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公主殿下又出來了。」
伴隨著樓外吵雜喧鬧馬嘶人嚎之聲,小二一聲低歎,卻聽得楊平安心中好笑。聽這口吻,怎麼那麼像是說,誰家大門未關好,家中惡犬出來傷人呢?要知道人家好歹是公主啊,一個小二怎敢以此種口吻說話?
正詫異間,楊平安就聽到附近幾桌衣著光鮮的食客議論紛紛。
「別看了,快吃,小心將那魔頭惹來!」
「唉,當今萬歲哪都好,就是這個妹子太,太那啥了。」
「是啊,也不知今天又輪到誰倒霉了。」
「你說她小小年紀,怎麼就這麼刁蠻呢?」
「要我說啊,也不知皇上他從哪兒找來的妹妹,哪有大家閨秀的氣度,還有她那封號,叫什麼不好叫白雪公主!」
白,白,白雪公主?
楊平安一口茶水差點沒噴出來。
「我要當白雪公主,你要做我的王子!」
不知為何,腦海中又浮現出蘇佳的模樣,還有這句讓他哭笑不得的話語。
白雪公主……
「小二,那白雪公主到底什麼來頭,怎麼一個公主會有這種封號?」
小二也是個話茬子,經楊平安這麼一問,嘴上就沒把門兒的了。
說是皇帝楊睿也不知在哪兒遇到個十歲出頭的小女孩,甚是投緣,就給帶進了宮。
要說這小女孩長得粉雕玉琢煞是可愛,與皇室中人頗有緣分,就連太后見到後也喜歡得緊,遂認了乾女兒,成為皇帝之妹,便成了公主。
據說白雪公主這封號,還是公主自己取得。太后和皇帝也都覺得不倫不類,可架不住他們對公主的疼愛,最終只能依了公主,這才有了白雪公主。
小公主起初尚算老實,整日待在皇宮內陪伴太后。太后只有皇帝這一個兒子,膝下沒有女兒,對小公主也甚是寵愛,皇帝閒時也會陪其玩耍,使得小公主儼然成為皇宮之寶。
皇宮很大,但也有玩膩的時候。今年年初,白雪公主終於厭倦了宮中牢籠般的生活,幾次帶著太監宮女偷溜出宮,一度在城中掀起軒然大波。
為此太后和皇帝也曾多次勸說,不准許她私自出宮,可架不住她撒嬌、哀求、哭鬧,最終不得不妥協。只是每次她出宮後,身邊除了幾個太監宮女喬裝陪同外,還有大內侍衛暗中保護。
若敢有人打她的注意,大內侍衛可先斬後奏。
小公主倒是沒有什麼壞心,但就是太過刁蠻任性。她曾因看到流民可憐,命人送去銀兩,也曾因為一個乞丐弄髒了她的衣裳而大發雷霆。她還曾在鬧市縱馬,傷人無數,但事後又主動派人送去醫藥費用,甚至還會因為看到那些肩膀受傷的人而默默流淚。
總之,刁蠻任性喜怒無常的白雪公主就像是個炮仗,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爆炸了,加之她來頭又大,城中根本沒人敢招惹她。
不招惹都不夠,若是她看誰不順眼,哪怕對方不敢惹她,以她古怪刁鑽的性格,也會將那人折磨的痛苦萬分。
曾經就有一回,也不知太傅如何惹著了她,被她設計一把火燎找了長髯。可憐太傅這老頭六七十歲一把年紀,被火燒的如同年輕男子般又蹦又跳,到最後累的精疲力盡癱在地上,頭髮鬍子連帶眉毛全燒光了。
羞急萬分的老頭差點沒在宮中自盡,以自己滿腔鮮血哭訴白雪公主之惡行,最後在太后和皇帝的主持下,白雪公主給太傅道歉認錯,事兒就算過去了。老頭在家裡待了足足三個月,把頭髮鬍子重新蓄起來,才敢上朝見人。
可以說,自從白雪公主出宮,在坊間玩耍後,洛陽那些紈褲子弟惡霸地痞都要退避三舍,生怕觸了她的眉頭。
「客官,小的勸您一句。您要是在這城中見到十來歲的少女,身後又跟著五六個人,別管他們衣著如何,你都要躲得遠遠地,小心傷了自己……啊,太謝謝客官了,小的受之有愧啊。」將楊平安遞來散碎銀子塞入懷中,小二臉上露出燦爛笑容,「客官,你的菜點好了麼?要不嘗嘗這兩道豆腐菜餚,都是本店最新研製出來的,保證你在任何地方都沒嘗過。」
豆腐?楊平安嘴角微微一翹,露出玩味笑容:「好啊,就聽你的好了。」
雖說豆腐配方被楊平安公佈於眾,導致豆腐價格暴跌,甚至跌出許多大酒樓的菜單,但是作為東都最有影響力的狀元樓,菜單上卻一直保持著豆腐菜餚,不斷推陳出新。
兩道豆腐菜餚上桌之後,楊平安一眼就明白,為何菜式能得到眾多有錢人家的認可,只因為菜餚中名貴食材太多,而豆腐從主菜變成了配菜。
部分名貴食材吃多了會有油膩感覺,可是輔以豆腐清鮮卻能很好的中和那股油膩,味道獨特,因此廣受歡迎。
「小二哥,我再問你一句,你可知那白雪公主姓什麼?」動筷子之前,楊平安又問了一句。
「她是公主,自然姓楊了。客官還有別的吩咐麼?」
在初次聽聞白雪公主時,楊平安曾有過一絲可笑念頭,他懷疑白雪公主就是蘇佳,可顯然這個念頭是個妄想,男女有別,白雪公主怎回事蘇佳呢?
可如果蘇貴妃就是蘇敏,那蘇佳去哪兒了?沒道理沒有人聽過蘇佳啊!
「王兄,你聽說了麼,關西第一舞孃謝阿蠻謝姑娘,幾日前已在城中安頓下來了!」
「劉兄,你不會才知道吧?前幾日她門前圍滿了送帖子的人,結果連門都沒進去。」
兩個剛上二樓,坐在楊平安隔壁的年輕公子對話,引起了楊平安的興趣。
「切,我豈會是那種消息閉塞之人?」劉姓公子感覺自身受到侮辱,提高了嗓音,「我是想說,今日謝府門外掛起了招工牌,說是要招收樂師、丫鬟、雜役。」
「你說什麼!」王姓公子幾乎跳了起來,「像咱們這等身份,都沒機會見到謝姑娘之面,那些下等傢伙,卻有機會一睹謝姑娘芳容,這是何道理!阿蠻姑娘,你如何才能知曉王某心中對你的一片深情啊……」
「王兄,你不是懂些音律麼?你大可應徵樂師,如此便有機會近距離見到阿蠻姑娘了。實在不行,也可以去應徵個雜役啊。」
「呔,你這是何話!咱們都是讀書人,怎可自降身份斯文掃地!」
「別啊,你聽我說完。據我所知,聽說偃師第一美人楊玉環也在謝府,她是阿蠻姑娘師妹,據說她二人這次打算一同表演。若是能見到她二人同台表演,嘖嘖,想想都讓人激動啊!」
聽到這裡,楊平安丟下筷子,大步來到這二人身前:「兩位兄台,請問謝府如何走?」
謝阿蠻乃是臨潼人,自幼拜得名師學習舞藝,在民間多有表演,贏得關西第一舞孃美譽。
此次前來洛陽參加中秋表演,與各地歌舞藝人一較高下。除了爭奪宮中綵頭,,皇家傳世寶之外,更多的是爭奪天下第一舞孃的榮譽。
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天下歌舞優伶紛紛齊聚洛陽。
謝阿蠻是關西最為著名的歌舞伎,早在動身之前,便已經有人替其在洛陽安排好了宅院府邸,供其住宿。
這場天下第一舞孃的爭奪背後,也有朝中各方勢力之間的角逐。每一個能夠進攻獻演的優伶,都有一方勢力支持,在洛陽城中都安排了豪門宅院。唯有三絕女例外,昨日來到洛陽城中後,直接入住驛站,皇宮派出御林軍守護在外。
謝府位於洛陽城北市上林坊,皇城東側,南鄰洛河,是城中富貴大戶人家聚集處之一。
問明了方向,對於楊平安來說剩下的事情就很容易了。謝府很好找,因為謝府外圍滿了應徵人群。
謝府大門緊閉,左右兩個側門外各自排著隊伍,左側皆是男子,隊伍很長,右側則是些年輕女子,隊伍較短。兩個側門外各有幾個謝府家丁,好似是在維持秩序。
楊平安隨便找了個人一打聽,這才知道左側那些都是去應徵雜役的,右側的則是應徵丫鬟。至於說門外那些謝府家丁,並非完全是維持秩序,更多的還是在等待那些來應徵樂師之人。
如今的洛陽城,高水準的樂師如今早已變成搶手貨,各地知名歌舞優伶都在廣招樂師,為中秋夜的那場表演做準備。
摸了摸懷中口琴,楊平安歎了口氣,放棄應徵樂師念頭,轉身走到左側招收雜役的隊伍後面。
「兄弟,就你這樣也來應徵雜役?」排在楊平安前面的是個身材消瘦的年輕人,二十郎當歲的年紀,眉清目秀,言語之間臉上總是掛著淡淡笑容。
楊平安撓頭道:「怎麼,干個雜役還有那麼多要求麼?」
「切,你說你這模樣,誰看都知道是個讀書人,還想去謝府干雜役,誰猜不到你的目的?」笑臉男一臉曖昧笑容,在楊平安胸口搗了兩下。
我的目的,你能猜出來?
看出楊平安心思,笑臉男又在他胸口搗了兩下,一指前方長長隊伍:「你信不信,這裡面至少有一半的人,是衝著關係第一舞孃和偃師第一美人來的。你敢說你不是衝她倆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