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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是要逃走?」
做夢也沒想到甄十娘會是這個反應,馮十三驚愕的半天說不出話。
這怎麼可能?
發現他們母子失蹤,沈鐘磬發起怒來調個萬八的精兵傾巢搜捕都是有可能的,那個煞星,火爆起來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一旦抓到是他幫她們母子逃走的,非剝了他的皮不可。
想起沈鐘磬處置敵對的人時那暴戾狠辣的手段,馮十三又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直把頭搖成了撥浪鼓,「……夫人此計絕不可行,屬下最善的是偷,若論刺探,將軍帳下的石虎當屬第一,若將軍想找夫人,挖地三尺石虎也能把您找出來。」臉色漲的紫紅,「當初屬下打賭輸了將軍,因閒散慣了不願為朝廷效力,曾經就仰仗一身精湛的輕功和隱匿之術逃了……」把當年他怎麼逃走,怎麼被一次次發現行蹤,顧不得喘息深半夜爬起來就逃的經歷說了,馮十三頹敗地搖搖頭,「逃了大半年,被石虎折騰的筋疲力盡,到底還是被將軍捉了回去……」苦笑一聲,「若不是將軍欣賞屬下的偷技和輕功,屬下早死幾個來回了。」
善偷者善匿,這樣一個絕世神偷在沈鐘磬面前都法藏行,何況她一個帶著兩隻拖油瓶的婦孺?
甄十娘聽了臉就一白。
「夫人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見甄十娘靜默不語,馮十三又苦口勸道,「有紀懷鋒他們,別說屬下有傷,就是好好的也帶不走您和少爺……」又訕訕道,「……屬下除了輕功和偷技。其他什麼都不會。」
笑話,這祖宅裡,連大內侍衛帶沈鐘磬的精兵侍衛裡裡外外七八十人,隨便叫一個出來一拳就能把他捶扁了,讓他在他們眼皮底下把甄十娘帶走,還不如一刀殺了他利索。
剛剛也是驟然發現自己身邊竟隱藏了這麼多大內侍衛,萬歲隨時隨地都會把簡武簡文的事情告訴給沈鐘磬,自己在這千遮萬掩不過是掩耳盜鈴,甄十娘才方寸大亂。滿腦袋只想立即帶簡武簡文離開梧桐鎮,趁沈鐘磬沒回來找個地方躲起來。
現在馮十三一番話說得透徹,她已經徹底冷靜下來。
也知剛剛是自己情急之下天真了,以她的實力,根本躲不過沈鐘磬的瘋狂追蹤。想帶簡武簡文逃離沈鐘磬,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認清了這個現實,甄十娘心沉沉的,她朝馮十三擺擺手,「你下去吧。」
還想再勸,馮十三見甄十娘神色懶懶的,就應聲退了出去。
秋菊不安地推門進來。「夫人……」
甄十娘擺擺手,「……把圍棋拿來。」
萬歲、蕭煜、梧桐鎮上的百姓都知道簡文簡武,尤其不久前回春醫館的那場開業盛典……簡武簡文身份曝光是遲早的事情,這是一個不因她努力遮掩結果就會逆轉的事實。
怎麼辦?
甄十娘又吧嗒落下一子。
圍棋講究「精華已盡皆堪棄」。按道理說,若想簡文簡武不被老夫人搶走並拿來做為凌虐她的利器,她現在就該拋棄所有,趁沈鐘磬不在帶簡武簡文遠走高飛。
可是。馮十三說的對,她根本躲不過沈鐘磬不計代價的瘋狂圍捕。
那個煞星。怒起來連萬歲都敢頂,他什麼事兒都做的出來。
除了仵逆他母親!
這都是其次,主要的,就算她捨得達仁堂,捨得回春醫館,可簡武簡文的前途怎麼辦?
也捨棄嗎?
跟紀懷鋒習武,和顧彥浦學文,不用說,這都是萬歲安排的,是萬歲的賜予,這是一份價的資源,是關係到簡武簡文一生的大事。
她怎麼能僅僅因為不想進將軍府,不想面對老夫人的凌虐、僅僅為了自己舒心就生生地毀了,讓他們拋棄這安逸的有著錦繡前程的生活,跟著自己顛沛流離?
退一步說,就算她忍心,也捨得,依靠她的智慧也能躲過沈鐘磬的追捕,可她死了以後呢,簡武簡文不還是會被沈鐘磬捉回將軍府,獨自去面對那未知的一切嗎?
與其繞過千山萬水,最後還是回到原點,她又何苦浪費時間?
可是,道理誰都懂,一想到簡武簡文身份被揭穿後,老夫人很可能立即就將她們母子分開,甄十娘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身子晃了下,握子的手一哆嗦,棋子噹啷掉到棋盤上。
甄十娘一激靈,低頭看著棋盤上被打亂了的一片棋子發怔。
久久
她慢慢地伸出手一顆一顆撿起亂子,又一顆一顆地重擺好。
天邊斂起了最後一絲血紅,屋子漸漸地黑了下來。
甄十娘依然一動不動地坐
在棋盤前。
「夫人……」得了信匆匆趕來的喜鵲已站麻了腿,「天黑了,點燈吧。」
見甄十娘不語,喜鵲朝秋菊使了個眼色。
秋菊躡手躡足地點了紅燭。
光亮有些刺眼,甄十娘身子動了下。
「夫人……」喜鵲聲音裡滿是擔憂。
「你來了……」甄十娘才發現喜鵲秋菊正滿面憂色地看著她。
「奴婢來兩個時辰了。」喜鵲勉強扯了個笑,「是夫人棋下得太專注了。」
「收了吧……」甄十娘把棋盤一推。
見甄十娘終於動了,秋菊忙上前給她捶坐的發僵的兩腿,一邊拿了個抱枕讓甄十娘倚著,「夫人先躺下休息一會兒。」
甄十娘擺擺手,「……你去把馮十三找來。」她是該為簡武簡文進將軍府做準備了。
一瞬間,甄十娘目光已恢復了從容冷靜。
是誰說的,生活哪能全按自己的設計和理想走?
明知徒勞的事情,再浪費時間就是傻瓜。
為了簡武簡文,說不得了,她還是待沈鐘磬一回來就老老實實坦白吧,但願自己的主動能使他的怨氣少一些,想起沈鐘磬那火爆的脾氣,甄十娘心裡一陣苦笑。
不知他這次會不會把祖宅給平了。
第二天一大早,甄十娘便令人找來了紀懷鋒。
「夫人……」瞧見自己站半天了,甄十娘卻一言不發,只正襟危坐在那裡,端著一杯白開水一口一口地喝著,莫名地,紀懷鋒的心就懸了起來。
甄十娘放下茶杯,慢慢地從手邊的一個精緻的紅木雕花匣子裡摸出一塊龍字腰牌遞到紀懷鋒眼前,「……這是什麼?」
紀懷鋒一激靈。
腰牌莫名其妙地丟了,他正偷偷地找呢,怎麼竟跑到夫人手裡了?
伸手去接,甄十娘已先他一步把腰牌收了回去。
紀懷鋒怔了好半天,才回過味來,甄十娘這是知道他大內侍衛的身份了,質問他呢。
冷汗刷地落了下來,「夫人,我……」他一時不知該怎麼解釋。
「……顏色赤黃珵亮,十足的好銅,我很喜歡,想給武哥毀一個小盾牌,你說好不好?」甄十娘摩挲著腰牌輕輕問道。
那怎麼行?
私毀龍字腰牌可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夫人萬萬不可!」紀懷鋒撲通跪了下去,「這是我的隨身腰牌……」老老實實把身份說了,「……我們只是奉旨保護夫人和少爺,對夫人並惡意,還請夫人將腰牌還給我。」眼睛緊緊地盯著腰牌,生怕一句話不對甄十娘就把這腰牌給毀了。
跟在甄十娘身邊越久,他對甄十娘越敬畏。
他這個主子,看著柔柔弱弱的,做起事來可是毫不含糊。
見他沒抵賴狡辯,甄十娘神色緩了下來,她拽過手邊的木匣,慢慢地打開蓋,一伸手,七八個龍字腰牌都被抓在手裡,舉起二尺多高,緩緩地一鬆手,嘩啦啦一陣脆響,七八個腰牌一趟直線落回木匣。
紀懷鋒看直了眼。
因他的腰牌丟了,他昨晚特意問過大家,那七塊腰牌都在大家身上,怎麼這一夜功夫都跑到夫人手裡了?
「……既是皇家之物,應該很矜貴。」紀懷鋒正驚得說不出話,甄十娘低緩的聲音傳來,「怎麼能到處亂扔,一旦丟了毀了,或被誰撿去利用了,可是掉腦袋的大罪。」她啪地把木盒蓋上,「少不得我多操點心,以後替你們保管吧。」
這就給沒收了?
那他們以後還怎麼入宮?
紀懷鋒有些傻眼,「夫人……」
甄十娘擺擺手。
秋菊笑嘻嘻地接過木盒捧進了內室。
「屬下求夫人……」紀懷鋒這才知道什麼叫害怕,稱呼也改成了屬下。
甄十娘滿意地點點頭,「你放心,若你們什麼時候想用到它了,只管來我這兒領便是。」說完,她微微笑著看著紀懷鋒。
她才不怕他們領了後有去回呢,只要他們還在祖宅當差,就是把腰牌藏到老鼠洞裡,也能被馮十三翻出來!
她這是拿自己的腰牌當內宅的對牌用了?
紀懷鋒腦袋嗡嗡直響,這豈不是說自己這些人以後進宮都得經她允許?
「夫人……」叫了一聲,對上甄十娘毫一絲笑意的略帶威儀的目光,紀懷鋒也知道,她這是打定主意要控制自己這些人了,哀求的話生生地吞了回去,他轉而說道,「……只要不是謀逆,夫人但有吩咐,屬下萬死不辭。」
「好。」甄十娘點點頭,她神色一斂,「……我想知道萬歲和將軍都知道了我多少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