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熱血沸騰狀若瘋狂的百姓,一遍一遍高唱著《男兒當自強》,渾身已經濕透的貞娘心中驚喜不已。
《將軍令》是好曲,但卻與她以往婉約風格不符,而且她也不擅長鼓樂。另外,表演之前,她從未與那三十六名勁裝男子合練。
《男兒當自強》這首歌,語氣說唱,倒不如說是吼,歌詞也太過另類,與時下曲目格格不入,也不知聽眾能否接受。
如此多的變數存在,讓她對今晚的表演心中惴惴。但之所以她還是這麼做了,是因為她對一個人的信任,毫無來由的信任。
想到這裡,她側頭看向大鼓後方的一塊幕布,眼中閃爍流彩光芒。
「想不到,這些龍衛竟然會在舞台習武,以配合三絕女的鼓樂。這拳法乃是軍中基礎長拳,難道他們就不怕身份暴露麼?」封三娘眉頭微皺,不解說道。
五品金衛輕笑一聲:「此處是偃師,距離洛陽不到半日路程,他們便是暴露了身份,又能如何?三娘,你在客棧時,所練習的舞蹈,就是這套拳法麼?」
「回稟大人,這套拳法屬下的確有聯,但還有其他的……」
「還有其他的?」五品金衛一愣,目光再次投向貞娘。此刻舞台周圍的百姓已經漸漸冷靜下來,而一陣婉轉樂聲,正從台後悄然傳出。
舞台後方有塊幕布,那婉轉樂聲正是來源於此。
樂曲聲起,貞娘振作神情,櫻唇輕啟,圓潤歌喉歌聲靚麗:「劉大哥講的話理太偏,誰說女子享清閒,男子打仗到邊關,女子紡織在家園……」
「咳咳!」對面二樓廂房內的五品金衛聽聞,當即咳湊起來,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神情:「這,這,這三絕女怎落魄如斯?」
三絕女乃是江南名妓,能歌善舞多年,早形成自己獨特風格。可今日先表演其所不擅長的鼓樂,配詞也是不倫不類;而後又冒出如此唱腔唱詞,根本難登大雅之堂!
更重要的是,似乎是她為了迎合今晚的百姓,特意學了一嘴河南方言,可偏偏學的不倫不類,但卻以河南方言吟唱一首,好像只是為了迎合而演唱……你的貞操哪裡去了!
「看來根本沒有什麼高人暗中助她,她那些樂譜丟失後,亂了陣腳。倉促之下竟以此等曲目濫竽充數,為迎合這些凡夫俗子,甚至改變自身風格……罷了,暫時不用再犧牲人手行刺她了,只要在中秋之夜前,將她新準備好的譜子偷來便是!」
不管她怎麼說,貞娘的歌聲還在繼續。台上六六三十六名勁裝男子呼啦一下跑下去三十人,僅剩下六人還在台上。
伴隨著貞娘口中這首豫劇《花木蘭》,台上六人忽然摘掉帽子,露出烏黑長髮,周圍觀眾這才發現,這六人竟是女兒身!
這六人乃是貞娘手下的六個舞孃,適才一番表演,早已渾身濕透。此刻摘下帽子,又在舞台上當眾解開腰帶,看情形竟是要將勁裝褪下。
「哦!」
「好!」
「脫!」
「轟!」
圍觀百姓中,男性居多,見此情形起哄聲四起,紛紛叫嚷著讓那六名舞孃褪下衣衫,便是二樓那些衣冠楚楚之輩,也血脈賁張,盯著台上目不轉睛,直引得女眷不停抱怨。
不過她們的抱怨,很快就變為讚賞,有些上了年歲的老太太、老婦人,紛紛讚賞,不僅是貞娘所唱的《花木蘭》,是歌頌女子,更是因為這場表演是有底線的!
楊平安不是那種沒有底線的人,貞娘也覺不可能讓自己的演出變成脫衣舞。六個舞孃雖然褪去身上勁裝,但露出的卻是緊身袖裙,完成了從男到女的華麗轉變!
只是如今氣溫較高,而且剛才那通拳法也頗費氣力,六個舞孃那緊身袖裙被汗水浸濕,幾乎都貼到身上,露出玲瓏畢至的婀娜身材。秀髮上還站著些許汗水,給人一種濕身舞孃的刺激感。
「嘩!」
周圍的觀眾看得越發過癮,若隱若現的感覺帶給他們更大的刺激,叫好聲、口哨聲、鼓掌聲不斷。為自己大飽眼福而歡呼,也為貞娘刻意改變,用那半生不熟的河南話演唱,來迎合中原百姓的心思而感激。
楊平安還想不到,今夜過後,青樓妓院中的姑娘們,又多了一種勾引恩客的手段,那就是濕身嫵媚。
就像現在,妙芳閣二樓的不少包廂內,就有不少紈褲子弟,用茶水將自己懷中的姑娘澆濕,相互黏糊在一起,銀蕩之聲不絕於耳。
「哼,就這水平,虧我還以為她請來什麼高人,想不到如此低俗!看來這三絕女已不足為慮,三娘,咱們走了!」
歌舞夜,三絕女風格轉變,在偃師城及其周邊產生了巨大的震動。當晚的表演是成功的,轟動的,哪怕那些飽讀聖賢書的書生、老學究都為之瘋狂。
可是次日,這些人卻大唱反調,紛紛指責三絕女昨晚的表演相較從前顯得低俗,再無以前那故清純聖潔之感。除了那曲《將軍令》外,其餘歌舞皆遭到他們的抨擊。
但也有很多人對三絕女在偃師的表演大加讚譽,宣稱其開歌舞表演之先河,不墨守成規,匠心獨特。尤其是她自幼就在南方長達,卻專門學習終於百姓慣用話語,足以證明她的態度。
雙方爭辯的不可開交,不過三絕女卻不在乎這些,表演結束三日後,她要離開偃師,動身前往洛陽了。
至於那些讚譽和詆毀,人們褒貶不一的態度,始作俑者楊平安早就對她說過了。
好似白蓮一般的貞娘,的確不適合那些歌舞,但楊平安偏偏要她這麼做,原因很簡單,,楊平安擔心她的安危。
被天策衛惦記上的人,很難會有好下場。來到大唐不到兩年的時間裡,楊平安已經深刻體會到天策衛的厲害,哪怕到如今他只是與三五個天策衛有過接觸。
貞娘拒絕楊碩相邀,一路北上返回洛陽,讓楊碩顏面盡失。不僅派出刀衛追殺,更是有天策衛在暗中窺視。
雖說楊平安總感覺這裡面還有些說不清的理由存在,但他不願看到貞娘命喪天策衛手中,因為貞娘與他的初戀長相相似。
通過那晚刀衛自殺式行刺,最終天策衛遣人將貞娘手中所有曲譜全部偷出,楊平安感覺天策衛更感興趣的,是阻止貞娘參加中秋夜於皇宮的表演。
因此他為貞娘設計那些曲目,一方面既能讓圍觀百姓滿意,另一方面也可以讓天策衛放鬆對貞娘的行刺。
老實說,什麼天下三衛龍衛為尊這種狗屁話,他一點不信。要說最厲害的,在楊平安心中還是天策衛。
所以他早就將自己的用意告知貞娘,並且直言偃師表演結束後,貞娘會陷入褒貶不一的輿論中,但之後將會有得到一段難得的平靜,可以讓她安心準備中秋夜的表演曲目。
貞娘並未猶豫太久,便答應了他的安排,因為楊平安給她一種強烈信任感,還有安全感。
一大早,劉風便指揮龍衛套車準備,貞娘起得很早,一直站在院中,一雙美眸盯著對面楊平安的房間,只是那扇房門遲遲未開,哪怕她已經登上馬車,那扇房門也未曾開啟丁點縫隙。
唉……
「小姐慢走啊,有沒有空都不要再來了!」貞娘準備動身,最開心的當屬牛月半,如同送瘟神一般,目送對方登上馬車。
可是馬車剛剛駛動,貞娘便讓馬車停下,匆匆從車上下來,在芸兒陪同下來到安祿山面前:「你們掌櫃的,昨晚可是外出未歸?」
不等安祿山答話,牛月半便搶過話頭:「我們掌櫃的一直都在店裡,他只是不想見你罷了,這你還看不出來麼!」
貞娘尷尬道:「這位姑娘你誤會了,我只是想與他道個別。這幾日來多虧由他幫忙,臨走之前想當面向他道謝。」
「不用了,我替他接受你的道謝,你可以走了!」
「大膽,你敢這麼跟我家小姐說話!」芸兒忍不住,向前一步擋在貞娘身前,怒視牛月半。
安祿山擔心牛月半吃虧,趕忙也跨前一步,將其遮在身後,打著哈哈道:「這位小姐,我家月半姐好開玩笑,您別介意。我家掌櫃就是這幅模樣,晚睡晚起,怕是他還不知道小姐今日啟程。
不過我家掌櫃的說過,他遲早有一日會離開偃師前往洛陽,說不定小姐還能在洛陽見到我家掌櫃,到時候在道謝好了。」
貞娘微微搖頭暗自歎息,神情落寞。謝過安祿山後,轉身走向馬車,就在她登上馬車時,轉頭看眼客棧方向……
去洛陽?他便是去了洛陽又如何,深宮高牆之內他如何能夠進出,也不知此生是否還有機會見到他……
坐進馬車後,貞娘雙眼微閉,眼角泛起淚花,腦海中回憶著在客棧裡與楊平安相處的點點滴滴,不由自主摸了摸上嘴唇,以往甜蜜感覺消失不見,卻而代之的是淡淡苦味。
貞娘就這樣走了,楊平安心中也捨不得。但沒有辦法,他對貞娘的感覺,更多的是將其視作初戀女友的替身,而他還要在偃師等候冬兒的返回。
貞娘在的日子,他很開心,每一天都很充實,但貞娘離開後之後,他的日子也沒有趨於平靜,因為……報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