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將與男將的盔甲存在一定的差別。這差別在胸前體現的更為明顯。如今楊平安就在與薛玉鳳的翻滾過程中。許是因為感覺硌得慌。一隻手拖住了薛玉鳳胸前鎧甲的鼓包。
其實場面並不邪惡。所謂光滑冰涼。只不過是鎧甲。再說二人身上都穿著厚厚一層衣裳。楊平安那隻手。嚴格意義上算不得「鹹豬手」。因為他握住的只是冰冷的盔甲上面一部分。
但是。這場面不好看。畢竟薛玉鳳是女兒身。一個男人將手放在她胸前。讓她如何能夠接受。
「你這天殺的登徒子。」薛玉鳳又羞又氣。掄開雙拳就朝楊平安打去。
薛玉鳳氣力不小。楊平安不敢讓她打實。腰跨用力側翻。將其壓在身下。然後抓住對方雙手。急道:「將軍息怒。我不是有意的。對了。我想問一下。薛大將軍是否已有對策。不然為何會否決在下之策。」
「我爹說了。那東西根本不是人吃的。而且軍中糧草尚能支持十天。這雪未必能下那麼久。」
「未必能下那麼久。」楊平安冷哼一聲。「說不定真的連下十天呢。到時候你爹肯定屁顛屁顛來求你。」
「你爹才屁顛屁顛呢。」
經楊平安這麼一打岔。薛玉鳳暫時忘記了之前羞人一幕:「你怎麼知道這雪還能下十天呢。」
楊平安抬頭望天。心中暗罵。自從他來到富涇縣後。就點背的很。先是被強徵入軍營。然後幾次逃脫機會都白白錯過。更可氣的是。那日進入道二谷前。他那番不詳言語全應驗了。搞得他好像烏鴉嘴一般。
「我問你話。你因何不答。還敢撇嘴。你下去。」
薛玉鳳這才想起。自己竟然一直被楊平安壓在身下。動作及不雅觀。
「那你不要再發瘋了啊。」
「你才發瘋。你若再不下去。我定殺你。」
二人分開各自起身。拍打身上積雪。薛玉鳳突然問道:「當日你為何要以身犯險。」
「什麼以身犯險。哦。是那次啊。」楊平安將臉上雪漬清理乾淨。「我是將軍親兵。將軍有難。我又豈能袖手旁觀。」
「這麼說。你是為了救我了。那你為何跟潔兒黏黏糊糊搞得不清不楚。」薛玉鳳變臉速度極快。前半句還略帶笑意。後半句就面如冰霜了。
楊平安心中詫異。嘴上試探道:「將軍。莫非你吃味了。」
「楊平安。我再警告你一遍。這裡是軍營。潔兒是我親兵。更是我貼身丫鬟。你若再敢打她主意。對她動手動腳。我定殺你。」
是她打我主意好不好。也是她先對我動手動腳的。心中嘀咕兩句。卻發現薛玉鳳已經轉身走了:「你記住了。今日之事你若敢多嘴。我定殺你。」
要是嘴能殺死人的話。我都被你殺了一百多遍了。楊平安無奈搖頭。眼角瞥見雪地裡那桿鳳尾槍。連忙喊道:「薛將軍。你的鳳尾槍。」
經楊平安提醒。薛玉鳳這才憶起自己兵刃未拿。隨即折轉回來。取了鳳尾槍:「我說好像落了什麼。多虧……你笑什麼笑。不許笑。再敢偷笑。我定……」
「你定殺我是不是。將軍我不笑就是了。」
「這還差不多。」薛玉鳳轉身離去。才走兩步又說道。「我想吃烤魚了。楊平安。你給我烤兩條魚來吃。」
我去。這大冬天天寒地凍的。你讓我去哪兒給你找魚吃。
「將軍。這鬼天氣。連糧草都快不夠了。哪兒弄魚去。」
「我不管。總之我要吃烤魚。聽到沒有。」
「好好好。我想想辦法好了。」
「這還差不多。」薛玉鳳越走越遠。嘴角漸漸上翹。莞爾微笑。
楊平安真的是烏鴉嘴。這場雪竟果真又下了七八天。雖然雪勢減弱。但積雪難化。道路受阻。糧草根本無法運至。
這幾天來薛嵩急得坐臥不安。做多再有三日。營中糧草告罄。現在就有流言傳出。說是營中糧草不足。使得軍心不穩。
派往中路軍郭元帥處的信使遲遲未歸。也不知是大雪封路迷失在了半路。還是遇到了埋伏。落入叛軍手中。
派往後方催糧的人倒是回來了。可帶回來的結果卻不樂觀。道路被大雪阻斷。糧車無法前行。
忍著陣陣牙疼。著急上火的薛嵩夜不能寐。再次想到了幾日前薛玉鳳的提議。遂決定明日前往護軍營問個清楚。
或許這是化解眼前難題的唯一辦法了。
狠狠朝著自己腮幫子打了兩拳。暫且壓下難忍牙痛。薛嵩正打算就寢。就聽帳外傳來「嘎吱」「嘎吱」腳踩雪地的聲音。
「將軍。卑職果毅都尉黃玉郎求見。」
薛嵩只以為他是因糧草一事兒來。心中愈加煩悶:「不見。有合適明早再說。本將軍睡了。」
可果毅都尉黃玉郎並未離去。而是繼續求見:「將軍。卑職有一策可解將軍燃眉之急。需面呈將軍。」
「果然如此。那快進來。」薛嵩來了精神。和衣坐起。只見黃玉郎挑開帳簾邁步而入。卻不將帳簾放下。而是立於一側。甚是恭敬。
薛嵩見狀。心中起疑。一把拿過案頭佩劍;與此同時。一身穿白色大氅身形頎長的儒雅男子走了進來。
「你是何人。」薛嵩拔劍而起。「大膽黃玉郎。」
黃玉郎未曾言語。只是站在儒雅男子身後。儒雅男子解下大氅。遞給身後黃玉郎。露出一身青衫。沖薛嵩一抱拳:「驚擾薛大將軍夢鄉。還請見諒。在下高仙芝有禮了。」
「你就是高仙芝。」薛嵩眼如牛鈴。打量高仙芝一番。最後在其胸口多看兩眼。「三品金衛。」
高仙芝微微一笑:「不知令嬡是否將高某之話帶給薛大將軍。」
薛嵩眉頭緊皺。緊握手中佩劍:「帶來如何。未帶來又如何。你竟敢夜入軍營。莫非真以為我不敢殺你這。你這……你這廝麼。」
「呵呵。」高仙芝輕笑一聲。「薛大將軍未曾以『天策餘孽』指代高某。高某甚幸。高某果然沒有看錯薛大將軍。」
薛嵩眼角抽搐兩下。面對高仙芝居然後撤半步:「你來此處。到底有何用意。」
高仙芝淡然道:「薛大將軍毋需如此驚慌。高某此來乃是一片好心。」
「好心。哼哼。」薛嵩冷笑兩聲。「你若是來勸說我的。那就免了。我薛家世受皇恩。今時局如此,惟竭盡臣職,以報聖主。你那心思還是少動為妙。送客。」
逐客令下。高仙芝卻盤腿坐下:「大將軍何須如此。若真是『竭盡臣職』。那為何不命人將我與玉郎這兩個天策餘孽擒下。忘記告訴大將軍了。高某奉主上之名。統領山東五萬兵馬。若是大將軍殺了高某。山東之亂不攻自破。」
一番話說得悠閒隨意輕描淡寫。似乎並不知道自己身處龍潭虎穴一般。
「你以為我不敢麼。」薛嵩臉色難看。張口欲喊。
黃玉郎神色緊張。生怕薛嵩招來人馬。可高仙芝卻做了個請的手勢。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笑容。一副儒雅做派。
薛嵩張了張口。最終歎了口氣。手中佩劍也收回鞘內:「你來。到底想幹什麼。」
「青衫不改。恩義永存。大將軍果然銘記在心。主上若是知曉。必定甚感安危。」高仙芝開心的笑了。「大將軍請坐。咱們好好聊聊。」
薛嵩倒是坐下了。坐在几案的另一側。但卻依舊繃著臉:「你少跟我來這套。我不下令抓你。是為了在戰場上勝你。我薛家絕不與你們同流。」
「同流。大將軍莫非忘了。令祖當年便是出自天策。當年若無天策。令祖恐怕還在前鋒營月字號。當個小小火頭軍吧。不過你放心。高某此來絕無攜恩圖報之意。」
「那你今晚到底為何而來。」
高仙芝始終不表露來意。目光在帳內逡巡一番。輕聲道:「大將軍。郭元帥智謀遠慮。高某佩服之至。但古語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此戰郭元帥必敗。」
薛嵩大怒:「你敢侮辱我義父。」
「大將軍息怒。其實高某也對郭元帥敬佩有加。只是……」說到這裡。高仙芝轉頭看了眼守在帳口的黃玉郎。
薛嵩頓時醒悟:「你是說……難怪我三令五申加強戒備。你們也能輕易派人潛入大營。」
言罷。惡狠狠看向黃玉郎。
「郭元帥令大將軍領兵。入冬行軍。兵臨曹州。是想以整個右路軍為誘餌吧。用三萬右路軍牽制我軍主力。他好趁勢攻下鄆州、金鄉兩地。然後集結兵馬猛攻曹州。而大將軍駐紮道二谷口。進可攻退可守。屆時與郭元帥前後夾擊。一舉平定山東。大將軍。高某可有說錯。」
薛嵩臉色大變:「不可能。你怎麼可能知道的如此詳細。就算你在我義父身邊安插奸細。這些事情也只有我與義父二人知曉。你如何得知。」
「大將軍。你可知道。若是高某願意。即便你這三萬兵馬是誘餌。高某也能在郭元帥攻下鄆州、金鄉之前。一舉將你吃掉。」
「將我吃掉。那你得有副好牙口。」薛嵩哪能容忍被對方如此小瞧。拍案而起。「說。你今夜來訪。究竟意圖何在。」
「高某知你營中糧草緊缺。今夜前來。是來送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