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老夫人怎麼會氣成這樣?」碧月歎了口氣,「……她有御賜的免死金牌,不算了又能怎麼樣?」
楊嵐有些驚訝,「那怎麼沒跟回來?」
楚欣怡也不相信地看向碧月紫月。
紫月說道,「……被萬歲留在了怡和殿給七皇子瞧病呢。」
她竟沒死!
做出這麼離經叛道的事兒,那賤人竟然沒死!
千算萬算,她竟然忘了萬歲當初曾賜給那個賤人一塊免死金牌!
楚欣怡一陣恍惚,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直愣愣地看著碧月,「……將軍也能容下這種事情?」急促的聲音少有地失了冷靜。
那種情況下,不容下此事更會使將軍府蒙羞!
話到嘴邊,想起楚欣怡素日對主母位置的渴望,碧月立時轉了舌邊的話,「……將軍心疼夫人跟寶貝似的,別說這個,就是夫人把天捅破了,將軍也能給補上。」她冷冷一哼,「姨娘沒在場是沒聽見,將軍竟當眾說夫人行醫是他同意的!」目光慢慢地掃過眾人,「大家想想,她行醫若真是將軍同意的,將軍正月裡又怎麼會四處打聽簡大夫的下落?」呼出一口氣,「……這不是心肝寶貝地護著是什麼?」朝老夫人臥室指了指,「……老夫人當時差點氣吐了血。」
怎麼會這樣?
將軍那麼驕傲的一個人,竟能忍下如此腌臢之事?
聽到將軍心疼夫人跟寶貝似的幾個字,楚欣怡心裡一陣針扎似的難受,緊攥拳頭的指甲都扣到了肉裡,才勉強控制住自己沒有當眾失態。
瞧見楚欣怡水藍色的羅袖上隱隱泛起一片紅色,付秀嘴角微彎,隱隱露出一絲笑意。
楊嵐若有所思地和碧月交換了個眼神。回頭看看二姨娘李彩香,兩人相對搖了搖頭,目光中隱隱露出一股濃濃的不安。
只有馬瑞秋傻乎乎地拍著巴掌呵呵地笑,「……這下好了,夫人就是神醫,以後我們瞧病不用再請太醫了。」
……
聽說找到了傳說中專治疑難雜症的簡大夫,十幾個太醫齊聚在了怡和殿。
「……七皇子發病之初只是發熱,咳嗽,流涕。當時是張太醫行診,症為風寒。」甄十娘一邊診脈,溫太醫鉅細地給她介紹情況,「用了三副藥,七皇子突然開始頻發抽搐。太醫會診認為癇症……」把當時的情況說了,「……時值今日,七皇子已昏睡了三十四天,口噤不能食,全靠鼻飼,自萬歲貼了皇榜,已有十幾個民間名醫揭榜。都束手無策……」驟然知道慕名已久的簡大夫竟然是將軍之妻,溫太醫心裡說不出一股什麼滋味,對著甄十娘,他仰慕之外。又多了一股空落,「簡……沈夫人以為如何?」
甄十娘搖搖頭,「有病案嗎?」
「有……」溫太醫朝身後一使眼色,立時有小太監拿過七皇子的病案。
寫的非常詳細。從七皇子出生到現在,哪怕只是小風寒。從發作到用藥都記錄的非常完整。
花了半個多時辰,翻完了整個病案,甄十娘眉頭擰成了疙瘩。
按症狀看,七皇子的確是癇症,太醫院用了扶正祛邪、化滯通腑之法,後來七皇子昏迷,經會診,症為無形之痰蒙蔽腦竅而致意識不清,又改為祛痰止癇法,這些中醫治療癲癇的方法,就是後世也都一直沿用,而且效果都很好。
可是,七皇子為什麼竟一點不見好轉呢?
醫之常理,連用了一個多月的藥卻不見效,就說明藥不對症,換句話說,就是太醫院的診斷是錯誤的。
可是,她也診了脈,七皇子就是風痰壅塞閉阻清竅,以致內不解,外不和而昏迷不醒啊。
若讓她用藥,首先也是祛痰,可太醫們包括皇榜召來的那些民間游醫都用過了,全不見效。
他們到底錯在了哪裡?
是診斷有誤?
不是風痰壅塞導致的昏迷,七皇子又會是什麼病?
要是前世就好了,可以化驗了尿,血,痰,再做個腦ct,看看是不是有腫瘤壓迫了腦神經之類,很容易確診的。
可惜,這是古代,她除了望聞切診以外,其他什麼都做不了。
甄十娘緩緩地站起來。
「沈夫人?」溫太醫叫了一聲。
其他太醫也都站過來,目不轉睛地看著甄十娘。
甄十娘搖搖頭,「我診斷也是風痰壅塞……」說完,她推門走了出去。
望著甄十娘的背影,眾太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人敢上前阻攔,眼前這個女子,已經不是曾經在中堂府裡那個任他們隨便訓斥質疑的民間游醫了。
她現在可是沈大將軍的嫡妻!
驟然面對這位傳說中身懷起死回生之術又有神奇的麻藥秘方的簡大夫,眾人心裡充滿了好奇和疑問,可是,想起沈鐘磬都敢跟萬歲瞪眼睛的那股霸氣,連院使蔣衡都把滿腹的疑問壓了下去。
眼睜睜地看著甄十娘離開。
「……什麼起死回生之術,也不過如此!」直看著甄十娘背影消失,李太醫心裡冷哼一聲。
他費盡心機尋找簡大夫,無非是為了那個價值連城的麻藥秘方,現在知道簡大夫竟然是沈鐘磬的妻子,李太醫自然不敢再打麻藥的主意。
可是,美夢落空,心裡到底悶堵得難受。此時瞧見甄十娘也對七皇子的病束手無策,李太醫眼裡瞬間閃過一絲快意。
那面伺候在七皇子床邊的秋雲,瞧見甄十娘眉頭緊鎖地出去了,心裡也冷冷一哼。
大羅金仙都救不回的人,她要能救活才怪了!
餘光掃了一圈,瞧見大家目光都聚在甄十娘的背影上,秋雲一轉身,悄悄退了出去。
殿外陽光明媚,空氣清新,甄十娘沉鬱的心情一瞬間好起來。
剛剛在怡和殿裡的那股壓抑和肅穆,讓她幾欲窒息。
出來透透氣,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前世每每遇到解不開的疑難病症,她都喜歡一個人去湖邊河畔散散步,慢慢地思考,梳理凌亂的思緒。
「夫人……」正望著殿前的香樟樹發怔,有小太監帶著榮升匆匆走來,「……將軍剛領了鞭子,讓奴才看看您這邊診沒診完,過去給將軍上藥。」
「將軍在哪兒?」聽到沈鐘磬剛挨了鞭子,甄十娘心沒由來一緊。
「在太和殿的偏殿內……」榮升不認識似的看著甄十娘,「七皇子的病可有眉目?」直到現在,榮升還有種在夢中的感覺。
這到底怎麼回事?
怎麼好端端的,他家的將軍夫人就變成了名聲赫赫的民間神醫?
雖然早就知道甄十娘會醫術,可是,她怎麼能會是那個神秘莫測的簡神醫呢,就在他家將軍眼皮底下,卻讓他家將軍尋尋覓覓了小半年!
竟然一點破綻都沒有。
「……沒有眉目。」甄十娘回頭招呼過一個小太監,「轉告將大人一聲,我先去看看將軍的傷勢,一會兒就回來。」
那小太監應了一聲,轉身進了怡和殿。
「走吧……」甄十娘招呼了秋菊,隨榮升往太和殿走去。
……
坤寧宮內,皇后披頭散髮地呆坐掛著珍珠捲簾紫檀木鑲玉的雕花龍鳳床上。
目光茫然空洞。
怎麼會?
不是一直好好的嗎,怎麼竟突然說她的皇兒已經昏迷了三十多天?
聽到外面一陣輕語,她驀然抬起頭。
秀珠匆匆走進來,「……蘭心已被萬歲杖斃,怡和殿那面傳來消息,沈夫人也對七皇子的病束手無策。」
「她竟然也治不了?」皇后聲音有些驚訝。
怡和殿內聚了那麼多太醫和民間名醫都治不了,她要是能治好就怪了!
七皇子,已經無藥可救。
心裡歎息,怕皇后聽了難過,秀珠嘴上卻不敢說出來,她不屑道,「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她怎麼可能高過了太醫院的眾太醫?」
皇后一激靈,驀然又想起自己之所以有今天,全拜那個女人所賜,不覺又咬了咬牙,「……治不了我皇兒,就別怪我心狠了!」起身從床頭摸出一顆拳頭大小的南海珊瑚珠遞給秀珠,「把這個給蘭公公,讓他想辦法將蘭香叫來。」
……
皇宮中宮女太監有的是,誰都會上藥。
讓甄十娘過來上藥只是個借口,沈鐘磬擔心她一個人在怡和殿又遭到算計,才打發了榮升去叫。
這深宮不比別處,甄十娘還是放在他眼皮底下放心。
怎麼還不來?
看看漏壺,榮升已經走了快兩刻鐘,不會是她在那面又出了什麼事吧?
想到七皇子是皇后的親生兒子,沈鐘磬心裡一陣煩躁,他突然騰地跳到地上,牽動後背的傷口疼的他一裂嘴,穩定了下情緒,沈鐘磬伸手拿起一件長衫披在身上,抬腿就往外走。
剛要開門,聽到殿外一陣腳步聲,隱隱夾雜著榮升的說話聲,沈鐘磬一轉身又跳到床上,迅速板起了一張臉
他維護她不被外人欺負是一碼事兒,但絕不能縱容她就這麼騙了自己!
所以,甄十娘進來的時候,沈鐘磬正面沉似水地爬在床上。
對上沈鐘磬一張好久不見的寒冰臉,甄十娘一點都不意外,驟然發現她就是傳說中的簡大夫,他要能高興才怪了。
「將軍……」她溫順地給沈鐘磬福了一禮。
沈鐘磬冷哼一聲沒言語。