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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後記—害喜 文 / 醫香

    「阿彌陀佛,沈夫人此言差異……」圓通雙手合十,「當年貧僧救沈夫人雖是受燕祁皇帝所托,卻並非想消弭這場戰爭。」

    並非想消弭戰爭?

    那是什麼?

    甄十娘眼底閃過一絲困惑。

    「當年燕祁氣數未盡,大周擅自發動戰爭得不償失,天下百姓也會因此陷入連年戰亂……」圓通又念了聲阿彌陀佛,「貧僧只是把這場戰爭推遲了幾年罷了。」

    想起沈鐘磬父子只用了不到三年後便平定燕國,一路攻城掠陣彷彿摧古拉朽一般,甄十娘暗暗點了點頭。

    只是,她又皺皺眉。

    他這意思,是早就猜到了她當年和萬歲定下的計策?

    既然能預知未來,那麼,他現在又來幹什麼?

    是來質責沈鐘磬違背誓言的嗎?

    還是……心裡翻江倒海,抬頭對上圓通彷彿洞悉一切的眼,甄十娘一瞬間平靜下來。

    無論破陣結果如何,沈鐘磬生,她生,沈鐘磬死,她死,即決定了要生死相隨,此時此刻,無論圓通大師有何目的,已經不重要了。

    沒有人在自己的如炬目光注視下還能這麼冷靜,對著甄十娘古井無波的眼,圓通眼底閃過一絲欽佩。

    不愧沈鐘磬甘願為她捨棄一切,她果然值得。

    若換一個人,大約早已磕頭哀求了,她卻一直那麼坐著,甚至連自己來幹什麼的都沒有問,彷彿早已洞悉了一切。

    她一無所求。今日之事。怕是不好辦了。

    「阿彌陀佛……」一瞬間。圓通斂了幾分從容,「貧僧聽說周兵正在遣散鄔洛河兩岸百姓,準備決堤淹陣?」

    決堤淹陣?

    甄十娘微怔。

    隨即恍然,是了,鄔洛河一旦決堤,便是一場空前的災難,他是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根本就沒打算採用水攻,之所以大張旗鼓地遣散兩岸百姓。也是沈鐘磬臨走之前的計策,意在蠱惑祁太子借來的十萬精兵。鄔洛河下游貫穿整個鄔落部落,一旦決堤,整個部落將會變成一片汪洋,相信這個謠言一定能阻止他們援助祁國的腳步,減輕周超阻援壓力。

    沒想到,祁太子那面沒好消息,倒把這位德高望重的圓通大師給忽悠出來了。

    甄十娘嘴角微彎,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笑意。

    「……決堤到底是個下策。」甄十娘神色淡淡的,「否則。鐘磬也不會打破當年的誓言。」直言不諱地把周兵困境說了,她話題一轉。「若他也破不了陣,為大週三十萬兒郎的性命,即便下策也不得不勉強為之了。」又道,「所謂慈不掌兵,為將者,絕不能有婦人之仁。」

    甄十娘一句話,若大周破不了祁國的五行九子陣,那麼,對不起了,我們還得水攻。

    耿耿於沈鐘磬當年被迫發誓所受之辱,甄十娘才不想就這麼輕易成全了圓通大師。

    她靜靜地看著圓通大師。溫淡的目光沉靜如水。

    圓通大師注視了半天,也沒能看出一絲睨端。

    「……沈施主帶兵破陣並沒違背誓言。」圓通大師語氣少有地恭敬。

    雖是平民夫妻,但甄十娘和沈鐘磬對周兵的影響不容小覷。

    要說服周軍放棄水攻,只有說服甄十娘這一途,他必須先消除了甄十娘因當年之事對自己的怨懟。

    「怎麼?」甄十娘坐直身子。

    「貧僧當初只讓沈施主發誓,此生不得執掌兵權,並沒禁止他身為將士參戰……」圓通大師笑容祥和,隱隱有絲討好的意味。

    甄十娘愕然。

    當年圓通初見沈鐘磬,就當眾提出要他辭去大將軍之職,並發誓從此永不言兵,似是有意的,圓通的話也很快就被散播出去,至此,大周上下都知道沈鐘磬為救她被迫發了毒誓,從此永不言兵,但具體誓言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這是把軍營視為第二生命的沈鐘磬心底不可觸及的一塊痛,她從來沒問過,相信以沈鐘磬的粗心,也從沒仔細去研究過那個誓言的漏洞吧?

    看著可愛的圓通大師,甄十娘笑了。

    「早就決定生死相隨,那個誓言已經不重要了。」她聲音平靜,「關鍵是,他要保證我大週三十萬大軍絕不能覆沒了。」當年給她治病,這圓通可是把大周折騰的底朝天,現在要她們放棄水攻,總得拿出點誠意來吧。

    甄十娘懷疑,圓通一定有破陣之法。

    圓通為甄十娘的精明坦蕩念了聲阿彌陀佛,「若貧僧獻出陣圖,沈夫人可否保證說服武將軍放棄水攻之策?」

    陣圖?

    甄十娘心砰砰一陣亂跳,正要說話,帳外一陣凌亂,百合氣喘吁吁跑進來,「夫人,夫人,五行九子陣破了,武將軍已經帶兵去接應老爺了!」

    他回來了!

    他活著回來了!

    甄十娘整個人僵住。

    圓通默唸了一聲阿彌陀佛,「……沒有陣圖竟然破了空古絕今的五行九子陣,他真是一顆奇材。」暗暗擦了擦額頭的汗。

    幸虧,他當年沒把這對夫妻得罪透了。

    沈鐘磬左肩受了箭傷,雖不致命,卻也不輕。

    簡武親自給送到了娘親的營帳。

    包紮完傷口,甄十娘喂沈鐘磬喝了藥,正要把圓通大師來軍營的事告訴他,百合端了熱呼呼的排骨湯進來。

    甄十娘舀了一勺在唇邊吹了吹,正要喂沈鐘磬喝,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地難受,光當,湯碗掉到上。

    「夫人……」百合嚇得一把扶著她。

    兩天兩夜沒合眼,躺在柔軟的床上,沈鐘磬昏昏欲睡。聽到聲音。他撲稜坐起來。怔怔地看著哇哇大吐的甄十娘,頓時傻在了那裡。

    九年前,甄十娘得病後期,一發病就吐的天昏地暗的情形又閃現在眼前。

    突然,他一步竄下床去,「阿憂!」撕心裂肺的一聲呼喊直令天地變色。

    「娘怎麼了?」打掃完戰場,正拿了作戰計劃來找爹爹商量明天攻打祁都方案的簡武遠遠地在帳門外就聽到爹爹的嘶吼,顧不得讓人稟報。他幾步竄了進來。

    正瞧見爹爹光著腳站在地上抱著臉色發白的娘親。

    目光緩緩落在狼藉不堪的地上……爹爹的誓言應驗了!

    這念頭一閃過,簡武頓時如被抽乾了血,整個人僵住,「娘!」淒厲的聲音裡有股末日般惶恐,看向爹爹的目光滿滿的幽怨,痛苦。

    他不讓爹爹去的。爹就是不聽。

    胃裡吐乾淨了,甄十娘好受了許多,恍然才發現沈鐘磬正大驚小怪地抱著她,餘光瞧見兒子正瞪著大眼看著他們,不由臉色一紅。「……我沒事的。」掙扎著要下來。

    「阿憂……」沈鐘磬緊緊地抱著她不撒手。

    掙了幾下沒掙脫,對上沈鐘磬凝重的神色。甄十娘恍然醒悟,他是誤會了,「你快放下我,我是……」她趴在沈鐘磬耳邊低語。

    「你……」沈鐘磬睜大了眼,「你是說……你害喜了?」

    甄十娘恨不能有個地縫鑽進去。

    這個煞星,怎麼當著兒子的面就吼了出來。

    「娘……」簡武張著大嘴閉不上,臉色由最初的惶恐變成錯愕。

    不是誓言應驗了,他是要有,弟弟或妹妹了?

    沈鐘磬也才發現兒子不知什麼時候闖了進來。

    難怪她會羞成這樣,兒子都十七了……看著甄十娘埋在自己懷裡的臉都紅到了耳跟,沈鐘磬呵呵地傻笑,轉過頭朝簡武一板臉色,「這沒你的事兒,你去忙吧。」

    百合掩著笑收拾地面。

    「爹的傷繃了!」放下心來,簡武才發現爹爹肩頭又滲出了血,殷紅殷紅的一大片,焦慮的聲音裡滿是關心。

    甄十娘也慌了神,「你快鬆手。」

    沈鐘磬固執地抱著她不撒手,「你去忙你的!」兀自沖簡武說道。

    簡武一出去,沈鐘磬就迫不及待地把甄十娘放在床上,掀了衣服摸向小腹,「就在這裡,我們的孩子……」興奮的如初涉人事的少年,「我聽聽……」

    甄十娘哭笑不得。

    「才兩個多月,還看不出來。」掙扎著坐起來,「你快躺下,我給你重包一下。」

    「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沈鐘磬兀自摸在甄十娘小腹呵呵地傻笑,「她什麼時候出生?我抱她去觀日峰看日出……」

    甄十娘啞然。

    孩子才上身呢,他就惦記著抱出去玩了,是不是太著急了些?

    說了半天,沒聽到甄十娘回答,沈鐘磬一抬頭,正對上甄十娘一臉奇怪的表情,他笑容僵住……曾經甄十娘病入膏霜的情形又閃現在眼前,當初她就是因為產後血崩,最後差一點死了……現在,她又有了身孕,會不會……再血崩,然後變成不治之症……最後,回到原點。

    念頭閃過,沈鐘磬一陣慌亂。

    「阿憂,阿憂……我們不要這個孩子…我們現在就打掉他……」不要就不會難產血崩,甄十娘就會沒事,沈鐘磬語無倫次地說著,抱著甄十娘的手臂越箍越緊,「我們不要這個孩子,不要了……」他打破了誓言,這就是老天的報應,讓他們一切都回歸從前的模樣。

    能切身地感到沈鐘磬對這個孩子的期待,甄十娘對著他驟然改變的態度疑惑不解,「鐘磬……」

    「我們不要這個孩子……」

    「鐘磬……」

    「不要,我們不要……」沈鐘磬兀自搖頭,「這樣你就再不會血崩了……」

    「我不會再發生血崩!」甄十娘大聲喊道。

    聲音戛然而止,沈鐘磬怔怔地看著甄十娘。

    「當初是因為我年齡太小,現在不會有事了。」甄十娘低聲安慰著六神無主的沈鐘磬,「圓通大師親口說了,你沒有違背誓言。」

    ……

    安帝十七年十月二十,簡武親自將大周的旗幟插在祁都城樓上,從最初的籌謀到攻陷祁都,歷時十二年,大周皇帝的統一夢想終於實現。

    因甄十娘身體不適,簡武推遲了還朝的日期,一家人暫時住進了祁國皇宮。

    和當初懷簡武簡文不同,甄十娘這次折騰的特別凶,甚至連喝口溫開水都會吐出來。

    沈鐘磬得了「孕期恐懼證」,天天擔驚受怕地守著甄十娘。

    直到孩子五個月,甄十娘孕吐慢慢好轉,甚至連盧俊都憋笑憋到腳抽筋,硬扳著臉一本正經地向沈鐘磬保證,「師父現在的身體好的很,絕不會再發生當年的事情。」沈鐘磬心好歹定下來。

    恐懼一消失,隨之而來的便是即將為人父的興奮。

    當年生簡武簡文時錯過了,這一次,他要全程守在甄十娘身邊,和她一起感受孩子一點一點長大的喜悅。

    「……能不能診出是男是女?」貼著甄十娘微微隆起的肚子,沈鐘磬一面急於再一次感受胎動的喜悅,一面目光閃閃地看著甄十娘。

    診出是男是女?

    她又不是b超眼,哪能診出來?

    甄十娘看著自己高挺的肚子,都說肚子尖尖是兒子,圓圓是女兒,這胎相尖尖的,應該……是兒子吧?

    她轉向沈鐘磬,「你喜歡女兒,還是兒子?」

    「女兒……」這是他一直以來的願望,「長得向你一樣,我們給她打扮的漂漂亮亮地抗在肩頭出去玩。」沈鐘磬眼睛亮晶晶的,恍然初為人父的少年。

    甄十娘不由皺皺眉。

    他這麼渴望女兒……若果真是兒子,怎麼辦?

    他會不會失望?

    突然之間,甄十娘發現,她一點也不捨得他失望。

    「我診不出來……」她笑看著沈鐘磬,「男孩太淘氣,我也喜歡女兒。」簡武簡文小時候就淘的沒邊,「如果這胎是兒子,我們就繼續生女兒。」

    越說甄十娘心情越好,她恍然發現,來古代唯一的好處就是不用擔心超生被罰款,落不上戶籍,她可以放心大膽地生,想生幾個就生幾個。

    沈鐘磬張著嘴說不出話。

    她還要生?

    生簡武簡文差點要了她的命,這胎才幾個月就折騰的她又吐又嘔的死去活來……她絕不能再生了!

    就這一個,這是最後一個個。

    看著甄十娘笑意滿滿,沈鐘磬暗暗下定決心,回頭一定要偷偷喝絕育藥,沈家子嗣單薄,雖然他也非常非常的想要孩子,可女人生孩子太遭罪太糟蹋身體,他可不想她好容易養回來的身體再給糟蹋了。

    曾經那撕心裂肺的感覺,他經歷一次就夠了。

    甄十娘這麼漂亮,沒有一個向她一樣漂亮的女兒會有些遺憾。可甄十娘跟自己撒起嬌來直比那小女兒還貼心,想起甄十娘倒在他懷裡咯咯笑的模樣,沈鐘磬心都軟出了水。

    沒有就沒有吧,今生他只寵著,縱著她一個就夠了。

    ps:後記有點長了,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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