耳朵上就是一個擰,李華連天連地的呼痛,「唉喲」聲不斷,我禁不住呵呵地笑個不停。
惹誰都行別惹二嬸,這對我而言可是個經驗了。
李華像是生了氣,生氣就生氣,俺也幫不了你。
我還沒樂完,自己的耳朵也是一陣痛,卻是呂護士正看著我橫眉冷對,一隻手用了兩個小小的指尖掐在我的耳朵上,我痛的呲牙咧嘴連聲呼饒,李華旁邊又咯咯地笑了起來。
二嬸家很講究,收拾的得利利落落的大院裡沒有一粒雪花,高高的正堂屋飛簷走壁,窗酃上雕了些龜馬走獸,比我家氣派大了去了。
二奶奶一見到李華高興的合不攏嘴,我們還沒進門就拐著小腳一把拽住硬帶著他去到莊裡串門。
李華眼神裡滿是哀求地看著我,我扭轉頭裝做沒見。李華四處看著沒人幫襯,只好乖乖地跟著二奶奶去了了。
中午時分,二奶奶叫人來喊我們去莊東,在一個親戚的家中早已擺了大席。
我們到時,李華和一群小夥伴早已跑沒了影,滿莊子亂竄去了。
所有的人都十分開心,邊吃邊說著,海闊天空。
到酒席將行了一半時,李華跑了進來嚷嚷:「奶奶,不好了,狗把驢兒追著到處跑,還不停地咬,快去幫忙。」
家中的人們一驚,所有人都暫時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跟著李華衝出了院門。
我心裡知道一定又是李華做了些什麼,要不怎麼狗會趕驢?只聽說過「狗攆鴨子呱呱叫,誰又見過狗追毛驢滿莊跑?」不去不去,李華的事讓他自己解決。
我想得挺好,不料被呂護士一下拿住了耳朵不出門都不行。隨著大家剛一出門,人群又潮水般地退進了門。我被死死地往回拽著,抽冷回頭看了一眼,不由目瞪口呆。
一隻暗黑色的毛驢瘋一樣帶著滾滾的雪霧和塵土從門前一晃而過,後面五、六隻各種顏色的狗兒狂吠著從門前急奔而去,緊追不捨。
眾人慌忙再次追出,那裡見得半分影兒,遠遠地傳回來狗的嘶叫和驢的哀鳴。
幾個身子壯實的年輕人忙不迭的拿起院子牆邊堆著的農具,尋著聲急跑了去,待我再次站在門外時,已沒有了身影。
眾人回到屋內,二奶奶抓過李華,左查查右查查,心肝寶貝地叫個不停,連著聲地問傷了沒、碰了沒、那裡感到疼痛了。
李華只是搖著頭,想說又根本插不進話去。
待幾個年輕人滿頭大汗地進入房中坐定,才說已然沒了事。
一個年輕一點的二***親戚說:「只是這事兒今個古怪的很。平時狗與驢兒相處的還算是互不侵犯,不知今天是那根筋抽地圍著跑不動的驢不停地咬,怎的喝呼都沒用。最後只好一頓亂鋤將狗打散才算靜了下來。現在沒事了,大家吃。」
我被這一鬧,肚子已然感覺飽了。便道了一聲走到院裡,李華隨後跟了來。
「華子,俺問你,你今個又做了些什麼?」我故意目光狠狠盯著李華問道。
「俺今天什麼也沒做。不信你到莊裡問問,俺今天可老實。」李華的眼光有點怯怯地說著。
「那你怎麼會惹上毛驢和狗的?」我十分不信地接著問道。
「其實,俺並沒有惹狗,驢兒到是俺的事」。李華摸著頭似乎也是不名所以道。
我心裡一驚怒道:「還說不是你的事,你給俺好好地說了出來,不然俺可不饒你。」
李華委屈地說道:「剛開始,俺去別人家玩。在院牆地外面拴著那頭強驢,當時它正低著頭吃乾草。俺琢磨著這驢是可以騎的,於是趁它不注意就跳了上去。誰知它知道俺要騎它就死活地不樂意,又跳又蹦地將俺摔了下來。俺不願意了,狠狠地揍了它一下,又跳上去。」
說到這李華小心的看了我一眼接著道:「誰知它比俺還擰,一下把韁繩給扯了開,一個蹶子把俺扔了好遠跑了。俺肯定不幹了,可在莊裡俺又跑不贏,只能乾瞪眼。這時旁邊的孩子帶了幾隻狗,俺就對著狗兒們嚷道:『去,你們幾個快去狠狠咬它去,給俺報仇。』誰知那幾隻畜牲還真地朝俺叫了幾聲,聽了俺地話就追了下去,一直到你剛才見的,就是這麼個事。」
我聽了後沒敢再說話。如果我給別的人說,是李華讓狗去追的驢,是讓狗給他去報仇,我估計絕大多數的人會指著我的鼻子說我有毛病。
於是,我小聲的對李華道:「這件事就到這。記住了,別告訴別人知道了。」
李華四面張望了一下,小心地點了點頭。
總算是過完了初五,一切又恢復了平靜。村裡人對呂護士天天在我家表示了不少的好奇心。
有村民時不時地問一聲:「呂家的妮咋個天天地住在你家?」
老人們就開玩笑地說:「是給俺的娃尋的個媳婦。」
又有村民說:「這小妮到還成,只是年齡大了點。」
老人們眼一瞪又笑著說:「什麼?大了?少見多怪不是,女大三,抱金磚。」
初六早晨李華恢復了過去的習慣天不亮就叫醒了我,我們躡手躡腳地出了院門,好像今天不用再受喝斥心情也好了許多,只是不知李華叫我的目地,我猜可能又是練功,轉身拉著李華的手向後山奔去。
眼看著到了山下,折轉身準備去石樑,李華卻一把拉住了我,向連綿不絕的大山裡行去。
我心中立時充滿了好奇,不知李華接下來又要做些什麼事,跟在了身後,踏入了我從未進入的大山深處。
星光下的雪夜仍然到處是一片模糊看不清楚,如果稍不留意跌入了山谷可不是小事。
我十分小心,李華卻輕車熟路地在前面悄然地飛奔。到了東方一點魚肚白時,我們進入了一個奇異的石叢中。
乾乾淨淨地一條小道直通前方,有時會繞上幾個大的彎,可一路行來竟然沒有一點雪的痕跡,漸漸地靠近了一座石山。到了山腳沿小路直上,眼看著路已沒了的時候,李華停住了腳步,站在那兒等著我。
見我到了,李華拉住我的手,一頭向石頭上撞去,我大叫一聲「不」已來不急了,我被他帶著一個踉蹌向前一栽,謝天謝地沒有撞上想像中避之不急的大石,卻是進入到了一個山洞裡。
一條長長的甬道向前方伸展,甬道兩面的牆避上出著柔和的光。
光影中轉過身來的李華衝我一笑,往深處走去,我急忙緊緊地跟著,萬一有個什麼事也好相互有個照應。
如此行來大約一個時辰,前面是一個不大的石洞。
李華走到洞內一個稍平一點的石頭上坐了下來後,得意地對我笑道:「哥,這是俺的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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